第55章 休闲一刻·竟是堂兄妹
谢珏觉得他累世的修养怕是要在彦倾斓这里败光，那颗心在胸腔里都快要跳出来让人难以平静，偏生那小妖精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还在外面用无辜地声音喊道：“少卿大人，你穿好了吗？”
谢珏真是五味杂陈，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他整理衣着，开了门去。
彦倾斓站在外面，那眼神又有意无意地向谢珏方才腹肌的位置上瞟去，只是这一眼自然是要失望了的。
谢珏衣着端方，面无表情道了一句：“彦小姐，不知有何贵干？”
鼻尖传来谢珏沐浴后若有似无的清冽味道，实在让人难以忽视，彦倾斓下意识后退一步，一撇嘴道：“这里人多，我们换个地方再谈。”
谢珏只抬头看了她一眼，清浅的眸光里无甚含义，“你跟我来书房吧。”
彦倾斓跟着谢珏来到了他的书房，只见书房里摆着一张红木书桌，上面放着一套紫砂茶具和一壶冒着热气的水。谢珏请彦倾斓坐在桌前的软榻上，自己则站在桌后，开始为她烹茶。
谢珏先用一把白玉勺舀起茶水，沿着茶壶的口轻轻倒入，然后用手指轻轻拨开茶叶，让水与茶充分接触。这动作由他做起来十分优雅，每一个细节都透露着对茶道的熟稔和尊重。
彦倾斓只见他又用勺子舀起茶水，沿着茶壶的口缓缓倒出，形成一道细长的水柱，落在一个空白的紫砂杯中。谢珏将杯子转动几圈，让杯壁均匀受热，然后将杯中的水倒回壶里。他重复了三次这样的动作，将三个杯子都温过。
谢珏再次用勺子舀起茶水，转动杯子，让茶水充分浸润杯壁，然后将杯中的水倒入第二个杯子。如此重复三次，将三个杯子都冲过。
谢珏最后用勺子舀起茶水，茶水充分浸润杯壁后散发出诱人的香气。他将第一个杯子放在桌前的托盘上，然后用同样的方法为第二个和第三个杯子注满茶水。
茶香四溢，萦绕鼻尖。
谢珏拿起托盘，走到彦倾斓面前，微微弯腰道：“彦小姐，请用茶。”
彦倾斓眼底浮现出诧异的神色，没想到谢珏在茶之一道上也颇为精通。
彦倾斓双手接过茶，轻轻地吹了一口气，将茶水的温度调到合适后轻轻抿了一口，将茶水含在嘴里，细细地品味着。
谢珏只见她的眼睛微微眯起，眉头轻轻皱起，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而后她的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丝笑意，“这茶香气清雅，滋味醇厚，回甘甜润”，她顿了顿便道，“铁观音？”
谢珏微微一笑，嘴角上扬起一个好看的弧度，“铁观音有‘香气如兰，味韵如观音’之美誉，此茶是我从边南镇带回来的。你觉得如何？”
彦倾斓低眸又轻抿了一口，口中淡淡道：“少卿大人看中的茶，自是极好的。”
实则她的脸颊上已经泛起一抹红晕，看起来娇艳动人。整个神态就像是一朵盛开的花朵，既美丽又妩媚，既清纯又诱惑，让人不由得心动。
彦倾斓想的是，谢珏肯拿千里迢迢带回来的茶给她喝，这不就说明她在他心中还是有些地位的吗？
谢珏并不纠正她对他少卿大人的称呼，只坐了下去，淡淡道：“彦小姐，你要对谢某说什么？现在可以说了。”
彦倾斓收敛了神情，将茶杯放下，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经道：“少卿大人，我今日来是想让你想办法，绝不能让我当上太子妃。”
谢珏骤然抬首，清浅的眸子注视了她半晌，彦倾斓被看得不好意思，补了一句道：“你可别误会，我并不是因为你。”
可看到谢珏那副好似不信的模样，彦倾斓又改口道：“不全是为了你，我绝不可能嫁给太子，就请少卿大人替我想办法。”
谢珏转瞬之间替她想了几个荒谬的理由，但他下意识里觉得这些都不应该是她今天来找他的理由。
与其多思，不如明言，谢珏于是抬眼看她，温润如玉的面庞浸染几许认真的味道，“你为何不能嫁给太子殿下？”
谢珏问出这句话时，心里想的是彦倾斓喜欢的人并不是太子，岂知彦倾斓竟给了他这样一番回答。
但听耳边传来淡而幽幽的声音：“因为太子殿下与我乃是堂兄妹的关系。”
一语落定，彦倾斓用灼灼的目光望着他。
谢珏却一惊抬头，清隽的面容鲜有的出现了裂痕，停顿了半晌后他方道：“堂兄妹？那彦丞相……”
“我爹爹，他不是我的亲生父亲，我的亲生父亲是早已经失踪的前四皇子殿下，周王李璟璃。”
彦倾斓的神色无比认真，“少卿大人，可还记得你给我看过的那一本《各国奇闻录》？”
谢珏下意识拿出手边柜子里安放的书籍，赫然是《各国奇闻录》，第一个故事便写着涵月公主涵允忆和四殿下李璟璃的传闻轶事。
再次看到里面细密的文字之时，彦倾斓却是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谁能想到她曾经以为的他人故事，却是与自己血脉相连的二人，与自己息息相关的过往。
彦倾斓瑰丽的眉眼里带了丝化不开的忧伤，也不知她父母如今是否安在？
“少卿大人，你现在知道我不能嫁给太子了吧？”
谢珏骤然听闻此消息，也是一时半会儿无法接受，没想到他的恩师让他找寻的故人，竟然尚有后代存世，而且竟是……
谢珏犹豫了片刻后道：“你的身份不公诸于世吗？”
可他又疑惑道：“如果你才是周王的后人，那大张旗鼓来崇尧国的涵月郡主又是何身份？”
彦倾斓想了想，决定不对谢珏隐瞒，“她是我的妹妹，我们是双生子。”
谢珏便明白了，彦倾斓在此时知道身份，必与那前来促进两国邦交的涵月郡主有关。
彦倾斓垂了垂眼，嫣红的脸颊上此刻带上了几分轻愁，“我既已知我父母的身份，自然是要查清当年的真相，待弄清一切始末，再公开我的身份也不迟。”
谢珏若有所思，片刻后道：“既如此，你可与我同行，周王之事我必会调查清楚。”
言罢他将古诸安临终吩咐他的事告知于她，彦倾斓听后，不免感怀，古大人高风亮节，又怜爱小辈，将一桩事放在心底十八年，直到去逝仍不忘找寻周王的下落。
彦倾斓敛衽为礼，“倾斓多谢少卿大人。”
谢珏抬手扶她，本是虚抬，彦倾斓却握住了他的手，指尖触碰刹那，谢珏已起波澜的心更为震荡，那温度好似能灼伤肌肤，谢珏的脸色一僵。
彦倾斓狐疑地瞧了他一眼，并不知晓谢珏为何反应如此奇怪。
但彦倾斓将话说开了，心也就静了，她不必单枪匹马，有少卿大人在，哪里有什么难事呢？
彦倾斓亦不知自己对谢珏是这般的信任，仿佛事情本该由他挑起大梁，而只要谢珏肯答应，所有的事都能迎刃而解。
彦倾斓起身后，谢珏收回了手，面上亦恢复平静，只掩在袖中微微颤抖的手还昭示着他心底的余悸。
彦倾斓高兴起来，问：“那少卿大人，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谢珏道：“去找一个人，周王的亲信赵蹊。”
彦倾斓琢磨着，又问：“我们去何处寻找？”
谢珏摇头，“暂无线索，但这人是六指之人，可以从此处入手。”
彦倾斓犯了难，虽说这个特点很明显，可是天下之大，六指之人也并非寥寥。
于是她再问：“就没有别的线索吗？”
谢珏便道：“有，查清十三年前，白茯村惨案的真相。”
一个时辰后，谢珏送走了彦倾斓。
压抑许久的情绪此刻浮现在脸上，也不知是怒是喜。
彦倾斓原来不叫彦倾斓，她本该姓李，李氏皇族，若当年周王没有失踪，如今的彦倾斓便是两国郡主。
只是十八年前，涵月国与崇尧国并不和睦，纵然涵月郡主倾心于崇尧国的四殿下，也不能改变涵月国内部与崇尧国交战的决心。
涵萧大祭司便是当年的主战派之一。
此刻，涵萧与李倾玉正漫步在京城繁华的街道。
两人身着涵月国的服饰，引来不少路人好奇的目光。
街道两旁，琳琅满目的商铺和摊位，各种各样的商品和小吃，让人目不暇接。李倾玉戴着面纱，时而驻足观看，时而拿起试用，时而品尝一口，时而与涵萧相视一笑，显得十分开心。
他们进了卖书画的铺子，里面有各种风格和题材的书法、绘画、诗词等，文采飞扬，令人叹为观止。
李倾玉看到了一幅山水画，画中有一座高耸入云的山峰，山脚下有一条清澈见底的溪流，溪边有几间茅屋和几棵松树。
李倾玉道：“这幅画很有意境，大祭司，不如我们买下吧。”
涵萧仔细地看了看画上的落款和印章，目光中流露出赞赏，“这是崇尧国的名画家柳淅所作，他以山水画闻名天下。郡主真有眼光。”
李倾玉高兴地将画买下。
她抱着画又进了一家卖珠宝的铺子，里面有各种颜色和形状的珍珠、玉石、水晶、琥珀等，闪闪发光，令人眼花缭乱。
涵萧一眼便注意到一枚淡紫色的水晶戒指，他将之拿起，轻轻地戴在李倾玉左手的大拇指上：“郡主，这枚戒指很适合你，涵萧未曾送过郡主礼物，这枚戒指就当是我送你的礼物吧。”
李倾玉垂眸注视着那枚闪烁着幽光的戒指，与她的大拇指是如此契合，再看涵萧的眼神，她已明白他的意思，郑重道：“我相信大祭司送出的礼物，定不会让人失望。”
涵萧低低笑了声，拿出腰间钱袋买下了戒指，随后走出了铺子。
不远处有一家卖布料的铺子，各种质地和图案的绸缎、绫罗、锦绣等扑面而来，色彩斑斓，令人赏心悦目。
涵萧道：“郡主，你这身衣服该换了，我们进去挑几匹布，做几身崇尧国的衣裳。”
李倾玉点头，随他一起走进铺子。
刚走进去便听得一男声道：“把这些，这些，还有这些全部包下，本世子要全部送到丞相府。”
涵萧和李倾玉听到这声音，不由得抬眸一看，只见一个身穿锦服的年轻男子，正站在铺子的一角，指着一堆布料，对着一个面色欣喜的老板说着。他身后跟着几个护卫和仆人，一副风度翩翩的模样。
涵萧认出了这个男子，他是穆南侯之子，也是京城里有名的富贵公子，名叫郑秉昕。他是一个腹无文墨，却风流倜傥的人，涵萧曾经在宫中见过他两次。
李倾玉看着这个男子，眸子一动，忽然想起此前与彦殊的谈话。
目光再落回眼前这个男子，李倾玉觉得事情看来有着落了。
郑秉昕也看到了涵萧和李倾玉，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他虽然不认识涵萧，但是他一眼就看出了他的身份不凡，他身上穿着的衣服虽然简单朴素，但是却是用涵月国特有的绸缎制成的，上面绣着一些神秘的符号和图案。
而李倾玉更是让他惊艳不已，她虽然戴着面纱，但是却遮不住她的美貌和气质，她身上穿着的衣服也是用涵月国的绫罗制成的，上面绣着一些白色的牡丹。
郑秉昕转念便猜到了他们身份，他想他们既是涵月国来的使者，他要是能与他们结交为友，或许能增进两国之间的友谊和合作，也对他穆南侯府大有裨益。
于是郑秉昕便放下了手中的布料，走到涵萧和李倾玉面前，满面笑容谦虚开口：“两位身穿异国服饰，不知是否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地方？我是穆南侯之子郑秉昕，你们可以唤我一声郑世子。”
李倾玉与涵萧对视一眼，李倾玉心底觉得这人还挺礼貌，不像外人说的那么草包。
涵萧却想这人明知道他们的身份，却装作不认识，这般热络结交是为何？
涵萧堆起一抹疏离的笑容，“郑世子，久仰您父亲的大名，改日我与郡主必当到访。”
“郡主”二字已昭示了他们的身份，郑秉昕想假装不认识也难，便故作惊讶道：“原来是涵月国来的使者，想必您就是涵萧大祭司，您身边这位美貌如花的天仙姐姐就是倾玉郡主吧？”
李倾玉还是头一次被人如此正面地夸赞成美貌如花的天仙姐姐，虽然觉得对方太过浮夸，心底也不免生出小小的按耐不住的喜悦。
她便对他行了涵月国的礼节，“倾玉见过郑世子。”
美人低眸真是越看越美，郑秉昕深吸了一口气，连连道：“郡主不必多礼，郡主可是来挑选布匹的？你们随便挑，回头都记在我郑世子的账上。”
李倾玉拒绝道：“郑世子，你太客气了，我们只是来挑几匹布而已，不用你出钱。”
郑秉昕见李倾玉拒绝了他的好意，心中有些失落，但是也不想强求，便笑道：“郡主不用客气，我只是想表达我对你们的敬意和友好，你们既然不愿意，那我也不勉强。不过你们可以随便挑选你们喜欢的布料，我认识这家店的东家，可以给你们打个折扣。”
李倾玉觉得郑秉昕还算识趣，便点头道：“那就多谢郑世子了。”
涵萧一直在旁边看着这一幕，觉得郑秉昕对李倾玉太过热情和殷勤，想到他风流公子的名声，心中有些不快。
涵萧便插话道：“郡主，我们还有其他事情要办，我们就挑两匹布吧。”
李倾玉听到涵萧的话，想起他们出来的目的，便点头道：“好吧。”
李倾玉挑了两匹布料，一匹是蓝色的绸缎，上面绣着白色的云朵和飞鸟；另一匹是粉色的绫罗，上面绣着红色的樱花和蝴蝶。她觉得这两匹布料很适合做崇尧国的衣裳。
李倾玉拿着布料走到小二跟前，问道：“小二，请问这两匹布料要多少钱？”
小二看了看布料，又看了看郑秉昕的眼色，便笑道：“这两匹布料都是上等货色，原价要五十两银子一匹。不过今天遇到了郑世子和涵月国的贵客，我就给你们打个八折吧。两匹布料一共八十两银子。”
李倾玉觉得这个价格还算合理，便掏出八十两银子交给老板。
小二接过钱数了数，满意地收起来。
郑秉昕见李倾玉买下了布料，笑着凑了过去：“郡主，请问你们接下来要去哪里？不如让我送你们一程吧？”
李倾玉又忆起了那日与彦殊的对话，眸光闪了闪，便笑道：“好啊，郑世子如此盛情，我也不好拒绝，那就请郑世子送我们到霞楼，我听闻那里是个好玩的地方，王公贵族流连忘返，此来崇尧国必要不虚此行才好。”
一听“霞楼”二字，郑秉昕的嘴角抽了抽，他实在不好意思说霞楼是京城有名的秦楼楚馆，他犹豫了一下道：“郡主的身份不适合去那种地方，今日在城东恰巧有一场游湖盛会，郡主可否赏脸与我一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