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8 章
今日的江陵街市热闹空前,长长的街市一望无际都是攒动的人头,且都无一例外俱是穿红着绿的年轻男女。
除夕不仅承载着新一年的开始,对于去岁经历过的不幸,苦难,糟粕一切大家相摒弃的事物,也都祈愿在这晚能得到一个美满。
大家或多或少手里拎着一盏应景的花灯,亦或是穿戴上有着特殊意义的饰物意欲渡过这个美好的夜晚。
姜姝挽因为之前就已经看过江南的烟花,所以这次反倒是被身边的小商贩吸引住了目光,道路两旁的东西她每一件她都觉得很是新鲜。
而因为温湄的话,陈朗这次一直在她身后一步不到的距离跟着,害怕又把她弄丢了。
两人如此近的距离,又同样一身的白衣在满是喜色的红绿中显得尤为瞩目,混在茫茫人群中都引的周围的人频频侧目,不禁都来看这一对宛如观音座下的金童玉女,觉得好不养眼。
“公子,这是时下盛京最受姑娘们喜爱的攒花发簪,姑娘这么漂亮不试试吗?”姜姝挽不经意在一个首饰铺前驻足了一会,就引来掌柜的侧目。
江陵的商贸比之盛京有过之而无不及,这里的小贩惯会做生意的,见着二人男俊女美,溢美之词信手捏来,且江陵此地的民风大胆,对于美好的事物大家都是明目张胆的驻足欣赏。
看着姜姝挽二人因为小贩的话而停留于此,好事者不免起哄:“就是,就是,这姑娘这般美,今日又是过节,何不试试,图个喜庆!”
一人说开后,周围听见的人就都聚了过来,把二人团团围住,小贩见来了生意,说的更是起劲,捏着一柄堆着海棠绢花的步摇就往陈朗手里塞去,嘴里尽是说着好听的话,想让他给身边的小娘子买下这东西。
面对眼前误会了两人关系的众人以及一直往手里塞东西的小贩,陈朗实在是想解释,只是才张口,就被周围更鼎沸的起哄声音给淹没,双手一直朝着对方摇晃拒绝着,可人家却以为他是因为难为情,更是一个劲往他怀里递,大有一副今日不买下这东西,就走不掉的势头。
二人推拒的样子实在滑稽,人也越来越多,大有把两人挤的分开的势头,姜姝挽见状也不禁抿唇浅笑,于是随手拿起桌上的一枚平安玉扣就对掌柜的急道:“掌柜的,我就要这个!”
…
姜姝挽和陈朗从那人群中挤出来后,就捏着手里的那枚平安扣献宝似的举在陈朗面前。
“可是有什么特别?”陈朗问。
“现在不能告诉你,到时候表哥就知道了。”她满脸笑意,有些神秘的收起那枚小小的东西,小心的置于袖口里。
长街上这会密布的都是人,两边的彩灯与盛京相比又是大有不同,不同于盛京彩灯的华丽,这里的各种东西都透着一股温婉江南的味道,温柔小意,缱绻柔美,灯笼的式样都是以江陵独有的事物为形,尤为有趣。
两人也想走至那一眼都望不到尽头看看究竟还有什么,可身边的人却数此都把两人冲散,不得已只好作罢。
逆着人潮是不能回去了,只能挤到一旁的小巷,准备往回赶,却在行至一半的时候,姜姝挽被人从身后忽的轻轻一撞,一回头,却是一个垂髫小孩儿,举着一串小小的东西仰面望着她。
“小妹妹,可有事?”她微前倾着身子,看着眼前的小女孩儿道。
那小孩仰着一张稚嫩的脸庞,犹为天真的看着她:
“姐姐可不可以把方才在铺子上买走的那东西让给我?”
小孩的样子不过五六岁,还梳着两个小小的丫髻,身着也是普通的年服,说话的时候一双眼睛忽闪忽闪的,满是真挚的样子,任谁见了都不忍心拒绝。
姜姝挽见状心下一软,方才塞入袖口的东西复又被她摸出来,抚了抚那孩子的头顶,摊开掌心伸手到她跟前:“就是一个普通的玉坠子,姐姐本来打算打成络子送人的,既然你喜欢,那便送给你吧。”
她没问她要索取的原因,直觉就是这孩子没有什么坏心思,左右不过一个平安扣,给她便是。
小女孩也不和她客气,展着一张圆脸对她甜甜一笑,那双肉乎乎的小手就拿走了她掌心的东西。
另一只手上的东西,顺势就递到姜姝挽跟前。
“谢谢姐姐,这个送给你,今日是除夕,我祝姐姐岁岁年年永安康健。”说完,不容姜姝挽反应,把手里的东西递给姜姝挽后扭头就跑。
“一枚平安扣换一串糖葫芦,表妹也没吃亏。”陈朗见她发愣,不由的在一旁打趣。
姜姝挽这会也才反应过来那玉扣已然变成了一串红彤彤的糖葫芦。
“既承着心意,那表妹就赶紧吃,也希望那些祝祷也能真的保佑表妹。”陈朗继续说。
她看着手上的糖葫芦,像是专为小孩儿准备的,小小的,圆圆的,竟和梁钰给她的差别无两,上次是碍于两人之间的关系,哪怕梁钰亲自塞到了她手里,她也没吃。
本
就心里惋惜,今晚出来也是一路都在找这东西,想弥补上次的遗憾。
甜甜的味道又一次在舌尖漾开,当糖衣在细齿的挤压下裂开的时候,她尝到了酸酸甜甜的味道,恍觉这才是她第一次吃糖葫芦。
不是从一而终的甜,是入口甜,糖衣破开后微酸,接着再是酸甜的混合。
这会,她还犹记得梁钰嘱咐过的话,慢慢吃,记得吐籽。
一侧脸颊鼓起一块圆圆的地方,不消片刻那串糖葫芦就已全部全部入了腹。
一直往巷外小跑的小女孩儿这会刻意回头,就看到姜姝挽嘴角沾着一粒细碎的糖衣浅笑得望着自己的方向。
…
夜色如靛,远离了市肆的喧嚣后,剩下的只是静谧与失落。
梁钰这会已经回到了住处,方才姜姝挽与小女孩儿交换的东西,这会正在他掌心静静地躺着,被打磨的玉润光滑的小物触手生温,但梁钰心底更多的情绪是失落,懊丧。
方才在街市,姜姝挽和陈朗一同身着白衣立于那小铺面前,接受众人调侃的时候,他就躲在一旁看着。
听到那小贩让陈朗买东西予她时,她没急着撇清两人的关系,反而看到陈朗被人为难后她竟主动买下东西解了陈朗的急,从头到尾丝毫不见冷脸,都是一脸淡淡的笑意挂在脸上。
他心下微酸,忽有些觉得这小姑娘是不是没有心,亦或是,到底懂不懂自己的心,不知道就算是木头也是有所属人的吗,不懂表哥再亲那也是个男子吗?
不能因为是表哥,就忽略了他是男子的事实,今晚他俩甚至都穿了白服,在人群中格外的扎眼,任谁看了都会怀疑他们的关系,怎不见她向那小贩解释?
张开掌心,看着那被陈朗买下送给她的东西心下就一阵不爽,想到那小女孩儿说,这是那位姐姐要拿来打成络子送人的,东西是她表哥买给她的,她向来知礼,不愿欠人情,打成络子能送给谁?答案不言而喻。
屋外有人敲门,他收敛情绪让人进来,铭风见着他还保持着和半个时辰之前一样的姿势,急忙呈上手中的东西。
“大人方才提前离席,陈大人说还有些未尽之言都写在这里了,陈大人还言,说圣上的旨意他已然知晓,定当全力配合大人调查。”
他接过信没有立即看,却是摩挲着手里的东西,语气里含了些征询的意思,似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问人问题:
“一根木头,一次烧不着,多烧几次总能烧着吧。”
他也算是病急乱投医了,话出口后才发觉自己竟然再下属面前说这些,身为铭风的上峰,他是不愿在他面前袒露这些问题的,这会面色有些尴尬。
可铭风却恰好听懂了他话中的意思,在联想到今日梁钰的种种行为后,试探性的回答道:“大人莫不是遭拒了?”
话音才落,梁钰一个眼刀就直接扔了过去,这铭风平日里看起来不懂男女之事,怎这会倒开窍的挺快,虽然没才对,倒也差不离多少。
铭风被这眼神吓得浑身一耸,咽了咽口中的涎后,才颤巍巍的开口:“属下虽未经男女之事,却也是见过不少,大人难道忘了,咱国公爷是怎么对公主的?”
梁钰眉毛一提,他爹?
他怎么就忘了当初他爹就是靠着那身打不退的精神,才娶到了他那贵为公主的娘。
“我听府上老嬷嬷说,国公爷当年对咱夫人可是一见钟情,奈何那会夫人年轻,喜欢的是文人,不喜我们公爷这类武夫,可咱公爷丝毫不惧啊,哪怕对方是公主又怎么样,不也靠着真本事最后打动了公主,最后还有了大人您。”
开国公府现在的国公爷就是梁钰的爹,既有爵位在身,又兼之朝廷的威北大将军,面对千军万马的敌军都不在话下,一个小女子还怕拿不下吗?
屋外凉风习习,吹的屋内的烛火忽闪明灭,案桌上陈言廷送来的信件都被这明晃晃的烛光给映的忽明忽暗。
“就是说,只要火不灭,那木头就总有烧着的一天。”
铭风这次未言,只是点到即止。
就看到梁钰已经拿过一旁的纸笔,铺在案上就写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