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象牙塔7
兰酩：“为什么？你可是大主教。”
如果让镇上的信徒知道主教竟然不信神, 恐怕他们的整个世界都要崩塌了。
主教竟然不信神，多么荒谬的事情。
甚至在不久前，主教还以神谕为由将“自己”从监狱里救出来。
如果主教不信奉神明, 神明对他而言就只是一样好用的工具, 连神谕都可以随心所欲的伪造。
主教平静的目光划过兰酩因为惊讶微微张开的双唇, 鲜红的唇色让他想起黎明天际的霞光和含苞欲放的玫瑰。
真美。好像画纸上的花朵突然有了灵魂, 活色生香。
主教眼底微不可查地掠过一抹暗色。
他的面容平静无波, 没有任何异色流动。他开口回答兰酩的问题，声音低沉富有磁性。
“对我而言，没有神明存在。”
没有神明, 但有魔鬼, 就在他的眼前。
“神不存在？”兰酩扭头, 想要再看看神像，主教快速伸出套着白色手套的右手, 阻止了兰酩。
温热柔软的触感带来了一种触及最美好事物的梦幻感, 隔着洁白的手套，主教的指尖轻轻缠抖着, 心似乎也随着颤抖。
快、感和厌恶感同时升起, 仿佛触摸了罪孽。
兰酩惊异地望着主教忽然变得冷漠的眼神，他重新看向主教, 浮现出一个难以捉摸的微笑。
就在刚才, 主教将他的脸扭了回来，快速地收回了手，像是碰到了什么肮脏的东西。
过于激烈的反应反而像是在掩饰着与之相反的态度。
游戏面板上的介绍说“兰酩”害怕对他很严肃的主教。
但副本里艾伦告诉他, 主教对他十分好, 甚至亲自将他从监狱里救出来。
多么矛盾。
圣坛上双目微阖的神像陡然睁开了双眼, 祂无声地垂首, 注视着圣坛下方格外渺小的“少女”。
祂的头越垂越低……
兰酩：“你刚才让我不要看神像，凡人的目光不能触及神明，这不是神明存在的证据吗？”
主教用左手压住了仍在颤抖的右手，他的眉头悄然皱起，略有些厌恶地说：“它可不是神，只是神像罢了。”
一个怪物化成的雕像而已。
主教：“我不让你看它，是为了保护你。”
“它没有智慧。”主教平静地道：“但是又有一点儿邪异的本事，所以经常容易伤害到前来祈祷的信徒，为了保护祈祷的信徒，我下令让工匠雕刻的时候不画出眼珠，不让它看到信徒，并且让信徒祈祷时不要长久地直视神像。”
奇怪的做法。既别扭又不合理，仿佛在掩饰着什么一样。
“我不明白。”兰酩露出疑惑的神色，“既然神像会伤害到人，为什么不再重新建一个神像？”
主教深棕色的眼睛注视着兰酩，
他的目光总是忍不住被他吸引，这是他控制不了的。
但好在，也无需控制这个。
只要他不碰他。
只要远远地欣赏，像欣赏一朵花一样就好……
“你真是个聪明的孩子，但神像必须在这里――”
主教说着，突然顿住了，抬眼看向兰酩上方几乎碰到兰酩在一起的神像脑袋。
神像踮起了足尖，腰背弯到极致，深深地低下头颅，双耳处漆黑的羊角故意挑起了兰酩一缕洁白柔软的长发。
工匠在神像嘴角刻意勾出的悲天悯人的微笑变成了有些邪异的笑容。
它尽力垂首，想要去亲吻下方的人……
【我也要。】
兰酩注意主教称呼神像用的是“它”，语气有种轻蔑的意味。他正认真听着，突然看到主教从长椅站起来。
“怎么了？”兰酩略有点儿疑惑抬眼望着神色变化的主教。
主教的身材十分挺拔，翻领的棕色风衣更加突出了这一点，比起主教，他更像一位知识渊博的教授。
艾伦说在他很小的时候，这位主教就在圣母院了。主教不是兰酩以为的老头子，但也称不上很年轻，眼角有细细的纹路，目光幽深宁静，带着岁月沉淀的痕迹。
兰酩感觉主教此刻似乎在努力压抑着巨大的怒火，但这怒火又不是向他来的。
随着主教站起来，一种莫名的危险似乎如影随形地笼罩了昏暗的教堂。
本来就昏暗的教堂更加暗了，只有圣坛前那根奇怪的白色蜡烛仍在努力发着光，白色的烛泪滴落在灯座上，像纯洁的少女在哭泣。
这时，兰酩感到头顶有些异样，像有风轻轻拂过他的发丝。
主教冰冷得可怕的目光又盯着他的头顶，好像他的头顶有什么让主教痛恨的东西。
兰酩若有所觉，猛地抬起了头。
什么也没有，兰酩的瞳孔倒映出主殿上方的彩色玻璃，他晕眩了一秒，视线略微偏转，看到圣坛上披着金色神袍的漆黑神像嘴角上翘的弧度貌似更大了一些。
像只偷了腥的猫。
自己怎么会有这种奇怪的想法，兰酩诧异地眨了下眼睛，他晃了晃神，收回视线，发现对面的主教嘴唇抿的紧紧的，轮廓深刻的面容似乎汇聚了深仇大恨。
这座教堂就只有他和主教两个人，或许还要加上一个似乎是活着的神像。
莫非刚才主教和神像之间发生了他没有注意到的事情？
“主教，刚才发生了什么吗？”
兰酩问道。
这时，突然有一道声音从四面八方涌进兰酩的耳朵，带着疯狂和激动。
圣坛上，神像再次睁开没有眼珠的眼睛，贪婪地盯着兰酩。
【我要和你生孩子】
兰酩明知道是神像，但仍惊异地环视教堂，“谁在说话？”
主教面容平静，声音低沉：“兰酩，你在说什么，这里没有人说话。”
可在兰酩看不到的视野里，主教戴着白手套的右手用力攥了一下，无形的波动自他的右掌一层层向外涌动，最后形成了巨大的波浪扑向了圣坛的神像。
神像躯体晃动了一下，面容出现了一道细小的裂缝。
漆黑的血液还未从裂缝里流出来，细小的触手便从伤口处增生，飞快地蠕动着将裂缝弥合在一起。
兰酩静静地等待了一会儿，没有再听到那个声音，他略不好意思地向主教笑了一下。
“是我听错了。”
与此同时，他在心里回应，【怎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