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小伙伴
同样的晨光洒落在云边镇另一处时，名叫洛军诚的少年却早已起床洗漱完毕，接着熟练地准备起全家人的早餐。他的父母此刻应该已经结束夜班，坐上了回家的公车。
上夜班十分辛苦，所以夜班工作应聘比较容易，再者晴云科技下属工厂规章明确，报酬相对丰厚，对于一穷二白的红云移民来讲，是初来乍到时最为理想的工作。洛军诚一家三口来到云边镇后，生活因此很快稳定，按部就班起来。至于父母一直担心的他的学校生活，洛军诚认为他虽然谈不上融入，但也算交到了一个好朋友，已然进入正轨。
吃完早餐，父母还未到家，他将另两份早餐存放妥当，整理好自己的物件，准备出门上学。
不同于云边镇大部分区域的地广人稀，洛军诚家所在周边极其拥挤，几十层的高楼一座座比肩而立，层层叠叠将整个区域遮蔽地阴沉压抑。
时间尚早，天光幼弱，可昏暗的楼道间里，已有不少人在等待电梯。一层十来户，电梯却只有两部，上下几十层，每次都要在这里耗去许多时间。
洛军诚见状没有犹豫，转身选择步梯下楼，权当锻炼身体，刚好可以抵掉学校的运动课程，省出时间多学点知识。
“再两年！”下楼来到街上，他仰头回望，看着黑压压的高楼，心中暗暗计较，“那时候我也有了能力赚钱，一定要换到好一点的居民区。”
校车还有一点时间才到站点，大半学生却早已等候多时。
“大概他们也和自己一样，打心底里不想在那狭小的鸽子楼里多待。”洛军诚其实恨不得干脆住在学校，他一向喜欢学习，到了云边之后更甚。
云边镇只设有一座从蒙学开始的初级公学，不过其配置齐全，应有尽有，一概遵循联邦的教育体系。
在云霄联邦，初级和中级两级公学完全免费，无需学生承担包括餐食在内的任何费用。这一点和红云帝国并无二致，洛军诚起初并未有过多期待，真正令他喜出望外的是在初级公学，在联邦边陲一个小小的镇初级公学，竟然可以任由他学到想学的内容，唯一的限制只在于自身的时间和能力。
全面详尽、上下贯通的系统教育网络，就像一个取之不尽的宝藏，只等着有心人前来挖掘。与之相比，被当成书呆子嘲讽，被作为外来人排挤，根本不值一提，更何况自从他交到一个好朋友后，现实也没再那么不堪，有哪个新来的能在校车上拥有一个专门的座位呢？
校车按时来到，学生依次上车，找寻合适的空位坐下。洛军诚无需寻觅，过道右侧第六排两个空着的座位，有一个就是他的。
当初他第一次走上校车，怯生生不知该如何，每一排座位靠过道的位置都有人占着，每一个占座的人都摆出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表情，有的甚至对他表现出明显的厌恶和嘲讽。他于是决定站着，尽量不去注意那些人的反应。
然后，自称为他命中注定的好朋友出现了，同样十三岁的年龄，却长得身高马大犹如初生牛犊，一上车来整个过道都似乎被他填满。
“他的脸上似乎闪过一丝戏谑，他冲我来了！我占了道！”洛军诚越发局促不安。
“你，让一让。”
然而这话却不是和洛军诚说的，而是和洛军诚旁边座位上的一人。那人懵了一懵，下意识起身，因为看架势，再不走就要被拎了。
“吴小勇，你个外乡人别太过分！”那人有些不甘心，被气势震慑反应过来后不禁恼怒。
洛军诚见他们似乎要起争执，正自无所适从，冷不丁被人按在肩膀上一推，整个人踉跄地坐进靠窗的座位。
“以后，这两个座位就是我和我的好朋友的了。”被称为吴小勇的大个子高声宣布，然后坐下，压根懒得理睬那人。
那人见状也不敢多纠缠，气呼呼到前排一个座位坐下。洛军诚后来才知道那人是卢家双胞胎兄弟里的老大卢明骏，明明可以坐在一起，却偏偏要各占一个座，吴小勇看他们不爽已经很久，这次抓住机会便果断出手。
校车上安装有监控，是联邦安全等级最高的区域之一，无端的冲突会被严厉的惩罚，这次因为洛军诚站着的原因，吴小勇才能“有理有据”地发难，而卢明骏也只能吃下这个眼前亏。
“我叫洛军诚。”
“嗯？”
吴小勇露出意外的表情，他号称两人是朋友不过是为了托辞更加有说服力，但没想到这个看起来胆小懦弱的家伙居然主动介绍自己。
洛军诚此刻的表情格外真诚和坚定，他不在意被排挤或者其他如何，可如果有交到朋友的机会，他也会努力抓住。
“你是红云人？”
“是。”
见洛军诚一点没有回避的意思，干脆利落承认，吴小勇决定认下这个朋友，笑道：“哈，我叫吴小勇，弗利兰人。”
就这样，洛军诚交到了他在云边镇的第一个朋友。
当然，敌人也与之相伴而来的，卢家老二卢明骐相对安静，老大卢明骏却是个闲不住的，时不时会在校车上找事，比如经过时伸腿绊人一跤。他不太敢直接去招惹吴小勇，但洛军诚，看起来好欺负许多。
类似的幼稚手段，洛军诚一概无视，也不会将这类事情说与吴小勇听，试图进行报复。事实上，即使他不讲，吴小勇也会经常有各种各样的理由和他们冲突，一点就着的性格，令他极力避免去火上浇油。好在学校在冲突管束方面十分严格，无论哪一方都只小打小闹，不敢轻易做出过分举动。
“唉，”洛军诚上车后心里暗暗叹了口气，他发现卢明骏的神情不对，看来今天又要搞事。
他不动声色，装作没有发现照常走过，果不其然，卢明骏伸腿想要绊他，他像往常那样假作碰撞，一个踉跄坐进自己座位。
前座传来两兄弟得逞的讥笑声，洛军诚皱起了眉头，碰撞的部位特别生疼，感觉与以往不一样！卢明骏腿上裹了极其坚硬的护甲！
他有些担心起来，以往一次次冲突，吴小勇能够及时收手点到即止，乃是因为他几乎都是占便宜的一方。如果吃了亏，那可就说不好了。该怎么办呢？提醒不会有用，吴小勇不会选择回避，不过，有准备总比没准备好。
校车继续前行，不一会就到了吴小勇家附近的站点。先上来的不出意料是吴小颖，吴小勇的妹妹，不同于她哥，她的身材比较娇小。她的座位在第一排，有人早早给她占好了座。洛军诚偷偷注意过，占座的是一个身材魁梧的女生，长相比较平常。
吴小勇似乎有心事，上车后就有些心不在焉，根本没有注意洛军诚的眼神提示，走着走着直直往卢明骏伸出的小腿上撞了上去。洛军诚忍不住咳嗽起来，直接出声提醒。
“嗯？”吴小勇立刻反应过来，抬起的脚停顿了一下，稍稍再一抬然后发力，变前移为下踏，踩向卢明骏小腿。
以往类似情况，卢明骏都会赶紧将腿收回，可这次他却咬牙制止了下意识的退缩，硬挺着准备来一次硬碰硬。
一声闷响，卢明骏松了口气，向着吴小勇露出挑衅的神色，奈何吴小勇只面无表情看了他一眼，就过去了，根本没拿他当回事。
“你没事吧？”洛军诚关心地问。
吴小勇摇了摇头，他那一脚正正踩在对方的护甲上，还好没有全力发力，所以虽然受到一点反震，但对于他的体格并无大碍。
“你帮我算算这个利息的自由金能不能借？”吴小勇转而提起向妹妹借钱的事，想让洛军诚给点意见。
“呃，”听完吴小勇关于借款的详细信息，洛军诚立刻摇起了头，“这利息，你借了，你以后就得给你妹做牛做马做奴隶。”
“啊？利息不是已经降到原来的十分之一了么？”吴小勇没想到洛军诚形容地如此夸张，觉得不可思议，“你仔细给我算一算，解释解释。”
吴小勇脑子其实非常灵光，可就是有点大而化之，遇到一些细节的东西不愿意静下心来深究，总认为没有什么性价比。其实他也清楚自己的这个问题，也曾想着改变，可不是总有人可以替他解决这些问题么，前有妹妹吴小颖后有死党洛军诚。
洛军诚挠了挠头，开始耐心解释起来，什么复利，什么三十天起借，里面的弯弯绕绕一一给吴小勇解释了一遍。
“只借三十天的话，好像利息也不多。”吴小勇听了个大概，倒也得到了他想要得到的结论。
“呃”洛军诚满脑袋的无语，吴小勇借钱的目的他很清楚，是为了购买机甲的部件，又或者租借，可无论购买还是租借，花出去的钱都不可能回来，更不用说增值，所以三十天还是三百天，多或者少，他都不可能还得起钱。不过话说回来，吴小颖哪来那么多联邦自由金？
“应该是攒的吧。”吴小勇闻言讷讷，照理讲妹妹手里的自由金应该和他一样多，可听口气她要富裕得多。“反正小颖从来不胡说八道。”他补充了一句。
“一套机甲，哪怕是破旧的二手货，价格也要不老少呢。”洛军诚内心深处其实一直都不看好吴小勇的机甲梦想，可又不好直接泼冷水，毕竟不是一点希望都没有，之前吴小勇和他描述过可能性，他仔细盘算了一下发现各种条件苛刻了些，但的确可行。
“是啊，”一分钱难倒英雄，谈起钱来吴小勇也是馁了气势，不过他转念又来了劲，“军诚，你也有零花钱的吧？”
见好朋友两眼放光满怀期翼地盯着自己，洛军诚不由打了一个寒颤，摆了摆手，赶紧澄清：“我家情况你知道的，攒联邦公物券还来不及，哪能有闲余的自由金。”
“唉，你们这些红云来的都是穷光蛋，比我们还一清二白。”吴小勇失望地吐槽。
这话是事实，直刺洛军诚的痛点，他忍不住回击：“小勇，就算你攒够了钱，弄到了机甲，获得参加初级机甲大赛的资格，甚至获了奖，可要是你通不过相应的课程，没有足够的学分，可去不了中级公学的机甲专业。”
对于吴小勇来讲，通过初级公学的基础课程考核，升入中级公学不难，可若是要申请机甲专业，却还需要修习并通过几门进阶课程。这些课程的难度相比基础课程提高许多，对于吴小勇来讲学起来十分吃力，哪怕有洛军诚帮助也毫无办法。好在类似课程数量众多，选择的余地较大，给了吴小勇挑选适合科目的机会，令他不至于毫无希望。
如今，他初级公学毕业在即，机甲选修却还差了最后一门，没有办法，剩下的科目虽多，但要么和他相性不合，要么实在难度太高。
以往，洛军诚祭出这点，吴小勇都会哼哼地败退，可这次他却一反常态，信心满满，“嘿，我找到了一门非常适合我的科目，今天就能通过。”
“哦？”洛军诚十分疑惑，吴小勇几乎和他无话不谈，他也尽心尽力给出谋划策，可对此却一无所知。
“哈哈哈，”吴小勇得意地笑道，“小颖给我找出来的，难度sss的一门课程，之前我们压根没敢想过。”
听说是吴小颖的建议，洛军诚尽管心中仍旧将信将疑，还是下意识点了点头，好奇询问：“哪一门啊？”
“哎呀，那啥名字太长我记不清楚，”吴小勇不好意思地回答，“反正小颖管它叫‘猴子搭积木’。”
说话间，窗外的道路两旁，建筑绿植变得错落有致，一切肉眼可见地井然有序起来。
校车即将到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