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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6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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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邺女子及笄,有着一套冗杂繁复的过程:迎宾、就位、开礼、笄者就位、宾盥、初加、一拜、二加、二拜【1】

    女子不同男子,男子弱冠之年加冠视为成年可以成家,而女子十六就及笄,可以许人家了

    自决定了及笄的时日后,方氏就广发拜帖,邀请姜家同族以及姜衍同僚及亲眷前来观礼。

    深秋过后的清晨,夜幕的时间更长了,露水也更是深重,已经一连数十日都不曾好好休息过的姜姝挽天不亮就被方氏派来的婆子丫鬟伺候着起床。

    笄礼的当日第一件事便是要沐浴装扮,她强撑着惺忪的双眼,亦步亦趋的由着他们一大早的折腾。

    天气寒凉,露水深重,清晨的沐浴最是容易寒气入体,没有过多耽误,匆匆沐浴过后的姜姝挽就已经坐在妆台面前装扮了,半湿的乌发被细细的上了一层清淡的栀子花香味的发油。

    她微闭双目,已经擦了口脂的唇角微微翘起,配上一张如白瓷般细腻的肌肤让伺候的丫鬟都禁不住喟叹,大家都知道大小姐生的美,平日里即便不施粉黛也能让男子驻足看上好几眼,却没想只是淡淡装扮一番,连他们这些女子挪不开眼。

    今日及笄的她梳了一个高髻,身上是方氏精心准备的茜红色绣海棠花褙子,下身是一条湛青色缠枝花暗纹的十二幅裙,这般搭配虽有些不符合她的年岁,却胜在端庄,让平日里一贯是少女装扮的姜姝挽多了几分温婉恬静的感觉。

    得亏她现下闭着双眼,要是再配上一双水盈盈的会说话的眼睛,就是女子怕也会深陷进去。

    “阿姝!你今日真美!”兴奋的声音从门处传来,微合的双眼瞬间睁开,正如丫鬟所想,那真的是一双会说话的眼睛,盈盈欲语,看得人更加挪不开眼。

    同样盛装打扮的沈诗婳三两步就走近她的身侧,在她周围转了好几圈,嘴里含笑啧啧,末了却故意翘唇皱眉,看起来似不悦。

    “怎么了,不好看?”她故意回头问。

    “好看,就是我差点就看不到了。”沈诗婳嘴角一撇,眼睛一瞬不瞬盯着姜姝挽,一副控诉她假装生气的模样。

    沈诗婳是沈御史家的嫡长女,同姜姝挽一向交好,是姜姝挽在盛京少有的闺中密友,平日里无话不谈。

    只是去岁出了落水的事情后,她谁也没知会,孤身就跟着温湄下了江陵,连沈诗婳都是她已经上了船才知道这事儿,奈何那会正值年关,南北互往不便,两个密友也就因此失了联系。

    而姜姝挽回京也不过半月,沈诗婳一直在闺中并不知晓,直到中秋过后突然收到方氏的拜帖,才知姜姝挽不仅回了,还就快及笄了,沈诗婳高兴又气愤,近一年没有见到这个密友了,日盼夜盼总算是盼到了今日。

    可即便眼下见到了心里还是有气,忍不住还是要出言发泄一两句心里才过得去。

    姜姝挽知道她在生气,虽然方才同她装糊涂,可见她真有些气了,还是不免软下口来:“回来了没有告诉你是我的不对,我保证下次不会了,你就别生气了,好不好?”

    姜姝挽是惯会避重就轻的,可面对沈诗婳却没这个必要,这会她绝口不提去岁的出走江陵的事情,定是其中有什么难言之隐,更何况,沈诗婳心里还有更大的疑问困扰着她。

    眼下人多,不是说话的时候,沈诗婳鼓着一侧的嘴角,眼睛看了周围一眼,就明了姜姝挽的意思,装作不情愿的点了点头。

    被打断的事情此刻继续,丫鬟们七手八脚把姜姝挽装扮好后在梓春的吩咐下鱼贯而出。

    “现在没人了,可该告诉我了吧?”最后一名出去的丫鬟关上门扉后,沈诗婳是再也忍不住了,巴巴凑到姜姝挽面前来寻求内心的所有的疑问。

    去岁的事情,当时的知情人都讳莫如深,只肯在私下耳语,后来姜姝挽的出走和姜梁两家并未任何实质上的进展后,大家都是抱着一副看好戏的心态,那些隐藏的秘密也渐渐被人们传了出来。

    而传扬最多的便是,梁家二少爷要和姜家二小姐定亲了,姜姝挽这个大小姐最终被妹妹给抢走了未婚夫。

    沈诗婳的父亲是御史,做官全凭一张嘴,上敢同皇上谏言,下敢弹劾百官,所以造就了沈诗婳也成了这么个敢说敢当的性子,初初听到传言的时候,她当即就差点拍碎了手中的杯盏,气的立马就要来姜府找姜姝挽。

    本想让她据理力争,不能便宜了她那二妹,可谁知,马车还未到姜家,就听说姜姝挽已经下江陵了,她气的不行,一腔的怨气无处发,只恨自己不是个男子能够去梁府替姜姝挽讨要个公道。

    姜姝挽知她的性子,索性这件事她自己都已经走出来了,沈诗婳要是为了自己和姜凝芝梁骋树成了敌人,那她罪过可就大了,要知道沈御史因为官职原因在朝中本就不受待见,沈诗婳的一言一行也有着莫大的规矩可言。

    她尽量挑着不让人听着那么生气的内容说,大多数都是说自己的不是,说自己太沉闷,太端着,梁骋可能

    觉得两人不太适合,却碍于自己的脸面一直没有明言罢了。

    沈诗婳听得一张小脸皱起,末了却只能义愤填膺道一句:“没想到他梁骋看起来君子端方,内里确实个道貌岸然的人,阿姝幸亏你及时抽身,否则要真嫁了,不得日日相看两厌?就是可惜了,耽误了你那大好的十年…”

    她有感而发,却蓦然说完发现自己言词有些不当,吐了吐舌头,有些抱歉的看了姜姝挽一眼:“我们阿姝这般美好,梁骋他才配不上你,将来定是要配顶顶好的男子的,那…阿姝现在可有喜欢的男子。”

    沈诗婳说话一贯如此,逼急了就能让你立马吐口,可那话锋也能转变的迅速,几句话间,就能把话题从梁骋给扯到她的身上。

    前后转变太快,姜姝挽反而被她问的一愣,脑子里蓦的就闪过梁钰的名字以及中秋那夜他说让她等她的画面。

    中秋至今又过了十日了,二人又回到久不相见的时候,姜姝挽心里有些生气,答应了要来见她的人没有出现,今日就是她的生辰了他还没出现,之前偶然得见,他就撩拨自己,说些让人脸红耳热的话,让自己等他。

    两人在一处久了,心里难免会牵挂,夜深人静的时候忍不住会想,想那大理寺的事情是否真的很忙,想他们日后应该怎样向大众承认他们之间的恋情,甚至还想过他会选在什么时候来姜家提亲。

    白日有事可做倒还好,到了夜里灭烛之后那些无端滋生出的一种叫做想念的情绪扰的她有些不能自己,积发的情绪久了又找不到一个宣泄的出口,让她有些难受。

    她甚至有些忍不住脱口就要告诉沈诗婳她已经同梁钰相爱的事实,可理智却在关键的时候提醒她二人关系现在还不宜告诉第四个人。

    她为自己撒谎的行为而愧疚,面上却是一无害乖巧的模样,朝着沈诗婳使劲摆了摆头。

    “没,没有的。”

    “也是,你才回来不久,哪那么容易就能遇上让你心动的男子。”

    她垂眸不语,掩在衣衫之下的一颗心却因为沈诗婳的这句无心之言而砰砰直跳。

    而沈诗婳只顾着自己说,并未过多关注姜姝挽的情绪,并没发现她的异常,时辰快到了,梓春进来催促笄礼就快开始了。

    沈诗婳见自己差点耽误了大事,忙取过妆台上一只镶嵌多宝的步摇赶紧替她簪在高髻上,扶着姜姝挽就往院里去。

    …

    宾客已经到的差不多了,姜姝挽也在沈诗婳的引导下来到了场地的最中间,准备行她今日的及笄礼。

    方氏和姜衍在一旁心不在焉,祖母却坐在席间满脸慈爱的看着她,时辰将至,正准备行礼之时,就听见门房大声报:“长公主驾到!”

    在场众人表情各异,宾客们是一脸的诧异,姜衍夫妻是一脸的胸有成竹,姜姝挽反倒是有些明了。

    多日来,方氏反常的举动终于有了一个解释,知晓今日长公主可能回来,方氏提前多日就待自己特别的好,不知是觉得公主看中了她想让她在公主面前美言几句,还是为着之前方氏没有善待自己而特意做给长公主看。

    无论出于何种目的,于她而言并不重要,在加上梁钰之前的提醒,也更加让她对姜凝芝喜欢不起来,她无视姜衍对长公主的态度,也尽量提醒自己不要因为长公主在此而显得拘谨。

    公主何以来这里她不明,只道随着众人行过礼后,笄礼照常开始。

    未免今日礼上出丑,笄礼的过程姜姝挽已经不知练习了多少次,今日也不例外,一丝不差的顺利完成。

    当她经过三次着衣分别朝着来客行礼过后,就正是宣告她已经十六岁了。

    这一切的一切,长公主看在眼里,姜姝挽偶尔与之对视时有些看不明白长公主眼里流露出的情绪究竟是何。

    索性不用她来猜,长公主很快就来找她了。

    方氏见长公主真的是冲着姜姝挽来的,一脸谄媚的悄悄对她耳语:“大姐儿一会同公主说话的时候替母亲探探公主的口风,你二妹的婚事究竟来年后有没有个准话,可行?”

    伸手不打笑脸人,何况方氏才替她办了场体面的笄礼,姜姝挽没有理由拒绝,只是没想到她还没来得及问出长公主这个问题,却先被长公主的问题难住了:“我那不成器的臭小子可有欺负你?”

    梁骋是梁家的庶子,虽然记在长公主名下,长公主却并未教养过他,可梁钰是公主和国公爷的亲生儿子,国公府的世子,自小就受着公主夫妇的谆谆教诲,也只有他,才能当得起长公主的一句:“不成器的臭小子。”

    姜姝挽听见长公主的这话的时候,第一反应是紧张,接着是强制自己镇静,最后是默默的不出声。

    长公主看出来她的这一情绪的变化,唇角微勾,眉眼含笑地拉过她的手:“不用紧张,我没有来责问你的意思,只是想来问问你罢了。”

    她一开始紧张,在于觉得长公主发现了她和梁钰的事情,强制自己镇定又觉得

    梁钰既然答应了自己《约法三章》那就不会轻易违背,稍稍放心下来,可这会长公主如此发问,她又觉得会不会是梁钰隐瞒了自己什么。

    她没有回答,依然保持缄默,毕竟长公主并没有拿出有力的证据来说明二人真的有关系,那她就可以嘴硬不承认,过了好一会见长公主还在等着她的回答,在心里喟叹一口气开了口:

    “姝挽但听公主言。”她客气的语气让公主有些微愣,片刻后才重新又言,语气温柔,不似和方氏说话那般的高高在上,却带着一丝蛊惑人心的意味在里头:

    “勉之自小就不喜人近身,这些年身边伺候的人也只有一个铭风…”

    她在说着梁钰的一些琐事,多是他这些年的生活习惯,衣食起居之类,虽并未提及别的什么,可姜姝挽心下不免有些奇怪。

    “那日你走失在我府中的花园,被人寻回来后我曾拉着你手查看有无受伤,也是在那时我才知道你为何能在黑豹的院子里毫发无损的出来。”

    她心下咯噔,想起梁钰曾让那唤黑豹的大犬来认人,犬类身上也有味道,它曾围着姜姝挽转了好几圈,还靠近身侧嗅了嗅,别是因为这个原因才会让长公主发现了端倪。

    她一张俏脸憋得通红,如果说方才的沉默不语是中无声的不同意,那么她刚才有多镇静,现下就有多慌乱。

    就像一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被人抓到他现行的伪装行为,姜姝挽现在也有这种感觉。

    上一刻她还在沾沾自喜长公主或许只是想套她的话,可这一刻却觉得,长公主已经掌握了实际的证据才会如此。

    方才一直在说话的长公主这会却闭了口,擒着一双和梁钰相似的狐狸眼一脸幽深的看着她,等着她的回答,姜姝挽被看得心里不安,终是忍不住开了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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