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7章 137
137 - 倒在火焰之中
大火肆意焚烧, 火舌舔舐着每一片落叶。
藤丸立香紧紧抓着玛丽的手，两人慢慢躲避着包围过来的火焰，一边思考着要怎么破开现在的局面。
玛丽不是战斗系从者, 显然也不能再使用绿焰的力量，否则反而会对他们不利。
森林的妖精太弱小，藤丸立香一路矮身走或者小跑，忙活不停，基本上都是在伸手救这些妖精，以能捞一个是一个的方式，把他们丢上还没被火烧到的树上。
同时，他也在持续驱动身体中的魔力，原本他对秋之森中诅咒的气息没有任何感觉，但在驱动魔力的瞬间，体内的魔术回路点亮、魔力流动，这些诅咒的气息就像是“看见了他”一样, 伸出一只只小手去撕扯他的魔术回路，给他隐隐作呕的、流通不畅的难受感。
看来只要使用了魔力, 诅咒气息就会把我当成妖精？
使用公主的折纸只是做出了两个替身就让他汗流浃背, 藤丸立香紧绷起精神，回忆起自己的一个个礼装, 尝试调配适当的力量选用出最合适的概念武器。召唤从者是肯定无法办到的, 强力的礼装里如果有能打败这个火焰术式的办法他早就想到了，然而他隐隐觉得这些火焰的术式远比他看到的要强大, 很可能不是来自妖精骑士，而是妖精女王。
……真要是妖精女王的魔术, 只用来抓我也太大动干戈了。藤丸立香在心里惊疑不定, 又忍不住想苦笑。
“啪嗒。”
少年和少女猛地止住脚步, 看向地面，火焰的阴影中，一团粘稠而模糊的森林妖精摔在地上，微弱地蠕动，挣扎滚动两圈后，又忽然滋滋作响地散发出黑色的烟雾。
两人：！！！
深林中，妖精骑士高大的影子缓缓出现在了他们面前。
高文循着魔力的气味赶来了。
妖精骑士身上的魔力前所未有的强大，近乎要压迫空气，将人类赖以生存的呼吸剥夺。周围的火焰轰然向外扩散，无数的呼喊变得清晰刺耳，又将藤丸立香溃散的注意力瞬间拉回。
无瑕思考，藤丸立香一抬手，金沙喷涌而出，一张张常用的攻击礼装飞离书页，纷乱环绕在他的周围。
有些礼装摘出失败，有些礼装摘出成功，但在他的手上，攻击的节奏几乎没有被打断，只是发出的攻击都被轻巧地破解。高文矮身后像是野兽般跃起，落到他们眼前，抬臂挥下长而阔的利剑。
“妖精骑士高文！”
藤丸立香直接拦在玛丽的面前，让骑士的攻击不得不偏向一边。他咬牙，打算赌一把，“我们谈一下怎么样，你如果只是要追捕我，没必要杀掉我的从者，我们可以——”
“不必用语言来蛊惑我，预言之子。”高文打断他，她沉稳压剑，激荡出魔力振开朝自己袭来的符文石，“你身边的从者就是这座腐败之森的女王，这里的妖精都已经开始感染成了摩斯，和她脱不开关系，她必须在这里被清除！”
摩斯！？
刚刚摔落到地上的妖精尸体的画面在脑中闪回，藤丸立香立刻大声道：“这和玛丽没有关系！这座森林本来就曾是摩斯战役发生的地方！”
“那么——”高文没有立刻发动攻击，也扬声问他，“谁能保证你的从者不会变成摩斯？”
玛丽握紧藤丸立香的手，叹息道：“master……”
从者怎么会变成摩斯，但玛丽面临的远比摩斯化要可怖。藤丸立香心下急转，指缝流下细细的金沙，“那按照你的担忧，我不是也有变成摩斯的可能吗？”
“你是陛下要我带回去的人，陛下自然会有远见的安排。”
“但是我不可能对你杀害我的从者坐视不管！”藤丸立香拔高音量，大喊了一声，在吸引住高文注意力的同时，一条金色的毒蛇从火焰中飞出，出其不意地缠绕住了骑士的脖颈。
【概念摘出：命运之蛇。】
取下历史上埃及艳后性命的黄金蛇，其不可预料的隐匿效果足以让妖精骑士都被蒙骗。
“预言之子——！”高文震怒，却在与蛇撕扯间看到藤丸立香再次牵着玛丽从自己眼前逃走。
然而没跑出百米，藤丸立香不得不再次止步。
火焰在某一刻噗噗熄灭，一个又一个森林妖精从树上坠落，带着黑色的死气与焦糊的味道，滚落在火星闪烁的落叶堆中。
他们之前所在的森林深处，有什么发生了改变。
目之所及，森林的尽头，像是涌起了黑色的潮水。
看着仿佛黑色虫豸组成、铺满密集涌来的黑色诅咒，藤丸立香只觉得脑子里“轰”地一声发生了爆炸。
秋之森、腐败之森……曾是摩斯战役的地点……摩斯之王在这里被击退，给牙之氏族降下诅咒……秋之森的主人留下了玛丽，“预言之子”必然会到来……抓捕“预言之子”最适合派出秋之森的氏族……
秋之森深处，原本压抑的诅咒气息一口气爆发了出来，横扫森林，将摩根的火焰逼退。
“master！”
两人瞬间被劲风撞开，藤丸立香撞到了树上，疼痛劈入他的大脑，让他更加清醒起来。
他一直觉得秋之森必然隐藏着什么无法被忽视，却因为种种原因被隐藏起来的特别之处。
现在他想到了，秋之森的主人……就是摩斯之王。
摩斯之王仍旧活着，从一千多年前的战役潜伏至今。
无数黑色的虫豸从大地的裂缝上涌，带着诅咒的气息无差别地侵蚀森林，藤丸立香受到撞击的背部剧痛，一下没能爬起来。眼看诅咒之潮要扑向自己，他突然感到脖子一紧，就被带离原地。
是高文。
高大的妖精骑士掠过树林，一手拽住他，另一只手臂持剑往前一挥，剑身燃烧起太阳般耀眼的光芒，驱散黑暗般让黑潮倒退数米。
“高文……？”
“陛下的命令是要将你活着带回。”女骑士复述了一遍，面色黑得可怕。
她听见她带领的妖精和士兵都在大叫，这样的诅咒潮水堪比传说中的大灾厄，前所未见。高文身上的魔力变得炎热耀眼，双眼也燃起火炎，全身冒起了扭曲空气的热度。
摩斯之王的目的是什么，为了报复牙之氏族吗……
藤丸立香被扔在地上自己做了个受身，脑子里逐一把刚刚想到的碎片拼凑，但潜伏了一千年只是这么报复牙之氏族，看起来有些小题大做，是因为战败后还没恢复力量？
但是这一个安排里涉及了他的存在，藤丸立香知道自己的存在对于妖精国来说比较特殊，他虽然不认为自己是“预言之子”，可妖精们不会那么认为，尤其是预言的背后，还有更深层的事物在蛰伏。
摩斯之王又是在这整个异闻世界里承担了什么角色，藤丸立香从思索中回过神，打量起秋之森，右手下意识地伸出抓了一个空，才发现玛丽和自己分开了。
玛丽……玛丽！？
藤丸立香搜索起少女的身影。
细足的虫豸从洁白的裙摆上掉落。
绿色的火焰像是从树上飘落的花朵。
少女站在诅咒之潮中，抬起头看向他，轻轻地笑了笑。
蓝色的眼瞳骤缩，藤丸立香想冲过去，脖子再度一紧，金属的锁链在空气中绷直，哗啦作响。
“——！”藤丸立香摸上脖子，回过头。
谁都不知道妖精骑士是在什么时候给他戴上了项圈。
“高文——”
“我不会放你过去的。”女骑士冷酷地拉动锁链，二者的力气差不言而喻，“这是陛下亲自赐予的锁链，放弃逃跑吧，预言之子。”
少年挣扎起来，金色的光沙在风火中也如浪翻滚，但制止他动作的却不是高文，而是深陷诅咒的从者。
玛丽看着自己的御主。
她想自己在看到那个森林妖精诅咒化的尸体时就应该明白了。
不，更准确地说，在看到秋之森的主人真实的身份时她就应该明白了。
“玛丽！”藤丸立香扯着锁链，对少女大叫：“你答应过我的，我们要一起离开这里！”
秋之森的这一个黎明被火焚烧着、被诅咒侵蚀着，最后绿焰像是花朵一样徐徐从少女的脚下铺开，真正无法形容的毁灭开始溶解她身边的一切，树叶与树桩都一同消融在绿色的浪潮之中，哪怕闭上眼睛，邪火的色泽都无法消散，充斥在所有的色彩之上，只剩下阴影的漆黑陪伴。
“那我要食言了呢，master。”玛丽听到他的呼喊，温柔地回答。
隔着绿焰和火海，她报以歉意的目光，“我们都将会离去，现在有人提醒了我，是该离去的时间了。和你一起离开森林，其实也是不切实际的幻想。很抱歉，立香。”
藤丸立香伸出手，手指触碰到了空气里飞来的星火，一瞬间，他像是触碰到了从玛丽身上传来的哀伤。
情感的碎片像是风一样，和绿色的火焰进入独属于他的视野。
记忆画面如同绘本般被翻开。
金色的森林里有两个衣着洁白的人影，一个是天真甜美的少女，一个面目隐藏在金色的落叶中。
玛丽·安托瓦内特在森林中醒来的时候，耳边仍旧有絮絮低语，在秋之森主人温和又平静的语言的安慰下，她恢复了理智。但这是假象，秋之森的主人的语言有一种不可抗拒的魔力，制造出了她恢复理智的假象，于是她清醒了过来，一边承担着绿炎引发的疯狂，一边不可控地回忆起有着藤丸立香的记忆。
时间在祥和的秋之森中仿佛静止，但她的思想是不安而急躁的。
绿炎的力量感受到她的急躁，重新找到想让她疯狂的办法。
在藤丸立香的力量第一次在这个异闻世界中爆发的时候，绿炎感知着分离出了一部分力量来到了藤丸立香的身上，引导着他来到秋之森。
玛丽·安托瓦内特因此十分自责。
每一个被污染的从者执行的程序都是要手刃自己的御主，就像是刻入骨髓的诅咒腐蚀着他们的意识，但没有一位从者会遵循这样的程序。他们都知道自己的命运，也明白会弑主的从者没有被留下的资格，可他们也更清楚藤丸立香依然会留下他们。
他就是这样的一个人类。
让他们承认为御主而不舍的一个人类。
她幸运地能保持清醒地再次遇见自己的御主，就应该明白假象即将被戳破。
属于秋之森的绘本翻过最后一页。
藤丸立香僵在原地。
玛丽传达了一切能告知他的信息，深海星空之中，深渊一直在注视着他，如同在之前的世界一样。
画面的最后，少女依然伸出手，从他眼前抓住想要回到他视野中的绿焰。
然后如同在巴黎广场时的那一幕一样，绿色与黑色交织的火场，白发的王后起舞，将所有金色的落叶与漆黑的嘶鸣的诅咒燃烧。
被锁链紧缚的脖颈带来窒息的剧痛，藤丸立香挣扎地想要前行，高文却在诅咒逼近时拖着他后退。炎热的阳浪从妖精骑士的剑与脚倾泻，带着他逃离。
“玛丽、玛丽——”
浓烟令少年的呼声嘶哑无比，高文看见藤丸立香竟然在收紧的锁链下还不要命地发出声音，妖精都会窒息在这样的状况下，预言之子的意志倒是超出她的想象。
她直接抬起手，打晕了藤丸立香。
少女张开手，美妙的歌喉发出声音，晶石肆意生长。
视线的黑幕中，最后一抹绿色的火焰和诅咒相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