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终焉之时1
当心脏被长枪贯穿时，自己已经感受不到一点疼痛。
相互厮杀的身影，已经开始模糊起来。那震耳欲聋的喧嚣，也逐渐安静下来。
天空是漆黑的，大地也是没有色泽的，移动的机器是冰冷的，不断冲锋的战士是灰色的，只有那爆炸与鲜血是彩色的，渲染着整个画面。
在这片吞噬去生命的土地上——
——自己，也将死去。
这一刻，儿时的记忆翻涌上来，如梦似幻，在自己的眼前走马灯般飘过，自己仿佛又回到了童年那段时光。
“我现在知道了，我知道你做这一切都是为了我。
谢谢你，以及我爱你。”
那浑浊不堪的双目逐渐变为清澈的蓝色，变回了儿时自己最熟知的颜色。
自己那么多年未变过的表情，在这一刻露出了笑容。
“相比于承担了这么多年的你，我承受的这点痛楚算些什么。”
蓝色的眸子看着自己胸口的那柄长枪，惊恐、绝望、愤怒、悲伤……无数的情绪划过，最终压垮了女子的神经，跪在自己身前放声嚎啕，满头的发丝在这一刻因为极度悲伤化为了白色。
“对不起，我这样做或许有些自私了，但你一定要好好地活着，幸福地活着，就算是为了我——”
四肢逐渐冰冷，眼睛再也看不见东西，耳朵再也听不见声音，只有那微弱的触觉，能够感觉到女人紧紧地抱着自己。
无论自己的结果如何，至少这次，将你拯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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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说，这是我们第几次两个人的约会了？”
“……都快死了还在这贫嘴呢。”
深不见底的石窟中，那张宛如娃娃般精致的男人，看着自己碎掉的两条假腿，再看一眼依偎在自己身边的女子的伤势，露出一个僵硬的笑容。
“唉，到头来你也没学会微笑。天天玩木偶，自己也跟个木头疙瘩一样！”
那妖族的女子又是向男人的肩上贴了贴，直到额头与男子的脸庞轻轻触上，抬起头时，右眼的眼罩脱落，露出了那残破的半张脸。
“怎么能这么说，我可是一直在努力。
所以，在我学会之前你不可以死。”
男子伸出那双沾满鲜血的手，轻轻的摸了一下女孩鬓角的发丝。
两人的四周，是四零八落的残肢碎片，无法辨别出任何一具完整的形状。
女子的腹部完全被划开，大量的鲜血不断涌出，只有用手紧紧捂住伤口才不会使内脏流出。而女子脸上并没有过多地痛苦的反应，只是随着时间的推移嘴唇渐渐泛白，静静地等待着死亡的到来。
“我说，榆木疙瘩，都这个时候了，还不想对我说些什么？”
洞窟四周的通道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伴随着阵阵吼叫声向二人袭来。
“看来，我们连死都会在一起呢。”
男子从口袋中掏出那一沓符纸，冲着女子再次咧了一个僵硬的微笑。女子的声音愈发微弱，但还是靠着男子催促道：
“……快点说，不要岔开话题……”
“……我想去你的故乡，为你采到雪山之巅的凛冬之花。我想将它放到你的发丝之间，我想牵着你的手走过千林的湖畔，我想与你隐居于深山，不再受世俗干扰，我想……”
女子没有听见这些话，她倚靠在男子的肩头，眼神散去了光泽，定格在这一刻。
男子再次重复起之前的话语，一遍又一遍，直到暗影中那狰狞的怪物向着男子扑来。
符纸燃尽，伴随着剧烈的爆炸，摧毁了整个石窟，地基层层塌陷，掩盖住了二人的尸体，为二人筑起了一座宏伟的陵墓。
“如有来生，我还想遇见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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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不要……
……我不想再失去家人了……”
樱色短发的女子，跪坐在地上，怀中抱着早已失去呼吸的男子。
男子的手中，握着一副眼镜。在女子的眼中，那副眼镜却如同利刃一般深深刺痛着自己的心脏。
“我不要你死，你给我醒过来！！
你骗我！你明明一直在我身边，但你为什么要瞒着我……”
四周的身影逐渐倒下，只留下女子一个人抱着男子的残破的尸体啜泣。缓慢而上的怪物，来到女子的身边，纷纷举起了手中的武器。
“……骗子，你以为这样我会独自苟活吗……”
女子抬头看了一眼四周，又将头低下，看着男子的脸庞，露出了一个笑容。
一个绝望的笑容。
眼前的这副面孔，自己找了一生，找遍了天涯海角，却从没想过他一直默默陪伴在自己的身边，一直保护到自己最后一刻。
最后一刀挥下，女孩的头颅应声而落，掉在了男子身边，直到双目含泪合上。
“没了你，我还对这个世界有什么留念……
……在那边的世界，恳请你原谅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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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线告急！前线部队已经死伤过半，奴者部队……全军覆没。”
“报告！游击部队所有人员无线电消失，游击部队全军覆没。”
“后方告急！资源供给已经达到极限。”
“报告，侧方部队的无线电信号全部消失，侧方部队全军覆没。”
……
硕大的指挥部内，方才还喧嚣至极，此刻竟安静地丝毫无声，所有人静静地听着那一声声的报告，眼中只有绝望。
“……把‘净土之门钥’破坏！”
在极度安静的时刻，一个声音宛如炸雷一般响彻整个大厅。所有人望向一名身居高台之上，俯瞰整个作战指挥室的红发男子。
“你说什么？！
门钥一旦被摧毁，死亡的不仅是我们。如果‘核心’因此停转，从亘古之初积攒下来的‘生命之果’会立刻引起空间坍塌，我们存在的这片大陆会因此毁灭的！！”
一个长耳身穿白褂的妖族男子猛地起身怒喝道，指着身后一个像圆球一样的模型，气得浑身颤抖：
“我们是为了家人而战的，不是为了陪你们在这里胡闹的！！
与其这样，还不如一开始我们……”
“够了！你以为只有你是为了你的家人而战吗？！
我们今天站在这里的所有人，都是为了自己的家人而战！”
一名双臂附着羽毛的男人猛地起身，恶狠狠地盯了一眼白大褂的男子，指着怒吼道：
“正是因为你们，你们这群该死的妖人，抹杀了我们那么多的同胞！我们允许你站在这里已经是最大的宽容了，轮不到你再说其它的废话！！”
“你说什么？！”
妖族男子勃然大怒，其余在场的妖族人也立刻起身，一个个都怒视着那名手臂上附着羽毛的男人。
“怎么？我说错了？！
你们那老祖为了保护你们，与神明交易来屠杀我等；被神明抛弃后所以来乞求我们的援助，这难道不是你们吗？！”
“……正如他所说，我们所有人对你们这个种族完全没有好感。如果不是因为同盟，我族会立刻向你们发动战争。”
旁边一名浑身被鳞片所覆盖，长着鳃鳍的人上前一步，眼中充满着厌恶，环视了一圈，对着妖族男子开口道。妖族男子不可置信地看着两个人，扑通一声坐在地上，嘴唇哆嗦着却丝毫发不出声音。
“大难临头各自都露出丑陋的一面了吗？这个时候不去找解决方法，而是先找到一个替罪羊，呵，你说你们还有什么可救的。”
靠在墙边的青衣男子冷笑一声，看着这混乱的局面，看着高台上一言不发的男子，说道：
“这场战争失败是必然的，从一开始，我们就不再是同胞，而是早就真真正正地分裂成一个个的‘种族’。
没有了团结，我们面对‘天灾’，又能有什么办法呢？”
此言一出，两双目光立刻锁定在青衣男子身上，而青衣男子也是毫不客气地回了过去。
“不必吵了，再吵也没有用了。”
红色头发的男子此刻从高台之上走了下来，看着面前的所有人，缓缓开口：
“现在去责怪任何一个人，都已经没有用了。我们所面临的敌人从来不是在场的任何一个同胞，从一开始，我们的敌人一直就在天上。
他们在天上操纵着我们，像下一盘棋一样，看着我们互相残杀。
我的家人，我的兄弟姐妹们，都已经战死沙场。现在只有我，只有我还活着站在这里。”
话已至此，所有人都静默不语，看着眼前的男人，眼中充满着凄凉。红发男子微微叹息，接着开口说道：
“很快，我们也会死去。当这里被攻破时，无论是陆地之中，还是天空之上，还是深海之下，没有任何一个地方能躲过兽潮的扫荡。
你们所珍视的，保护的人，最后都会核心所吞噬，成为那神谕中描绘的样子。
你们会甘心吗？
千年前的老祖们，在面对神降之时，联合在了一起，共度难关。留下了香火，延续了我们的历史。
如今，神降再次来临，我们知晓了神谕的真正含义，可面临的天灾，却比千年前的灾难更加严重，严重到我们已经无力挽回。
所以此刻，我想只有这最后一个办法。”
男子从口袋里拿出一个碎片，举过头顶，向每个人展示着，说道：
“摧毁门匙，与其让神明主宰了命运，我更希望我们自己来主宰我们的命运。
如果这个世界因此坍塌，那么我们的同胞将不再承受多余的痛苦；如果我们打破了神谕，那么我们的同胞将有无限的寿命。
他们也会联合在一起，像千年前的老祖，像今日的我们，去反抗神明，去弑神，去创造未来。”
妖族男子站了起来，看着身后一众望着自己的同胞，又看了一眼红发男子，从兜里拿出另一个碎片：
“我们妖族，从来不是你们想的那样！我们有着我们的大义，我们也是为了这颗星球而付出一切！”
“多说无益，但我认可你的行为。”
青衣男子也拿出来一个碎片，斜眼看着妖族男子。妖族男子有些不解，但还是将头扭过去，看着最后两个人。
鳞片男子与羽毛男子对视一眼，也纷纷拿出来碎片，看着红发男子说道：
“事到如今也别无他法了，只能乞求普桑（梦想）能够实现了。”
“我更希望是毁灭，因为我不想让我的家人受苦。”
五片碎片拼合在一起，五个最后的种族的妥协，五个不和的观念在此刻化解，合成了一个观念，合成了一把钥匙。
一把名为通往净土之门的钥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