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 117
117 - 风雪归人
新来的食物大多是巧克力制品类的甜食, 食用后释放出的多巴胺能让罗恩尝试借此攀登出晦涩情绪的泥沼重新审视现状。
他垂头丧气地吃完了新领到的食物，意识到自己忘记将红头罩的那一份交出去，打算狼狈地返回难民堆。
哥谭的下水道错综复杂, 他跑到了一个无人又阴冷的地方, 周围只回荡着若有似无的远处光线投出的影子和他的脚步声。
罗恩和每个难民一样都会思考这样的问题, 自己是否会在这个阴冷的下水道里度过剩下的一生。他们每天担心受怕，等着叵测的命运挖开这个下水道, 将他们像是冷冻的尸块一样暴露给暴风雪中的怪物。
每次越如此思考，罗恩就越恐惧，他在黑暗中颤抖着，几乎走不动道。
极度的恐惧中，他终于停下脚步, 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无数振翅声如同说不清的絮絮低语，繁杂的声音回荡在他的世界中, 当他下意识地回头望去，声音倏地一收。
一只长着翅膀的昆虫飞舞在远处照射过来的昏暗的光里, 在拐角处的墙壁上投下了一个不断扇动翅膀的硕影。
陌生的声音：“就这样放弃了吗？”
“暴风雪又要来了。”
“堤坝还能撑多久？”
陌生的声音有一种淡淡的平静, 像是诗人读念诗句，但罗恩没什么艺术细胞, 只是在黑暗的下水道里，早就已经绝迹的昆虫突然出现并朝自己开口说话, 这肯定是幻觉带来的景象。
因此他心里反而没有升起一丝惧怕。
从前风雪一个月才来一两次，类魔和冰原生物的战斗只发生在风雪里，他们还有机会将哥谭的食物搜寻回下水道，在城市各处角落里找到不少人。当然, 那时候下水道里没有秩序, 寻找到的人都惊恐地望着他们, 贡献出自己的食物。
后来死的人越来越多，早就无秩序的哥谭血气四溢，似乎吸引了更多的类魔与冰原生物，暴风雪出现的频率增大了，人们渐渐在地表寸步难行。
绝望像是悠哉地加着筹码的必胜赌徒，等着压垮他们。
“我，我要怎么办？”
罗恩大睁着眼睛，声音带着神经质的颤抖。
飞舞的枯叶蛾大约沉默了一下，发出了很轻很轻的笑声，轻到让人听不出是嗤笑还是叹息，还是单单地因为这样的对话过于顺利。
“我告诉你一个秘密吧，”他意兴阑珊地说：“关于给你们送来食物的，那个好心人的名字。”
……
杰森在会有难民活动的下水道范围内走了一圈，打算回去休息一下，他休息的场所很简陋，就是一个吊床，挂得很高，刚要爬上去的时候，罗恩突然从黑暗中窜了出来，急匆匆地差点撞到他的身上。
杰森：“你要去干什么？”
罗恩看到红头罩，松了口气，把怀里的那份粮食拿了出来，“我忘记把吃的给你了，你可别揍我。”
红头罩挑眉，“要不是我多藏了一块巧克力，我肯定会把你挂到外面，想把你挂起来太简单了。”
作为一个哥谭人，罗恩对自己是个小偷的身份毫不羞耻，曾经整个东区都知道最好的窃贼就是他，但相对的他没有强健的体格也不能打，他看过红头罩在暴风雪过后去维修堤坝时把一个只剩下上半部□□体的类魔——即使是那样也比人类强大的怪物给捏着脑袋撞进坑里。
所以罗恩常常会怀疑红头罩是真的没有办法离开哥谭的能力吗。
罗恩将食物交出去后，立刻头也不回地走了，他身后远处的黑暗里，死去的枯叶蛾掉落在地上，逐渐化成黑色的尘埃，无风飞散。
……
风雪再度呼啸，让人见不到远处的景象。
不灭的火焰在风里燃烧着，紫发武者单手按着腰部的刀，另一只手抱着自己的御主，健硕修长身躯在紧致服饰下释放着魔力与热量，在风雪中如猎豹般穿梭。
藤丸立香把红宝石短杖当成是烧火棍举着，温和的暖意形成一个很小的无形结界笼罩住他们，飘来的雪在他们身边打了个弯就化成了水。
他们在哥谭城郊停下脚步。
虽然现在的天气看不出天色，但按时间来说现在已经入夜，藤丸立香打算停下来休整一番。凭着记忆，他还真在城郊找到了一个超级罪犯的地下安全屋，屋墙加有很好的隔温材料，只是门前有一大滩冻结的血迹和烧灼的痕迹。
藤丸立香不是很想猜测这凌乱的痕迹是超人将这个罪犯亲手抓出来活活用热视线烧死的，但杰森告诉他这一带曾是被超人亲自清洗过的地方，答案可想而知。
“为什么停下来了，立香？”源赖光担忧地回望过来，看到他在打量地上的血迹，感叹道：“啊啊，多么残忍的痕迹……留下这个痕迹的凶手就是立香这次的敌人吗？”
武者一眼就能看出来了这些痕迹代表着什么，但很快，他的眼神转为了一种慈爱和温柔，垂下眼睛询问身边的少年，又叹息：“如果魔力足够的话……”
“不需要的，赖光，”藤丸立香抬头看了他一眼，很平静地阻断了狂战士后面危险的话语，然后晃灭手中的烧火棍准备去检查一下这个安全屋独立发电机，边说，“这个世界已经步入毁灭之中了，我们只需要阻止一些会影响到另一个世界的动作就好。”
“……是吗，怪不得这个世界比之前都要危险。”武者笑意不变，他跟上来，伸出手把藤丸立香提起来放到一边，拔出腰间的童子切安纲，精准地往发电设备上一插，雷光一闪而过，机器冒出火花，嗡地一声就开始运转了。
“……”藤丸立香忍不住后仰。
这是什么魔法打败科学。
可惜的是这里的电器基本都损坏了，有几个大型电器通电后冒出了火花，藤丸立香和源赖光就收集了一些可燃物凑了过去，打算将就着休息一下。
当然即使是休息，迦勒底的御主也没有停止思索。不思考的大脑太容易会让人陷入放松的状态，他们即将去所谓的灾厄中心，明显不是放松的时候。
之前在船上，杰森进一步告诉了他有关这个世界的细节。
比如现在不义联盟中仅剩的前超级英雄只有个位数，妖精女王手下有三位妖精骑士，妖精有不同的氏族，以及类魔在有几个大巢穴和无数小巢穴。
最初，超人曾经在藤丸立香掉落的荒原和妖精女王发生过战斗。
不如说荒原的出现就是因为二者的战斗才出现的。
那时候的超人强大至极，身后还跟着万人之军——超人的军队都是服用了超能力药的人类，这种药可以让人拥有堪比美国队长的体质，不过军队的跟随并不是为了帮助超人，而是为了在超人结束战斗后对妖精进行抓捕。
谁都认为超人不会输。
可妖精女王，她没有离开妖精国的中心塔一步，也没有派出任何一个妖精骑士。
谁也不知道她做了什么，整个欧洲的上空就出现了十几把黑色的长‖枪。长‖枪出现时，所有人都感受到了枪支上有一股不详的力量，长‖枪的每一寸都是由纯粹的力量构成，弧线优美的枪体表面上全是缭乱诡异的花纹，让人看着发晕。
妖精们说那是女王的圣枪。
女王只动用了三把圣枪，一支枪阻挡了超人的进攻，一支枪歼灭了他身后人类集结成的军队。
追加第三枪时，超人在巨大的地裂中心收到了联盟中其他人的通知。
类魔来袭。
数量空前之多。
第三枪发射，叠加的诅咒让超人此后面临蚀骨的痛苦。
这是超人在建立政权之后，唯一的一次撤退与失败。
藤丸立香听完后只觉得摩根不愧是不列颠传说中最可怕的女妖，不只是力量强大，现在还作为欧洲之主和一个国度的王，她没有伸手解决围绕在侧的灾厄，恐怕是同时在利用灾厄制造出有利的地势，让妖精国变得易守难攻，还不会像人类领地一样被类魔侵犯。
异闻带之王，妖精摩根。
作为那两袋食物的报酬，杰森还告诉他，他来到这个世界后没有直接碰到过几个熟人，但他去过蝙蝠洞，发现蝙蝠侠有近期回来过的痕迹。
“说不定他就在哥谭附近，你如果跨过风雪就能见到他。”杰森冷淡地说。
藤丸立香点点头：“我会试试的。”
见少年脸上没有半点回心转意的意思，杰森耸肩，“那祝你在冰原碰到一个大美人，救世主。”
伊阿宋扒拉着船，“船长才不会去那么冷的地方！”
“我也打算留你下来看着船的，伊阿宋。”
“哦……”杰森恍然地点了点头。
“你怎么能就这么说出我的真名！”
藤丸立香不再理他。
……
深夜风雪停了，罗恩爬出下水道，一个劲地往城郊跑。他握着手里的东西，激动得手心发汗，心脏在胸腔里咚咚直跳。
很快他就穿过了街道上的堤坝，把这个锋利的“城墙”甩在身后，像是不在意自己是否会被类魔袭击了。
因为他找到了离开这里的方法。
他气喘吁吁奔跑了数个小时，手中的东西终于传出了动静。
他停下脚步摊开手掌。
是一个信号发射器，正在闪着红色的光点。
托小时候出生在一个电工之家的福，他懂得怎么调试与操作。
闪烁的红灯旁，代表有信号的绿灯开始快速明灭，发出断断续续的电流音。他“哒、哒”地调节着，终于成功收到一个信号。
“这里是政……”
滋啦，信号断开，罗恩一愣，继续操作。
兀地，一个强信号接入，又滋啦一声。
一个仿佛在风雪中传来的，幽怨而哀愁的女性的声音。
她在用罗恩听不懂的语言，吟唱着一首无比哀婉，下一秒便会随风而逝的曲子。
“丧衣色淡……袖类成渊……”
罗恩听得头皮发麻，立刻切换，终于听到了他想听到的、稳定的声音。
“这里是政府第九号集中营难民救助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