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7 章 遥遥无期
广播站的声音开始提示旅客上车，李一然和那个人聊了很久。他拿好行李转身去叫阿生，迷迷糊糊的就跟着人群进去检票。
“真不巧，咱们应该不是同一号车，就此别过吧。”
杨阔挥了挥手，回到座位上安静坐了下来，没有一丝改变。他的世界被改变了太多，现在不需要了。
没睡醒的阿生才渐渐缓过神来，从手机后壳里面抽出身份证，又使劲睁开了眼睛，反复这样，他会清醒很多。
“那人谁啊，你认识吗？”
“不认识，但是眼熟，有点熟悉，说不上来。”
他说说不上来，自己就要想好久，在他生命中是否真真切切出现过他这样一个人。
顺着楼梯下来，站台上已经铺满了人。一个一个小黑点在你争我抢，目光都落在远处吱呀吱呀徐徐缓缓的火车上。
“走了。”阿生扒拉李一然示意他往下走，穿过熙熙攘攘的人群，撇开一个又一个人才艰难跑到火车前，车上没有那么多人，大多都在外面。
找到座位后李一然高举着行李放到上面围栏上，然后看着这人来人往的车厢，目光在飘忽中落到了一个人身上。
火车上的售卖员。
车厢里几乎挤满了人，大家伙热热闹闹你一句我一句拉着家常，那人推着车在人群中缓缓走来。
“花生瓜子方便面喽。”
平时他是很反感这些的，贵的要死东西还不怎么好，没事谁会在这儿高消费呢？他扭头去看阿生，看着窗外城市在缓缓后退，一道渐渐黯淡的风景线划了出来，城市越来越远，阿生睡着了。
一瞬间他想起那个人，准确的说应该是想起了那张传单，老杨的传单。
李一然死死盯着手推车上面的小广告单，莫名眼熟，刚才和自己聊了好久的人，听他电话里的人叫他杨什么，也姓杨。
对，他也要去浙江，他说他要回家，找他爸妈。
李一然双手拄着座椅猛地站起身来，前座的人吓了一跳。
“不好意思啊。”
他只能再低下头来看，看近处的周围，看门口的旅客，看这些素不相识的路人。是不是自己太敏感了，世界这么大怎么可能都让自己遇见呢？可是这种感觉愈发强烈，他给小承打了个电话。
“楼上客房的抽屉里，上次那个找儿子的老杨，留下来的寻人启事和五十块钱，记得不？”
小承这边迷迷糊糊刚睡醒，答应了一声就没了声音。
“你拍张照片发给我！”
嘟嘟嘟嘟嘟
李一然落寞的瘫坐下来，心里迫切想要一个答案，他的人生自始至终都是这样，拥有一个目标，想要一个答案
想不到，自己手足无措，竟是为了别人。他晃晃悠悠开始分散注意力，穿过人群去车厢交接处抽烟，他在想，如果这个人是老杨儿子，自己算不算亲手毁了一个家庭的重逢？即使和自己没关系，他只是老杨生命中千千万万的帮助者中微不足道的一个，老杨也只是他人生道路上随机刷新的npc之一，没有阻拦他前进，没有消磨他心智，更没有让他得到什么，客观的说，是一个毫不利己的npc。
但偏偏是这个没有利益，还十分困难的支线任务，他下定决心要做完。
看着窗外另一番景象，手里的烟已经快要熄灭了，烫手。
手机终于响了提示音，打开屏幕就是聊天框，他轻轻点开那张图片，上面的一张小时候的照片刺得他眼花，仔细放大后看，倒吸了一口凉气，嘴里喃喃道：“杨阔，真的是他。”
来不及悲伤，李一然知道这是他的最后一次机会，老杨现在人在东北到处找儿子，如果杨阔回了浙江，又是好久甚至一辈子难以相见。
他张望着隔壁的车厢，一眼望不到头，十几节车厢，而且他也不确定是不是这一趟列车，去浙江的有三列这不是明显大海捞针吗？自己一个人靠什么找？
纠结着想办法，最后还是回到了座位上，阿生仍歪着头熟睡，他从包里翻出一件薄外套给阿生盖上，自己抱着胳膊靠在椅子上闭目养神。
火车上的人们更淳朴，慢慢细数着彼此的人生，轰隆轰隆的声音，在李一然脑海中穿梭了很多次，徐寒也好，爸爸妈妈也好，自己的生命在黑暗中不断起舞，跟随着引导一步一步走向亮光。
梦里有个一人一直在告诉他，生命最伟大的东西在于当下。这种混沌的感觉让他十分无力，想逃也逃不开。被压得快要窒息的时候，阿生拉了他一把。
“你干嘛呢？睡激恼了啊？看看你这满头大汗。”
李一然拿起手机照了照自己，一不小心睡着了，接过阿生的纸擦着额头，一边张望着附近，人们也停止了喧嚣，仿佛摁了静音键一般，睡觉的睡觉，发呆的发呆，只剩下稀稀疏疏几个声音在聊天，但不影响大家休息。
他轻叹一口气，咕咚咕咚喝了一大口水。“阿生，我好像见到那个杨阔了，我也不确定，但是老杨的照片上应该不会错。”
阿生听了以后漠不关心，敷衍的哦了一声。李一然也没再说话，低下头来沉默，他在酝酿词汇。
阿生瞄了他一眼，无奈摇了摇头。
“阿生，我觉得这对他来说很重要。”
看见他猛地抬起头，阿生笑着看他，轻声问：“他和你有关系吗李一然？还是他给你钱了？你能不能不要把所有事情都当成你理所应当去做啊？这些事情和你有什么关系呢？换句话说你生活过的如意了吗你去这样关心别人的生活？你的生命遇到挫折的时候，谁又来关心你了？”
一句又一句的质问，怼的李一然哑口无言，只能默默又把头耷拉下去，不再说话。
车厢里又没了声音，仅仅火车当啷当啷的响声，一遍又一遍。
一个坐在他们旁边小女孩对身边的妈妈喊道：“我们是不是去见爸爸啦？”
声音不大，但尤其刺耳，李一然颤颤巍巍扭过头，正好看到了小姑娘的笑脸。
“是，爸爸在等我们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