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4 章
“公主可是已经知道了?”她问的小心翼翼,一双湿漉漉的眼睛看起来怯生生的。
她心下一软,忽想起那日梁钰向自己承认的事情,就觉得愈发对不住这小姑娘,心中更是心疼不已,拉过她的手轻拍手背解释道:
“那日你回来后,我在你身上闻到了樟木香…”
这句话还未说完,姜姝挽的脸更红了,甚至不敢直视她的双眼,长公主方才说过,梁钰自小就喜樟木香熏衣,也不喜别人近身,而那日她身上偏偏就有这个味道……
“当时人太多,众目睽睽之下不我不便问你,那小子对我又没几句实话,而今你可告诉我?他究竟有没有欺负你?”
长公主的意思很明确,那日晚上他们一定是见过的,可碍于姜姝挽的名声,她当时并未发问,而梁钰显然也没有同她说实话,所以她才会今日亲自来问她。
“那小子只是告诉我,他欺负了你,待你及笄后就让我替他上门聘了你回去,我可不能信他的一面之词,我说要来问问你的意思,他究竟有没有欺负你?”
长公主方才温润的脸这会变的有些严肃起来,一副替她讨要公道的样子。
这聘不聘,娶不娶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她这么问的目的在于何,旁人或许不懂,可姜姝挽心里却和明镜似得。
长公主这哪儿是在问她梁钰有没欺负她,这是在问她要一个答案,欺负还是没欺负,点头还是摇头的答案。
同意还是拒绝就在她一念之间,而这等大事长公主没有过问姜衍和方氏直接就来问她,是否就说明她不需要姜衍夫妇的同意,只需直到她的态度即可。
姜姝挽这会连耳根都红了,没料到这母子俩行事的风格如此之像,不给你过多时间思考,留下两个答案就直接让你选。
她羞的满脸通红,心里把那始作俑者给数落了个遍,他一声不吭就先给自己留下一个这么大的难题。
屋内安静的落针可闻,忽而一阵凉风拂过,吹进了屋里,姜姝挽被吹的一个激灵,轻轻抬起了头,发间被沈诗婳簪上去的步摇上的珍珠流苏这会被她晃的发出玉石相击的声音。
…
长公主同她是在屋里单独的谈话,没人敢去偷听其中的内容,方氏焦急地等在不远处,看到人方出来就赶紧迎上去。
公主一脸的笑意,甚是满意的样子,反之姜姝挽,虽是一脸的平静,仔细观之还是能看出来有些的不自然。
“可还记得我之前的告诉你的?公主怎么说?”方氏迫不及待的想要知道结果,凑到她耳边立马询问。
方才在屋内,公主便说了,国公府办的第一场喜事必定是要留给梁钰这个世子的,至于梁骋和姜凝芝,也要等着身为长兄的梁钰完婚之后才能开始筹备。
她还没想好如何回答方氏,前面的长公主却已经开口询问老夫人何在,方氏没多纠缠,得了吩咐就去给公主引路。
笄礼已毕,姜家在前院准备筵席,一日的忙碌加上心中压着事,姜姝挽一整日都有些恍惚,等到终于夜了,送走了最后一批客人后终于无力坐在前院的绣墩上休憩。
沈诗婳也跟着她忙碌了一整日,这会也在等沈家的马车来接,没发现姜姝挽的情绪不对,她坐于姜姝挽的身侧,笑意盈盈的看着姜姝挽:“也不知长公主和你那母亲说了什么,出来后就是一副魂不在舍的样子,我见她都出错好几次了。”
姜姝挽抿唇看向方氏,没有出言回答,只同意似的微微点了点头,院子里已经阑珊的灯火印在她的侧脸上,明明灭灭的,她抿唇的样子有些欲语还休,配上今天这身装扮看起来又端庄又清纯,高髻上的步摇随着她的动作相互碰撞发出泉击玉石的声音,泠泠作响,沈诗婳都有些看呆了,既感叹于属于密友的美,又觉得那梁骋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她禁不住夸赞:
“梁骋今日是没来,要是来了他定是会后悔,放着这么一个美人不娶,错把鱼目当珍珠,真真是被迷了眼。”
姜姝挽在一旁听着忍不住笑笑,动作幅度大了那泠泠声更是清脆,上面的珠玉映上了灯火散在周围成了一圈圈的小萤火,沈诗婳再也忍不住,惊叹道:“挽挽你点头的时候这步摇被你晃动一摇一摇的,真好看!”
殊不知这话是触动了姜姝挽那根心弦,方一提及,姜姝挽的脸就红了,正好沈府的马车也到了,沈诗婳没有过多停留,匆匆辞别过后也走了,临走时,在姜姝挽手里塞了一物,悄悄说:“生辰礼!”
现在已是戌时,再过不到两个时辰就是子时了。
不知为何,沈诗婳走了之后,她并没有松一口气,心里反而有些空落落的。
喧闹过后的静谧越发突出了她此刻的落寞,姜姝挽说不出来是何感觉,梓春已经先行回了海棠苑,这会她要一个人穿过后院回去。
海棠苑离前院不远,但这会众人都在忙着收拾前院的一片狼藉,花园反而空无一人的安静,她提着裙角小心的走着,前面就要路过府中最大的
太湖石做的假山了,黑夜里那假山影影重重,像极了巨兽。
独自一人她还是有些怕的,手心不自主的捏紧,脚步越发小心,然而就在离假山不过几步之遥的时候,从她头上忽然炸开了五色绚丽的火光。
她被吓了一跳,迭然抬头,看见火光还在源源不断的升空,一颗颗火球从地上升起,自空中绽放,照亮了整个夜空。
现在还未到年关,又不是什么重要节气,这陡然升空的烟花很是难得。
低沉了一日的心情终于在此刻有了些许好转,上扬的唇角透露出对这烟花的满意,夜幕的烟花还在继续,她不知何时被拥入一个温热的怀中,在不知是烟花的砰砰声还是在她心跳的怦怦声中,唇上终于传来一阵酥麻的感觉,细细密密,温温热热,不过片刻就席卷了她全身。
久违的拥抱和亲吻在隐秘而大胆的花园中进行,她第一次没有顾忌二人所处的环境,哪怕前院还有洒扫的小厮丫鬟,头顶有能令他们曝露夜幕下的火光,依然肆无忌惮的靠近他的怀中,汲取他的温度。
烟花还在继续,吻毕后他将她拽入假山之中,那里是夏日避暑的去处,里面放置了石桌石凳,梁钰抱着她坐在石凳之上,贴着她的脸讨好的语气问:
“来迟了些,可有生气?”
她翘唇不语,也终于明白她发刚才是被何种情绪所支配导致的情绪低落。
仅仅只是想见他了。
长公主问她点头还是摇头的时候她就想见他,沈姝婳提及她有没有心上人的时候她也想见他,方氏偶见一脸愤愤看着她的时候她也想见他,甚至在方才沈诗婳临别前塞给她的生辰礼时,她也在想今日就算等不来他的人,那一会铭风会送生辰礼来吗?
虽说等了一日,满心的期待都快失望的时候,终于在方才见到了漫天的烟花和他强烈炽热的吻中融化了那股气愤的感觉,虽是如此,可心里还是不免生气,嘴上不想饶了他:
“那你想我生气还是不生气?”
这么问那十之八/九就是生气了,可她偏偏心不狠,就算生气也还来照顾他的情绪,问他是生气好还是不生气好。
他捏了捏她的脸,十分了解她性子的他是知道的,要是说自己今日是因为忙着大理寺的案子才来的这么晚,这小姑娘定是不会怪罪自己,甚至还会一副大度我不在意的说辞。
“挽挽忘了当初在一起时我说过的话了,和我在一起,你自然可以有自己的情绪,外人面前你要怎样是你的事,可在我面前的时候你不需要伪装,我不喜欢你压抑自己的情绪,只是为了想要顾到我。”
他话才刚落,就见坐在面前的人影向自己扑了过来,接着自右肩处传来一股剧痛。
秋日衣衫并不厚重,在她的卖力啃咬下也能感觉得到她正在全力的释放自己的情绪,梁钰也是没料到,看似无害乖巧的姜姝挽也会有如此爪牙必现的一面。
他仅仅只是在她扑过来的时候微愣一瞬,并未有过退缩,察觉到她的力道在逐渐减弱的时候,伸手往她纤薄的后背拍了拍:“气消了?”
肩上的力道随着他的话落力道骤消,他知道她生气什么,一连数日的没有消息,今夜她生辰又姗姗来迟,即便是带来了耀眼的烟火,也不足以弥补她内心的失落,何况,他还瞒着她做了她不知道的事。
长时间的咬合让姜姝挽的檀口有些酸痛,她微微翕动了几下唇角以缓解肌肉的紧张,外面烟花还在继续,透进石缝的细微光亮不足以让他们看到彼此的表情,她垂首没去看他,只靠在他被咬后的肩上轻轻点了点头。
外面的烟花已经结束,气氛一时凝滞,她头上的流苏步摇随着她的动作又在泠泠作响,在假山之中显得尤其好听,梁钰似是蓦然想起了什么,低头在她耳边说了几句。
话还未说完,嘴就被姜姝挽的一双素手给紧紧捂住。
“不许问!”娇俏的声音自他身前响起。
他刚刚问起长公主早日前来观礼的事情,姜姝挽这会听他说起这事就愈发觉得这母子俩是故意的。
可梁钰却不放过她,轻轻拉下她的手在唇边啄吻了一下后,还是继续问:“那你是怎么回答的?”
怎么回答的…
当时的场景她都快记不清了,只记得长公主一直在等她的回答,外面正堂之中还有宾客等着她去见礼,她眼神频频朝外看了几眼,公主就是视若无睹不放她离开。
将她带至身前坐下,她仍是耐心的问:“这里没有别人,你可以小声告诉我,到底是有还是没有?”
一直到这场谈话的结束,姜姝挽都没再说话,只记得最后点头的时候,那多宝步摇上的流苏就像沈诗婳惊叹的那样,晃的很是好看,声音也很是好听。
即便是在黑夜中,梁钰也能感知到她的情绪,倒也不必多想,就能猜到她今天势必是答应了他阿娘。
手上的力道将她搂的很紧,姜姝挽却还是担忧的开口:“公主今日单独去找过祖
母,这事你可知晓?”
“知道。”
“那公主可会告诉祖母?”她有些紧张。
他淡笑一声,声音带着安抚:“老夫人自小将你养大,你的婚事自然是要她点头才行。”
“可那样我们的事不就…”
自从长公主去了四合堂后,她就一直在担心,甚至在后来面对方氏的时候,都隐隐感觉方氏看自己的眼神极其不善,而今,她尚还没准备好要怎样跟祖母说起这件事,这母子俩已经自作主张竟将婚事也提及了。
她的脸颊覆上了一双手,黑漆漆的环境中,梁钰那双能蛊惑人心的星眸在夜色里也能烨烨发光,他语气里有些无奈,带着些商量:
“我们的事迟早要放在明面上来,而今既你已经及笄,我来提亲也是顺理成章的事,我不想今年的除夕也只能偷偷的看着你和别人在一处,我想和你一起过除夕。”
他就像一位将军,没有给她过多的思考和决定的时间,就这样推着她匆匆上了战场,他知道她的不安和害怕,在执起她的手准备同她一道战斗时,又将她保护的极好。
不管是长公主今日的密谈,还是今日的烟花,无一不在诉说着他的用心。
可她依然心下惴惴,今日忙到没有时间去见祖母,不知祖母知道这件事后的态度,也不知姜衍和方氏知道后的反应。
梁钰看了出来,没有过多的言语,只说了“放心”二字,看来他已经把所有的后路都已经安排好了,只待姜姝挽点头这一件事了。
离开假山时,花园里一片静谧,只是空气中还弥散着些许火药和硫磺的味道,提醒着她方才这里经过了一场绚丽的烟火,是独属于他送她的生辰礼物。
她轻轻拉了拉他的衣角,凑到他耳边问:“你的肩膀还痛不痛?一会怎么出去呀?”
烟火是在伯府一旁的宅院里放的,那宅院空置已久,在火光之中堪堪能寻到来路翻到姜家的花园的来,可这会没了火光,梁钰又该如何回去?
“担心我?”他笑笑。
“我只是害怕一会闹出动静被人看到大理寺的梁大人半夜爬墙,估摸着明日御史的弹劾折子就到了皇上手里。”
鼻尖被人轻刮了一下,梁钰有些没好气的道:“等了那么久,终于等到你点头了,不把你娶到手我怎会甘心,只是,肩膀确实有些痛。”
她有些不好意思,悄悄盯着他的伤处,末了还是嘀咕句:“谁让你这么晚才来。”
姜姝挽以为今日这烟花已经是他准备的生辰礼了,没想到临走之前,梁钰却从怀里掏出个小锦囊:“生辰礼,回去再看。”说完,也就走了。
她困惑的打开手中的锦囊,就着月光打量着手里那雕刻精致的东西,鼻尖传来一股淡淡的樟木香味,是他用樟木做的一只小兔子,憨态可掬,惟妙惟肖。
同他的关系就是因为这樟木香才被长公主识破,而今他还刻意给了她这樟木做的东西,不就是在宣告二人的关系?
她一下捏住手里的东西,脸红耳热,以前不觉得,现在愈发觉得梁钰像极了一只开屏的孔雀,恨不得向所有有人昭示二人的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