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037
037 - 天使与狗
深夜一点四十分, 密斯卡托尼克纽约校区一片寂静，高高的一轮弦月摩挲着冷杉高大的树尖，为它带来多云之夜的幕布。今夜无风也无雨, 只有偶尔飞过两次的黑色鸟禽发出孤寂的噪音, 给这冷清的校园衬出一种幽微的诡秘。
密大的图书馆在校园比较后面的位置，建筑采用了爱奥尼柱式风格，但用石却是偏深色的，这让近两层楼高度的建筑没有体现出古典的美感，反而因经年累月的风吹日晒像个质朴的洞窟——被虔诚的信徒修正过后, 它的大门通往着名为知识的深渊。
如果不是贞德轻车熟路地走在前面，藤丸立香几乎都没有发现这座藏在树林里的古典小建筑。
所以实际上这图书馆看起来很有恐怖片场的潜质。
要来偷窃的两人都没有恐惧心, 贞德对藤丸立香的问话反驳干脆, 把恐怖片再度扭回灵异冒险类。
“偷？真要有那种东西，委托人之后也可以砸钱带走, 不过是流程提前了而已。”驱魔人对这种现象也嗤之以鼻, 只说：“反正只要完成委托就行, 你难道还觉得我们这一行会有普通人该有的职业道德吗？”
不愧是上了大学的人，逻辑真顺畅。
藤丸立香不知道是该觉得好笑还是该觉得高兴, 能见到这么不一样的贞德还蛮有意思的，心里开始盘算起要怎么把这位黑色圣子带回迦勒底。
校门口的保安说过现在的时间连图书馆的看门狗都没有上班, 经验丰富的驱魔人直接走到馆门前掏出了一把万‖能钥‖匙，几下就搞开了门。
图书馆总体有三层，地上两层地下一层，上两层的中间是打通的, 林立的书架高达天花板, 二层地面就只有一圈长廊, 老旧的阶梯车放在管理台旁边。密大每周都有定时安排人员打扫, 灰尘的气息不算浓重，两人走进图书馆，贞德反手就把大门合上，找了一根铁链绕了把手几圈，免除外人打开的问题。
藤丸立香一直跟在他后面，静静打量着他。
黑色圣子一身黑衣，脚上是方便跑动的长靴，隔着布料能看出线条漂亮的肌肉，弯下腰时背宽窄肩，金色的眼睛认真地看着锁链拉动出来的松紧度，防止会有意外发生……
一举一动都和他记忆里的贞德alter没有差别。
假货应该装不到这种程度。藤丸立香想。
图书馆的窗户很高，黯淡的月光像是雾气一样笼罩在书架的最高处，两人分别打起手电，照进书架与书架间的图书甬道。
开始搜索前，贞德问藤丸立香他搜索的方式是什么。
寻找和分辨神秘物品不是光用“看”就能找到，能做到这一点的迄今为止贞德只遇见过一个人，那就是他自己。对于其他驱魔人来说，他们直观地看到神秘物品大部分会先是有“灵光一闪”的感觉，觉得那个物品不太对劲，才会去细细研究物品的诡异之处。
贞德不需要这样的灵感，他在心中调动起火焰力量忍而不发的时候，就能直接看到物品外笼罩的神秘雾气，那是他最佳的燃料。
能成为他的搭档的人不可能毫无本事，会用那种慢吞吞的方式去鉴别神秘物品恐怕到晚上都看不完一个书架。贞德认真严肃地审视藤丸立香，看得他本想做游客的心慢慢冷了下去，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幅眼镜戴上。
贞德数据一齐罗列，筋力a，耐久c，敏捷a，魔力a ，幸运e……宝具：？
咦，贞德的宝具数值为什么变成了一个问号？藤丸立香意外。
贞德看出这眼镜是个高级的神秘学产物，冷哼一声，放过他，“你去地下，我负责上面两层。”
“分开行动会不会不安全？”藤丸立香问。
“能有什么不安全的，密大的图书馆每年都有大批神秘学教授来访，还有不少宗教组织的人，学术交流时可以说是神秘侧人士的聚集地之一，所以不可能会有什么危险物品遗留。”贞德像是听到了匪夷所思的发言，嫌弃的目光横过来，“不要告诉我你怕黑！”
“……”我其实只是想多跟你多观察观察，但你既然那么说了，藤丸立香只好点点头，“对，我怕黑。”
贞德：“……”
贞德气结，一脚踹开了拦路的凳子，发出巨响，“废材，随便你！”
图书馆不大，但他们要搜索的范围却很广泛，因为谁都不知道那件庇护物是什么模样，只要是带有神秘气息的书本或者挂画摆件他们都要多拿起来翻翻看看。藤丸立香看到贞德直接跨过神秘学类的书架时，好奇道，“你在密大里是什么专业？”
贞德拿下一本书哗啦啦检查，闻言伸出一边手敲了敲被跨过的书架，就是神秘学。
兴许是翻书实在枯燥无味，静了片刻，贞德不咸不淡地问：“你呢，是今年的新生？什么专业？”
藤丸立香一愣，“好像是……考古？”
贞德想也不想就说：“太危险了，换一个。”
说完他才反应过来自己这个反对怎么那么自然，这家伙读什么关他屁事。
算了，既然是他的搭档，就算再废物也不能随便去野外极地送死，我可是好心。贞德在心中强撑起这脆弱无比的解释，表情依旧冷酷，抬手换了本书。
“这个专业很危险吗……”藤丸立香反应了一下，回忆起看过的校史，恍然一声，才慢慢说，“没关系，我决定不读密大了，因为密大的商学院在阿卡姆，我不想离开纽约。”
这本来是发个邮件就能解决的事，幸好他亲自跑来了，不然就要和贞德错过了。藤丸立香突然意识到自己来密大的初衷，低头看了一眼手背上的令咒情况，就听见旁边传来重重的合书声。
“不读密大？”贞德磨牙，一个音一个音地蹦出来，“也……行。”
他用力地把书塞回书架，没再说什么，换了个位置，一副懒得再搭理人的模样。
藤丸立香看到木头上新蹦出来的裂纹，有点怕他把图书馆拆了。
因为他现在没钱赔。
之后藤丸立香是打算劝贞德跟他回迦勒底，所以读不读密大的确无所谓，但未恢复记忆的圣子没有和藤丸立香在日后能像同校生一样多相处的理由和机会，当然不爽到极点。
这家伙真的只是我的搭档吗，贞德到现在都很难说清楚心里莫名的情绪，却又反感着这样情绪的发生，以至于不太能冷静思考。
心思各异的两人间再度陷入寂静，除却翻动书页和物品的声音，就只有图书馆的时钟在滴答走，滴答滴答，滴答滴答。
滴答。滴答。
滴。
图书馆里，时钟的声音突然消失了。
书架间的两人迅速抬头，藤丸立香屏息凝神，不动声色地往贞德的方向靠近过去。一旁的贞德也眯起眼睛，仔细听起这个空间可能有的任何响动，整个人绷出一种警戒的气势。
藤丸立香轻声问，“密大的图书馆是有什么防盗的机关吗？”
但他们还什么东西都没拿走，只能勉强算盗窃未遂，真有机关为什么在这个时间点才突然发作？
“没有，”贞德保持着细听的姿势，同样低声回答他，“平常看守图书馆的基本都是管理员养的大瑞士山地，看起来比你还能打，但假期不会出现在这。”
手电筒照出的书架没有什么变化，藤丸立香稍微放下心，“正好钟故障了？我去看——”
“！？”
那是一股巨大的拉扯力，藤丸立香感觉自己就像是被一列火车挂住，风驰电掣的狂飙感出现在书架甬道间，书本随着他的倒退一本接着一本掉落。回过神来的时候，他听到身后呼啸的喘息声，才反应过来是贞德在带着他退后，从通道这头退到另一头，不过几个眨眼。
藤丸立香只能抓住贞德稳住身体，他没问对方为什么那么突然行动，因为答案已经出现在他们的眼前。
一个等人高的雕塑，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了通道尽头。
这是一个天使模样的石雕，斑驳的裂纹让它整体已晦暗无光，身躯在图书馆的黑暗中若有似无。它的双手静静地捂着自己的脸，像是在掩面哭泣般微微垂头，看不清面容。
藤丸立香的眼镜上没有浮现出任何数据，贞德眼里也没有看到任何可以做燃料的气息围绕在石雕身上。
这就是一座普通的石雕。
唯一的问题就是，一座普通的石雕，怎么反而能凭空出现他们的眼前？
与此同时，一地掉落的书里，有些书打开有些书闭合，正反面朝向不一，唯独几本落到地面上向下打开成小帐篷一样的书本中，书页夹缝的阴影里喷出了浓郁的烟雾，烟雾之中，似乎有什么生物在拉扯出形状，又像是流动的污秽拥有了邪恶的意识。
贞德金色的眼瞳倒映出怪物那条中空的脓蓝长舌头时，整个人像是被无形的一拳打得后翻，带着身前的人倒到地上。
藤丸立香一头撞在贞德结实的胸口上，嘶了一声。
他的视线离开天使石雕的刹那，天使缓缓放下了手。
……
艾琳的住所中，帕英从桌子上拿起了一本笔记，笔记的扉页用了一种奇怪的文字书写出了一封信，漂亮的花体使其伪装成了一种装饰，让艾琳不曾留意。
书写者浪漫的告白和苦衷每天都摊在她的眼前，也知道她并不会注意到并翻译出这封信的内容，每一次的会面都带着艺术家气质的悲伤和深情。
帕英一手拿着笔记，一手支在自己的下巴，微笑着，对这种无聊的情调懒得做任何评论。
她只是因为这本笔记和自己有着某种同源又相反气息才留意到这封信。
“真巧。”帕英笑着说，翻开信。
【亲爱的艾琳】
【你曾问过我什么时候会告知你关于我故乡的事，我是从哪里来到纽约，来到你的身边。】
【我只能以这样的方式告诉你。】
【如果我的运气足够优秀，我希望你一辈子都没有机会读懂这封信。我将能读懂这封信的属于未来的语言字典放在了银行，只有在我被那些可怖的怪物追到，杀死之后，才会和我所有的遗产一起交到你的手中。】
【我是一个被时间遗弃的人，我来自八十年后，并无法回到原本的时间，因为我碰到了一个诡异的石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