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作家的剧本12
很轻, 像朵雪白的云飘落在了他的怀里。
男人小心拨开青年细软的头发,看到雪白柔软的后颈上印着两个狰狞的红色指印, 已经肿了,表面可怜的凸起来。
死寂的生产车间没有活人,他神色淡然地将造成这个后果的两根手指放到鼻尖下轻轻嗅了嗅,闻到了来自青年伤处的细细幽香。
“对不起。”男人低低的说,“我只是想试试,让你还回来。”
白发青年软软垂下的手被男人牵起,举起来。
啪
手心与男人的脖颈接触, 发出响亮的声音,然后无力的搭在男人的肩膀上。
“再还一次,好吗”
昏过去的青年当然不会有回答。
啪男人清俊端庄的面容泛出不正常的红色。兰酩的手心已经红了,他克制地将兰酩的手心吻了又吻, 神情既癫狂又虔诚,嘴角勾起, 低低地喊“主人”
哒、哒、
男人光洁的没有一点儿尘埃的皮鞋敲击着地面。
白发青年双眼紧闭, 被男人横抱着穿过车间,浑然不知两旁全是正在工作的尸体。
工作台上被运输的尸体们黑洞洞的眼眶注视着这一对奇怪的组合远去。
风从脚底涌起, 兰酩发现自己站在高楼上,他低头, 看到了正在脚下翻滚的黑色雾气, 无数人面在雾气里浮现又消散, 它们密密麻麻, 笼罩了这个世界。
兰酩在雾气里看到了医院。
头发花白的老人躺在医院的病床上,浑身上下都是管子, 管子连着旁边的仪器, 浑浊的双眼偶尔睁开, 充满对生的渴望。
病床前是老人的儿女,他们偏开脸,艰难地说“爸,我们都没钱了,医生说,你的病也治不好,咱们回家吧。”
老人眼中的光芒逐渐熄灭。
马路上,刚从学校里出来的小女孩笑着向妈妈挥手,一辆车突然从旁边冲出来,母亲绝望地哭喊,看到女儿小小的身体被撞飞到空中又落下。鲜血从女儿脑后流出来,染红了她给女儿亲手梳的马尾,肇事的司机头也不回地逃窜
又是医院,得知自己得了绝症的年轻人蹲在走廊嚎啕大哭,孕妇在产房绝望地闭上眼睛
黑发的医生微笑着为他们的尸体盖上白布。
黑色的雾气笼罩了脚下的世界,无数张人面绝望地在雾气里向兰酩尖嚎,哭诉它们遇到的惨剧。
下来吧,下来吧,加入我们吧。
这些人脸明明没有语言,兰酩却听懂了它们的哭嚎。兰酩感觉自己脸上是冰冷的,他抬手去摸,摸到了湿润的泪水。
手心攥着一张a4纸,已经揉皱了,是一张已经写完整的辞职信。
噩梦仍在继续,他看到了地上自己的尸体,雪白的发丝被鲜血染红,双眼紧闭。
场景一换,变成了公司负一层的车间。他套上了白色的工服,脖子上挂着工牌,僵硬地挪动身体,排在他前面是一个扎着马尾的可爱小女孩。
他看到小女孩脑海的伤口被许多黑线缝了起来。
小女孩回过头,黑洞洞的眼眶盯着他,浓郁的消毒水味扑面而来。
“哥哥,你的头发为什么有些是红色的”
他呆呆地伸手去摸,摸到了粗糙的黑线。
这是什么
好疼啊。
后颈和脑袋都好疼,为什么这么疼,手心也是疼的。
兰酩醒来后,活跃起来的神经系统将身体的不适如实反馈。兰酩躺在床上,抬起不适的那只手,手背洁白如雪,蓝色的血管清晰可见,手心和指尖却是漂亮的红色。
他闭了闭眼睛,摸了下自己的脑袋和后颈,刚刚碰到通红肿痛的表皮,就忍不住痛得轻轻吸了一口气。
没有缝合伤口的黑线,他还活着。
打晕他的人身高比他高,后颈的伤痕斜着向下。
厉山、陆知、还有医生都比他高,从身高判断不出来。
但,兰酩看着自己泛红的指尖,对着室内的灯光,他看到了浅浅的牙印。
“陆知。”只有那个秘书会这么做。
这时房门咔的打开,罪魁祸首拿着药进来。
白发青年红色的眼珠转动,收回了举在眼睛上方的手。
西装革履的清俊秘书不动声色地走到床前,将药还有粥放在旁边的桌子上,转向脸色不怎么好的兰酩,关心地问“还疼吗”
他的目光不动声色地落在兰酩被白色发丝掩映的狰狞指痕上,垂在大腿处的手指轻轻抽搐着,似在回味捏住兰酩脖颈的感觉。
“疼。”兰酩面无表情,平复梦中的心情,“有人从后面掐我,手指也被狗咬了。”
“陆秘书。”兰酩看着人模狗样立在面前的陆知,声音很冷“你知道是谁吗”
清冷的男人目光始终没从兰酩脸上移开,他突然曲起膝盖,高度总算比兰酩低了一点儿,“很抱歉,就是我。”
秘书粘腻的目光像毒蛇一样缠上了兰酩放在被子上的双手,“我害怕你被那些东西吓到,所以出了手,我没想到――”
秘书带有磁性的声音忽地哑了下来,“你那么嫩。”
包括指尖,他只是轻轻用牙齿碰了下,就留下了印记。
“你真像只狗。”兰酩冷冷地说,“还是一条背主的狗。”
“不。”浅色的眼珠只倒映出白发青年的影子,陆知说,“厉山只是我的老板,我只为他工作,算不上我的主人。”
曲起的膝盖终于接触到了地面,凉意透过薄薄的西裤被感官接收,但心脏却因为此时做的动作变得火热,陆知向兰酩展现与清冷的气质完全相反的一面。
他抬眼看着兰酩,哑声说“我想要的主人,只有你。”
但可惜,他想打动的人似乎还没有原谅他做出的冒犯行为。
“我不知道你的姿态可以这么低。”
听到兰酩这样的嘲讽,陆知脸色不变,“姿态太高,你的眼睛就不会看到我。”
他的目光有一瞬的阴郁,想到了小区里与兰酩亲密生活在一起的黑发医生,以及在监控里偷窥到的兰酩与他的老板相处的场景。
兰酩的眼睛里从来没有他,就连吃醋,他都不配。
那就低下来,低到只是随意一瞥,就能看到他。
“主人”陆知低低地说,“你想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向兰酩出卖自己,成了他唯一的选择。
“我冒犯了你,你可以随意地惩罚我。”陆知喉结微微滚动,“用你的手。”
狡猾的人,将内心真正渴求的东西编造成对他的惩罚。
兰酩的指尖还在疼,那些恼人的牙印又痒又痛,“我不打你。”
“告诉我。”兰酩脸色苍白,胃里隐隐的恶心,“公司的负一层究竟是做什么,那些工人”
兰酩语气停顿了下,不是太愿意回想在工厂里看到的景象,“他们还是人吗”
当然不是人了。他去晚了,兰酩还是知道了。
陆知看出了白发青年此时的脆弱,放缓了语气,哪怕这并不能改变可怕到令人悚然的事实,“负一层在生产产品,那些因惨剧而死的人的尸体就是产品。”
“什么产品,他们已经死了,还能做什么”
青年的指尖因恐惧轻轻颤抖,陆知看到了,一股怜爱油然而生,他伸手握住,用自己的体温去安抚。
“那些仪器可以让尸体回忆出临死前的痛苦和绝望,这是公司和老板需要的。”
兰酩的脸愈发苍白,陆知将兰酩的指尖握得更紧,知道兰酩今天受的刺激比较多,声音很轻,“不要想这些,这些都和你无关,忘掉他们。”
但青年已经注意到了他话中的重点,恐怖的负一层背后站着的人是掌控公司的厉山。
“你饿了吧。”陆知看到兰酩逐渐神色恍惚,站起来端起桌子上的粥,出声说“我带了米粥,现在温度刚刚好。”
兰酩似乎还没回神,仍在想着厉山和公司下面负一层的生产车间的关系。
“主人,请张嘴。”陆知弯下腰,用勺子舀了米粥,递到兰酩唇边。
这个俯身的动作让陆知西装里的银灰色领带掉出来,恰好垂到了兰酩的喉结上。
“主人,抱歉。”陆知伸手将自己的领带拂开,顺便不小心碰到了他留下的红色指印。
“你的领带夹呢”兰酩回过神来,吞下秘书喂来的粥。
他还记得第一次见这个变态秘书时,对方的装扮从头到脚都一丝不苟,领带和衬衣都是笔直的,哪怕弯腰抱他这样大的动作,都没有出现褶皱。
领带夹和衬衫夹对这个男人来说恐怕是必需品。
“在我的口袋里。”陆知说,他故意没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