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章 113
113 - 蠢死了
强大的魔术师可以通过契约的建立用令咒将从者召唤回自己的身边, 但对藤丸立香这种半吊子的魔术师来说，他只能用魔力回路感觉从者的生命状态和距离自己较为近的时候散发的魔力波动。
所以临时契约和正常契约对他来说其实没什么差别。
但是建立契约和不建立契约的差别就大了。
至少在建立契约，提供了一定魔力之后, 眼前的从者就像是什么邪恶故事里登场的大反派一样，笑容一变, 一把拉过那只写着令咒的手, 锋利修长的爪子直接按到御主的颈后，让原本就冷得打颤的少年直接丧失了对温度的感知。
强大的推力由下一阵风雪带来了。
金发船长突然感觉到自己有那么点腾空的迹象，整艘船在风雪里轰然一震, 好像在海面上翘了一下尾巴又落下, 震落了卷好在桅杆上的船帆。
在极端天气状况下，像是有一只巨大的手掌推动阿尔戈号，强气流迫使他们扬帆起航, 甲板上眨眼就堆积上了层层雪花。
伊阿宋大喊起来, 有雪块拍到他脸上，几乎都要把他的灵基给冻碎。幸运的是这个拍击让他整个人翻进舱门, 滚到了柔软的布料里, 让他在直逼海岸的航行上得以趴在地上等待。
开裂的声音从船头响起，阿尔戈号冲破了雨雪飘摇的海域，撞上了一个厚实的冰层。诡异的狂风没有余地地让船只开始在冰上滑行。
藤丸立香视野恢复的时候，不要说来得及反应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瞳孔剧缩满心“救命啊啊啊啊——！！！”地看着他们的船在惊险刺激的滑行后, 被强塞进黑色的港口, 轰地一声撞得人仰船翻。
冰尘缓缓消散, 金属或者是木料的碎片噼啪砸在斜了六十度的甲板上, 船帆缓缓覆盖到漆黑的地面。
阿尔戈号整体有一半嵌进了散货码头港区地基里。
但船没散架, 可喜可贺。
好一会儿, 藤丸立香挣扎地从船舱爬了出来。
——撞击的时候，他“好运地”被落下的船帆卷了一下塞进了船舱，舱里有他拉出来的各种为了保暖搬上来的垫褥，而墙体术式让阿尔戈号坚强地没有掉下横木或者房梁把他砸得稀烂，他发现自己除了有点轻微脑震荡和想吐，竟没什么大问题。
甚至没有重度的冻伤。
伊阿宋也翻了出来，他的情况比较惨一些，鼻青脸肿，但也四肢健全。藤丸立香给他搭了把手，两人爬到了翻倒进船上的码头集装箱上，看到了眼前沉默的城市。
“这是……”
“痛死了痛死了，怎么回事啊，刚刚我的绝望如同下一秒要见到了美狄亚了，是你做的吗，藤丸！”伊阿宋还没转过弯，揉着脸嘶嘶喊痛，“这里又是哪，感觉那座塔有点眼熟。”
“好像……”藤丸立香纠结地说：“是哥谭。”
来到这个世界之后，天空永远都是乌云密布，但是放到眼前这个死寂的黑色城市中倒不会觉得有什么不对。哥谭市一年十二个月里估计没几天是放晴的，很符合犯罪都市的风貌。
“哥谭！？”伊阿宋震惊，“你是说我们横渡了整个大西洋吗！？”
藤丸立香很努力地回想自己的地理知识，然后摇摇头，“现在这个世界可能没办法用常理来看了，尤其是那一带很接近妖精国，莉莉丝的力量又和外神有关系。”
严格地说，妖精可都是属于幻想种，能让超人和类魔吃瘪，稳稳占据现在剩下的欧洲领土，在女王的压迫下还能建立一个童话中才有的国度，说不定每个妖精都有强大的力量。
伊阿宋大叹了口气，原地坐了下来，金子一样的头发湿漉漉地，整个人像条落水狗一样丧，“就算是这样吧……现在我们也算是安全了，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船员。”
“肯定是要先去确定城市里有没有人……”藤丸立香犹豫了一下，没先把后面的计划说出来，而是向后看，问，“你有什么建议吗？”
金发船长：“呜哇这人是谁！？”
一节华丽的工艺楼梯因为撞击断裂横出阿尔戈号船体，悬在甲板旁边。妖精从楼梯上缓步走下，肩头的羽绒散着星点的冰晶的光，他坐到楼梯曲处的扶手，无视伊阿宋瞪出眼珠的表情，看向集装箱上的御主。
“我倒想知道你的计划是什么，如果连个计划都没有的话，我只会建议你先找一个洞呆到这个世界毁灭。”
伊阿宋不满：“这家伙态度也太差了吧，竟然敢这么和希腊大英雄说话，要做掉他吗！”
“他就是刚刚帮我们脱离暴风雪的从者……”藤丸立香无奈，顿了顿，看了眼妖精，对方没什么反应，才说：“伏提庚。”
希腊大英雄对面子的重视胜过这个名字，藤丸立香劝了好几句，妖精就保持着看戏的表情在旁边也不催促。闹了一番之后，藤丸立香也坐了下来，疲惫感的笼罩下，他打算开个放松点的三人会议。
目前，以御主为中心行动的迦勒底，藤丸立香身边就剩下灵基规格最低的伊阿宋，和刚刚建立临时契约的伏提庚。伊阿宋的能力藤丸立香较为了解，但是伏提庚的情况他却一无所知，对方也不像是会轻易告诉他的模样，至少从让他们暴风雪中逃离的行为来看，对方有控制风、情报收集和神出鬼没的技能。
他似乎还很了解这个异闻带的情况，尤其是以不列颠扩张出去的妖精国。
藤丸立香问他的第一个问题，就是这个异闻带最重要的存在点。
……
风雪交加。
没有半盏灯的城市是黑色的，电力的供应早就不通过地表上的任何建筑，整个城市都在严寒中死寂，形如坟场。
一个混混从下水道进口里翻了出来，他穿得很厚，身上甚至还有个劣质的微型脉冲能量器，被他做取暖器使用。他一接触风雪就开始忍不住抱怨和低骂，跑向远处城市大道上的类似人造堤坝的建筑。
没人会想生活在这样的地方。
混混叫罗恩。
从法治社会坍塌，超人建立绝对强权，类魔和妖精出现后，人类的生存环境发生了剧大的改变，灾难和厄运都像是连环电影放映一样打在名为地球的星球上。但罗恩很幸运，从七岁目睹大都会的爆炸喷发的蘑菇云后，他只经历过两次战乱和七次地震，依然活在这个他大小生活的地方。
为什么呢。
罗恩跑到了堤坝似地建筑下面，看到有个人影在金属长墙上敲打着像是在维修什么，那个人站的很高，在风雪里头上戴着的红色头罩还算醒目。罗恩朝他大喊了一声：“喂，时间到了！”
他话音一落，风雪就大了起来，耳目聪敏的人都能从呼啸的风里听到类魔振翅的声音，还有一种古怪的，窸窸窣窣的声音。
带着红头罩的人顺着安全绳滑了下来，和罗恩一起返回下水道出口附近，不过他们没下去，而是登上出口附近一个被铁皮金属围得严实的高楼上蹲着，高楼的实现能看到大街上横亘的大堤坝外面。
那是一片冰原，无数类魔正从地平线处冒着风雪飞来，眼睛闪着红光。
风雪越加剧烈，城市里传来了许多高空坠落的声音，风吹进空荡荡的楼宇又吹出。伴随着这些鬼哭狼嚎般的风雪声，一团又一团生物从平原的另一边出现，然后和类魔厮杀了起来。
罗恩不是第一次蹲在楼上观察类魔和冰原生物的战斗，他知道在几个小时后这场厮杀就会结束，除了几个被打飞到堤坝上的类魔需要处理，躲在这座城市地下的人都会相安无事。
同时，冰原和类魔也将城市里的人困住了，电信号也无法穿越风雪，他们被彻底的困在了这里。
如果要问罗恩，难道超人没有在建立政权后四处搜救因异变而锐减后所剩余的人类吗，罗恩会回答他曾见过超人来到这里，那时候也有些实在无法忍受严寒和饥饿的人跑了出去求救。
可这位路过的人间之神只是看了他们一眼，就用热视线杀了他们。
这是个定制了凡是有暴力倾向都要切除前额叶规定的人类领袖。
哥谭人，早就被他判了死刑。
戴着红头罩的男人看到楼外风势变弱了，厮杀声也渐渐减小，以前他们会在风雪停止之前回到地下，防止被超人听到声音。但在超人和妖精国发生冲突之后，全世界的人都知道超人受了伤，他们可以不用再那么小心翼翼，上地表只需要穿好厚实的衣服就好。
红头罩喊了一下罗恩，“结束了，走吧。”
罗恩点点头，看着窗外，下意识地舔了舔唇，“那些类魔真的不能吃吗？”
“如果你想被毒死的话，随便。”红头罩头也不回，一边收着望远镜，一边朝下水道口走过去。
罗恩忙不迭地跟上他，知道这一次对方又没能观察到和类魔战斗的冰原生物到底是什么。
每一次战斗结束，风雪平息后他们只能望见一望无际的白色平原上都是类魔的尸体，断肢都被厚雪包裹着，断口处有咀嚼的痕迹。
从前离开堤坝，进入冰原的人们都有去无回，不知道冰原生物的面目就不知道冰原的情况，罗恩知道这个男人一直都想找到离开冰原的机会。
谁都想，包括他自己。
如果可以换一个新的身份，哪怕是超人建立的钢铁堡垒罗恩都愿意去。
一个巨大的撞击声忽然划破死寂，响彻半个哥谭。
还没下地的红头罩和罗恩猛然看过去。
罗恩：“是港口的方向？”
是船沉了吗？港口不是早就没有船了吗？难道是那边哪个大厦塌了？
罗恩不会认为是有船入港，哥谭港之外的海域都在第一场雪后被冰封了，不可能会有船能来到哥谭。
但他看到红头罩又重新拿起了工具包，挑了几个工具，把包甩给他，打算去声音传来的方向看看。
罗恩：“喂！”
“先帮我把包拿回去，敢把我那份食物吃了我就宰了你。”红头罩不咸不淡地说。
“……”
介于红头罩来到他们难民地时建立的威名，罗恩没敢回嘴，只能在他走远后咒骂几句。
“该死的！”
……
“空想树在妖精国吗？”藤丸立香问。
空想树是切除异闻带最重要的点，藤丸立香猜测树会在异闻带最大可能的成因——妖精国的土地上。
伏提庚却叹气，他懒得时刻嘲弄迦勒底的御主，但少了阴阳怪气，抱怨起来的声音轻如飞蛾振翅般的絮絮低语，像是独自的叹息，“我不是说了吗，如果没有计划，你可以等到‘这个世界毁灭’。”
妖精唯独在这个短语下了重音，然后告诉藤丸立香，“这个异闻带的空想树已经枯萎了，即使你什么都不做，这个世界都会慢慢走向毁灭。”
藤丸立香在惊异后没有欣喜，反而凝重地皱起眉。
异闻带本身就是被剪定的注定会毁灭的历史，空想树的存在就是让异闻带不会走向灭亡的根，以往的异闻带都只是一片地域，空想树被击碎后，整个异闻带都会崩落，越大越深的异闻带，崩落的速度就会越慢。但无论如何毁灭，围绕在异闻带周围的暴风之壁是隔绝异闻带与正常世界的一种保护。
这里没有暴风之壁，因为这里整个世界都属于异闻带范围。
“没错，”伏提庚肯定他的想法，“你不用亲自‘毁灭世界’了，你只需要解决怎么不让这个世界的‘毁灭’影响到那一个正常的世界就行了。”
听到这份肯定，藤丸立香忍不住恍惚一瞬。
这个异闻带不会因为他的到来而毁灭……
“看这得意的表情，你不会以为解决毁灭的影响比毁灭世界简单吧？”伏提庚问，“无论如何，毁灭永远都是最便捷的事，那样不管是妖精国还是类魔，超人的政权都会消失得一干二净。”
“但所有的困难里，我最不想做的就是这件事。”藤丸立香平淡而认真地回答，“那么你认为会有谁能制造出这个‘影响’？”
“有谁想要扩张自己的领土、有谁想要巩固自己的政权、有谁想要补充更多的食粮？三者都是，藤丸立香。”
妖精说出迦勒底要面对的难题，笑了起来，“而且你还在被全世界通缉，没有半个盟友。”
“？”藤丸立香歪头看他，没有盟友？
伏提庚解释：“我们只是临时契约的关系，除此之外……”
藤丸立香继续盯着他。
那么，是谁，一直在，阴阳怪气我的同时，给我情报、救我的命、提出契约，现在还呆在阿尔戈号上的。
他微瞥妖精脚下的楼梯。
扶手坐起来似乎很舒坦，是我帮伊阿宋挑的材料哦。
“……”
完全看透他在想什么的妖精微笑。
要不还是把这个御主直接杀掉算了。
“喂，船员——”
不知道什么时候，伊阿宋在他们谈话的时候从集装箱爬回了甲板进入了船舱，鼓捣了一阵后兴奋地探出头来大喊，“这个地方的地脉好像没有枯竭，我看了一下阿尔戈号的魔力核心，已经开始在吸收地脉中的力量了！”
藤丸立香也眼睛一亮，没有枯竭就代表还能找到灵脉，找到灵脉就能进行从者召唤，巧的是，他知道哥谭的灵脉点在哪！
“真的吗！”保险起见，他问看起来魔术方面很在行的伏提庚，后者在他的眼神和语气下下意识地点了个头，猛然恶心了起来自己为什么会点头。
“我可不会进入人类的领地，你自己去吧。”他皱着眉，慢慢补了句。
藤丸立香很快站起来，“这个城市还有人吗？”
“以人类旺盛的生命力，难民还是有的。”
伏提庚望出去，懒洋洋地指了一个方向。藤丸立香一看，和去韦恩塔地路线不一样，耳边又听到从者问，“你要救他们吗？”
少年很快摇头，“我们没有那个条件，之后我打算尝试去一趟超人的领地，即然三者都要攻破的话，只有超人看起来更好沟通，而且贞德他们应该也会接近那里。哥谭的人……超人的政权不会让他们活下来，带着他们去超人的领地只是让他们送死。”
妖精女王和氪星人，当然是要选择更了解“人类”且领地人类多的地方切入。类魔看样子就没办法沟通，所以不在考虑范围内。
藤丸立香又想了想，说，“如果时间足够，可以帮他们改善一下生活的环境和分给他们普通的食物。”
伊阿宋趴在舱门上，听到了他们的对话，嚷嚷着，“我也不去，我可是脑力型从者，我要呆在我的船上！核心——核心需要人看着！”
藤丸立香对他的怕死一样的发言早有料到，对着他喊：“没关系——我自己过去就好，城里如果有人出来，你可以应付吧！”
“普通人类还是没问题的！不要小看从者啊！”伊阿宋回答。
藤丸立香放下手，在妖精有点不解又有点嫌弃的目光里，突然充满干劲地笑起来。
空想树已经枯萎，这次迦勒底不是要毁灭世界，而是要拯救世界！他想。
伏提庚忍不住：“你脑子是不是……”
黑发蓝眼的少年打断他，用十分抓马又兴奋的语气对着他们说：
“那么我宣布！迦勒底旅游岛正式关闭！人理续存保障机构·菲尼斯·迦勒底，驻异闻带调查队，恢复运行！”
伏提庚：“……”
“说得好！船员！很有气势！”金发船长一拍木板，大喊，“我现在委任你为阿尔戈号登陆调查员——不对你是要去召唤从者——不管了那就还是调查员！
“调查员藤丸立香，立刻上岸带回一个能打的从者回来！”
“收到！”
藤丸立香跳下集装箱，和他们招了招手，掏出礼装就出发了。
伊阿宋：“好！伟大的船长先去睡个午觉！”
伏提庚：“……”
蠢死了。
真的。
蠢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