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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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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马车终于在落日前的一刻到了府邸,车方刚停,姜姝挽着急着便掀帘下来,半点都没回头看身后的人,梁钰在身后叫住她:

    “今日是真的找到了线索,只是我还不太确定,须得等到你表哥回来一道商议,你明日还来吗?”他是在车上说的,嘴角挂着浅浅的笑意,像是已经猜到了姜姝挽接下来的回答。

    果然,她一听这话,迭然回头,眼里虽有些不愿,可内心却是诚实的,还不等梁钰接着往下说,她就点头到:“要!”

    梁钰没再和她多言,任她走后便下车回去等陈朗,今日花朝,街市上满是一股馥郁的花香味,可他却在这纷杂的味道中,嗅出了丝丝提神的味儿来,他明白那味道来自哪儿,虽有些刺鼻,却令此刻的他酣畅无比,有种一扫近日来的阴霾一般,胸臆都感觉畅快许多。

    白日,他随手翻的那军工司的账册上面记录,江陵近两年铁矿消耗的非常之大,而整个江陵的铁矿最大的出处,八成都是来自落英峰。

    试想,如果江陵卫所的士兵离奇失踪,既没死亡也没阵亡,那会被藏到何处?那成王若真的生了移鼎的心思,仅仅只有人必然是不够的,他们还需更重要的东西,武器。

    落英峰,铁矿,士兵,这几个字眼看起来没有关系,可只要仔细一想,细思极恐。

    成王所酝酿的可谓是一个极大的阴谋,梁钰把今日从落英峰带回来的东西重新用腾纸包着,接着交给了下属,而姜姝挽的那条手帕被他好好的放置在了袖中。

    叠帕子的时候他不免想到了今日发生的事情,就连他也是始料未及的,原本匆匆前往,是想要坐实自己所想,只是没想到还能有另一个收获。

    他本没打算与他们碰面的,不想还是在山腰就听到了姜姝挽在唤自己的名字。

    人在危难时,下意识的反应是骗不了人的,所以,姜姝挽脱口而出唤他的名字,定是她最真实的反应。

    那会她最想见的人一定是他,她一定不是对自己毫无感觉的,可她就是不承认,一味的逃避,梁钰知道她的理由,无非就是那些世俗之类的话,一点都不新鲜。

    不急,梁钰如是的自语道。

    那原本微潮的木头被烘的已经发干,自己这把火只要不灭,燃起来只是迟早的事。

    …

    翌日,辰初

    三人一早便到了北部卫所,今天他们没有在这里呆很久,只是将之前查到的有用的线索再次誊写一遍带走。

    卫所里的人不疑有他,只当是他们久无所获是以放弃,今日才会早早便离开。

    三人无比的默契,整个过程没有过多的交流,直到回了府邸后,陈朗才一吐为快:

    “那骆正还真是有负他这名字,一水儿的心术不正,倒没想到他竟会有这胆子去做那种要掉脑袋的勾当!”

    姜姝挽亦是不言,坐在那里只是用双手紧紧捏着自己的下裙,看样子是被吓到了。

    昨日梁钰从落英峰带回来的东西已经让城里打铁铺的匠人看了,是冶铁后剩下的渣滓。

    “那落英峰后面的山谷就是一个大熔炉,长年累月的冶铁,使得那周围的温度比别处都高,草木都茂盛许多,所以整个落英峰的桃花只有那处才开了。”

    要知道每个藩王的卫所士兵数量有限,朝廷所配备的武器也是有限的,而骆正的北部卫所记录下铁矿的用量,那就说明他们在私造兵器。

    “那肖氏的丈夫是不是就在那里?”姜姝挽问。

    梁钰和陈朗对视一眼,随即同时点头。

    “骆正没有将赵乾的下落上报,而是把这个人藏匿起来,在落英峰下替他们制造兵器,想必,像赵乾这种人应是不少。”陈朗分析说。

    梁钰点头表示赞同。

    只是这件事骆正一人是做不到的,必须要有那个人的默许,背后定是环环相扣,关系错综复杂,非一日就能把他们从高处拉下的。

    为免夜长梦多,他们须尽早就要有所行动,毕竟,把赵乾这类人解救出倒是次要的,重要的是要防止成王接下来的计划。

    梁钰遂坐在一边案牍上,抽过一张宣纸往上写着什么,听声音,很急。

    他写完后吩咐铭风将这封信交给驻守淮安的韦少康韦将军,他们想要有所行动,必须要有自己的势力,现在传信回盛京也怕是远水解不了近渴,圣上早就严明让他权衡轻重,自行定夺,眼下这里是成王的地盘,他不得不提前做好准备。

    而据他们所知,骆正惫懒并不是每日都会去落英山,他们可先将赵乾一行悄悄解救出来,再安置上他们的人在里面装作无事发生的样子继续替他们做事。

    下个月便是端午,成王定会做宴邀请他们前去王府,届时,他们只需将赵乾带去,推杯换盏中再把这事当着成王的面说出来,成王便是想庇护骆正,也不能在众目睽睽之下行事。

    而梁钰是此次的巡抚,这件事亦是由他领头,所以这次去落英

    峰,他必定是会去的。

    官场上的事情姜姝挽虽说是一知半解,但也知道其间事情不似他们说的那么容易,而她作为女子已经不能再继续插手这件事了。

    陈朗自知此间事情复杂,让姜姝挽近期就带着府邸好好休息,梁钰却是不发一言,只定定看着她。

    姜姝挽明白,这件事情已经逐渐明朗起来,肖氏的案子也会随着落英峰的铁矿而尘埃落定。

    届时,他们之间的赌约就该兑现了,梁钰是想告诉和提醒她,不要忘了二人之间的约定。

    她对上他的视线,一脸的肯定,丝毫不见逃避。

    …

    时间很快来到了五月,陈朗和梁钰也日日神龙见首不见尾,姜姝挽也只能在每日晚膳的时候能稍微问一问陈朗,只是事涉机密,陈朗也不便透露太多。

    而越是听不见消息,心里就越发好奇。

    姜姝挽每日夜里看着隔壁院子黑漆漆的一片,心里也是一阵阵担心。

    闲暇之余也不免思考起来梁钰之前问她的问题,究竟她如此关心这个案子,是因为和梁钰的赌约,还是因为梁钰这个人。

    她不否认,从与他有了这个赌约的以后,她一开始心里想的只是想帮肖氏找到她的丈夫,仅此而已,可随着事情的逐渐明朗,她确实有些忽略了这件事的本身,不再执着于肖氏和其丈夫之间的感情恩爱与否,更多的是关心梁钰在这件事中能得到一个什么结果。

    甚至还会担心梁钰在这次查铁矿的事情中会不会受伤,事情进行的是否顺利。

    每日晚膳的时候,都想或多或少从陈朗那里得到零星半点关于他的消息,而今日陈朗又没回来,她自己也发现了她的情绪有些低落。

    温湄在席间问她是不是那里不舒服,她也只能推说是天气渐热,胃口不好。

    虽然事实,也的确如此。

    时值立夏,屋子里越发闷热,姜姝挽夜里便喜欢到院子里纳凉,屋外的天空繁星满天,星星零零,花圃里还有虫鸣在吱吱,她手执一把团扇有一下没一下的扇着。

    梓春自屋里出来,就看见这一副美人月下扑扇的景色,因为夜里院子里凉快,温湄让人给姜姝挽备了一张美人榻,姜姝挽夜里可以靠在上面歇息,累了可以阖眼休憩一会。

    自来了这江陵,连梓春都看的出来,姜姝挽的心境是变了不少,之前在盛京,因为那梁骋的缘故,小姐日日提醒自己持重端方,过的甚是辛苦。

    像今日里这种一身惫懒仰躺在院子的纳凉的情况是决计不可能有的,可是梓春觉得,这才是她家小姐应有的样子,他家小姐是人,不是那街市上的泥胎木塑,没有感情一般。

    要知道在盛京的姜府,小姐就艳羡二小姐能够在府里畅所欲言无所拘束,也能在夫人和老爷的面前扮做娇俏或偶有娇蛮的样子。

    她不知见过多少次姜姝挽羡慕的眼神,可来了这江陵,小姐的确像是变了个人般,像今日这种毫无防备卸下一身担子的情况实在是没有。

    眼下天气闷热,姜姝挽早早儿便沐浴过了,一张小脸就像那刚出水的芙蓉,红扑扑的煞是好看,因着夜里不再见客,也只随意搭了一件湖绿色的褙子在身上,这会一头微潮的青丝披散在身后,被风吹的略微凌乱,腕上和扇柄上都缠上不少。

    梓春见之连忙从匣屉里拿了一对儿岫玉掐金丝工艺的诸承小簪花给姜姝挽别在两边的耳后,阻了两边发丝的继续飞舞。

    “虽然时值立夏,可早晚皆凉,小姐莫要因为贪凉而染了风寒便好。”

    虽说姜姝挽来了江陵后身上的负担卸下不少,可近日不知为何,一整日都心事重重的样子,梓春担心她因为忧思过重而又患病,是以这会很是着急的想让她赶紧进屋。

    姜姝挽拢了拢身后的墨发,见已经快没有潮气了,想到天色已晚,也未免梓春继续担心她还是起身往屋里去。

    梓春瞧着她自从闲下来之后这阵子就一直闷闷不乐,猜测了原因后遂问道:

    “小姐可是还在想那案子?”

    姜姝挽自从随着梁钰接手了肖氏的案子后,不说日日早出晚归,也是一心都扑在那案子上面的,试想,任谁经手了那么久,忽然让放下,也不是能说到做到的。

    梓春看的出来,姜姝挽嘴上不言,心里还是牵挂那案子的进度。

    她这会缄默,梓春就更加坐实心中猜测:

    “这原也不是什么大事,小姐本也是知道来龙去脉,只是最近没和表少爷见面才会疏于知道其中曲折,小姐若是真的担心,那便找个时机好好问问表少爷就好。”

    姜姝挽抿抿嘴,有些不太确定:

    “我就这么直愣愣去问?”

    “不然呢?”

    两人像是在说同一件事,却只有姜姝挽知道,其实不是。

    梓春只猜对了一半,她确实是想知晓这件事现下的情况,可想问的人却不是陈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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