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章 相识
这一战过后，康玄躺了整整四天才缓过来。这场抽空了身体和大脑的极限搏杀着实令得他身心俱疲。单论战斗质量来说的话，可能算是康玄这些年来经历的毫无争议的全场最佳。
躺着的这几天，每当回味起那场惊心动魄的战斗的时候，康玄总会心头发烫，一股热血上涌，而渐渐地变为后怕。天时地利人和，感觉缺了任何一项他都无法在与白浅陌的战斗中拖到最后的平局。
那一瞬间的风情和强大，至今还让他心有余悸，就差一点点，就差一点点，他的左手连着胳膊就全被那个冷傲的佳人踢断了。
“好了，好了，不想了，躺了这么些天，也该去看看我的搭档了，也不知道她恢复的怎么样了？”康玄嘟囔了一句，从床上爬起来，掀开门帘，朝着营地内走去。
“呦？你醒了？”营地里，千云正在挑拣一些草药，将它们分类。见到康玄，千云主动冲他点了点头，甜甜地说道。
“啊对，白浅陌怎么样了？你知道吗？”康玄挠了挠头，关切地问道。
“她呀，两天前就恢复如初啦！现在应该在自己的房里。你在这儿等会儿我，等我忙完了，我带你去找她！”千云笑嘻嘻地回道。
“什么？！两天？！”康玄瞪大了眼睛，左手比了个“二”，右手比了个“四”，怔怔地看着自己的两只手掌，一脸的难以置信。他原本以为自己的恢复速度已经算是周边无敌了，没想到有人比他还勇猛，这是谁教出来的？
“好啦，好啦，别吃味儿啦。谁还看不出你那点儿小心思啊，小小年纪攀比心理那么重呢。我跟你说，她比你好的快不是你想的那个原因，你别担心。”千云似乎看穿了康玄心中所想，主动安慰道。
“白姐呀，别看她平时不显山不露水的，她可是个小富婆。身上各式各样的丹药珍宝不知道有着多少。偷偷告诉你，就算是我们团长的私藏，也没有她丰富。”千云神秘兮兮地说道。
“哦，我明白了，这么说……”康玄也是冰雪聪明，一点就透，这才心理稍微平衡了一些。白浅陌在身体素质上的恐怖已经令他够震撼的了，他实在不想在恢复速度上再感受一下所谓的白酱震撼。
“好啦，我干完喽。小芳，过来帮我收一下草药！走，康玄，我带你去找白浅陌。”千云掸了掸衣衫，小手一挥，做起了康玄的导游，领着康玄朝着一处较为偏僻的驻地走去。
一直走到营地边缘绿植最茂盛的区域，千云在一栋小楼前停下脚步。
康玄下意识地跟随千云的目光朝着面前的建筑看去，这是一座清新淡雅的小楼，整体风格略显古朴，匾额上用唐刀刻着一个龙飞凤舞的大字--“白”。
“我就送你到这儿了，剩下的你自己敲门进去吧。”千云无所谓地噘了噘嘴，嘱咐了康玄两句，随后便转身离开了。
康玄也不再多说，一步一步地踏上了小楼的木质阶梯。轻轻敲了敲深棕色的格子门，里面有一道声音传来，“谁？”
“是我，轩康！”康玄在屋外喊道。
“进来吧。”里面清冷的女声传来。
康玄横着拉开了门，瞬间就感受到了一点小小的白酱震撼。眼前的白浅陌，跟平日里高冷的她判若两人，一身淡装，褪去了身着战斗服的冷硬，柔顺的长发极为罕见地扎成了一个丸子头，整个人的气质浑然天成，宛如下凡的仙女。
“来啦。”白浅陌头也不抬，此刻的她正坐在床边，素缎中间针线回络，绣着一朵花，工美如画，不似玫瑰，也不似蔷薇，但却兼具二者之神韵，针脚齐整，线条洒脱。
“真是看不出来，你竟然会这个。”康玄大跌眼镜。
“一点业余爱好罢了。”白浅陌依旧没有抬头，继续自顾自地绣着自己的东西。
“你绣工挺熟练的，不会是家传的吧。”康玄有些好奇地问道。
白浅陌缓缓地抬起头，明眸注视着康玄，开口道：“我觉得，你我还是彼此不打听为好。关于我的过去，若是我认为时机到了，自然会跟你讲明。同样，你的过去，你不说，我不问。”
“哎呀，我不是打听，我就是猜猜，猜猜而已嘛。”康玄赔着笑，一脸无辜地为自己辩解。
“就算猜出来，又能怎么样呢？”白浅陌眼神收回到刺绣上，一针一针地绣着图案。
“即使有一天，从这里走出去，在这尔虞我诈、弱肉强食的世上，说不定，也会被仇敌所杀，被爱人所伤，心神俱灭。”
“人生实难，死如之何？”白浅陌悠悠地吟出了八个字。
“人生实难，死如之何？这可是某位田园先贤的自祭文。真是腹有诗书气自华，你在武道方面已经这么逆天了，没想到文采也是当仁不让，还让不让我们这些平凡的小老百姓活了。”康玄笑着调侃了一嘴，心目中白浅陌的形象又完美了一分。
“这也是我的自祭文。”轻轻扯动线头，白浅陌的话语里多了一分哀伤。
“你这人可真怪，那日战至最后，你可还是只冰冷而桀骜的凤凰，如今却……”康玄皱了皱眉，没有说下去，他鼓足勇气，大步迈到白浅陌身边，细细地端详着她的刺绣。
“你这是湘绣吧。”康玄眉眼一扫，微笑着说道。
白浅陌抽出线头的手一滞，螓首轻抬，又长又翘的睫毛微微颤动，如秋水般的眸子不自觉地看了康玄一眼，但又很快落寞了下去。
“怎么样？我说对了吧，我小时候也是见过我娘亲刺绣的，她可是会很多种的绣工，也算是个刺绣高手。”康玄笑吟吟地说道。
“娘亲？真好。”白浅陌一抹嵌着梨涡的笑容在脸上绽放，眼神饱含复杂，随即又低下头继续绣着自己的作品。
“人家都说，择地如择婿，你和我同病相怜，年纪轻轻的，不在城镇里好好修炼，一个人跑来这危机四伏的云雾森林。要是有个温馨美满的家庭、幸福安逸的环境，谁愿意一个人来这鬼地方？”康玄一边踱步，一边郁闷地说道。
白浅陌全程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听着康玄发着牢骚，一点一点地刺绣。但当她听到“家庭”二字时，她的心神一阵恍惚，不知沉浸在什么样的回忆里。
“哎呀！”白浅陌眉头微皱，看了一眼自己的左手食指，那上面正粘着一滴小小的血珠。
“怎么了？”康玄两步走了过来，下意识地一把抓住白浅陌的左手，看向了上面的食指。
“没事儿。”白浅陌轻轻甩开康玄的手，神情上的落寞已经掩饰不住。
“我又没说什么，瞧你那样。”康玄半蹲在白浅陌的身前，看着她这个样子，一时间自己也是有些心疼。
白浅陌看了康玄一眼，而后又落寞地垂下头，轻声说道：“我只是在想，以你的身手和见识，想必也是周边哪个世家的少爷才能拥有。像你这样的世家少爷，自有大好的前程、家人的疼爱，为什么要学我们这些佣兵，在刀尖上讨生活呢？”
康玄眨了下眼睛，几乎是以嬉笑着的语气说出这番话的：“我啊，我想报仇呀。我想要变得更强，才能够手刃仇人。大仇未报，怎么能提前躺平呢。”
“唉。”白浅陌轻轻地叹了口气，强颜欢笑着说道：“我也想报仇，就看上苍，给不给我这个机会了。”
康玄疑惑地打量了她一眼，想要开口，但却没有说话。沉默了良久，他看着白浅陌，略显迟疑地问出了一句话：“要是一直没有报仇的机会呢？”
白浅陌紧紧抿着嘴角，没有回答。同样是一阵沉默后，她缓缓开口，语气里充满了哀伤，“该来的，总会来的。”
“你走吧，训练的事情，过两天再说。”白浅陌玉指轻轻划过自己绣的花朵，玉容落寞。
相顾无言，康玄淡淡地点了点头，随即便轻手轻脚地离开了。白浅陌也放下手中的刺绣，靠在床边，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