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戚光
在首都城，到了九月，天气就变得反复无常，时而高温，时而微风和煦。
在这种天气下，首都城的公共区域很少能见到花。
唯一能在高温和清凉中存活下来的只有一种叫作“神使”的花，它的花瓣是纯洁的白色，而花瓣的尖尖则晕染了点点粉红，花蕊全是绿色且不分雌雄，蕊头总是闪着微弱的，充满生命的绿色光芒。
就像是萤火虫一般。
孟郁站在教学楼的中庭看着花园里的花，一边听罗纳说话。
罗纳：“这是凯旋大学特有的花，据说是神树的花，花期非常短暂。”
神树会开花？
孟郁疑惑，在他查过的资料里，各个星球的神树都不曾开过花，又或者是被隐瞒了下来。
他不由自主地蹲下身，伸出手去触碰花朵。
指尖刚触及花蕊，一阵清风吹过，孟郁才缓缓回过神来。
发现自己正处在一片广阔的空间，繁星闪耀，银河缓慢地流动着，去往了前方，而地上开满了神树的花，微风吹过，淡淡花香充斥在孟郁的鼻尖甚至大脑。
“孟郁。”
一道声音从远处传来。
那声音是女性的，声音温柔婉转，又带着哀伤。
“孟郁，来吧，快些来吧。”
声音在呼唤，在等待。
孟郁站在遍地神树花中间，不知该去往何处。
这时只觉肩上一沉，他猛地回过头，罗纳和安德鲁疑惑又有些担忧的脸映入眼帘。
安德鲁：“孟郁，你没事吧？一直蹲着，叫你你也不出声。”
孟郁再次环顾四周，那片花海已经消失不见，面前只有几株花。
“不好意思，心里在想事情。”
孟郁说着，便站了起来，“要走了吗？”
罗纳一手搭在孟郁肩上，一脸坏笑：“你小子是在担心明天会不会扣学分吧？”
孟郁面无表情地将罗纳的手挪开，“是啊。”
而安德鲁则是站在一边，并不相信孟郁的样子是在担心学分，但是孟郁不想多说，他也不会多问。
“好了，罗纳，孟郁的拳头已经握紧了。”
罗纳闻言，立即望向孟郁的手，见对方捏紧拳头的架势，默默拉开了距离后再开口：“反正时间还早，我们去逛一逛学校吧，然后一起去吃个饭。”
孟郁和安德鲁点点头，三人一前一后地离开了教学楼。
孟郁跟在最后，回过头来望向那些花，眼底闪过一丝光芒。
那个声音很耳熟，到底是谁？
随着孟郁离花的距离越来越远，他的躁动才渐渐平息。
几个小时后，孟郁才一身疲惫地回到了宿舍。
罗纳和安德鲁晚上有一个聚会。
听罗纳说，那是他在学校贴吧上加的交友群。
罗纳邀请了安德鲁和孟郁。
安德鲁无事可做，知道能蹭饭后也就乐呵呵地跟去了。
而孟郁则是拒绝三遍，罗纳才罢休。
他不喜欢这种环境，再加上有些疲惫，便打算回宿舍休息。
孟郁站在门口，再次抬头，发现戚光旁边正亮着红灯。
他开门的动作一滞，站起身，突然有些紧张。
孟郁独自面对从未见过的人都有一种莫名的紧张感。
多次深呼吸以后，他才下定决心，打开了门。
房间里有些昏暗，只有茶桌上的台灯正开着。
只见一人正背对着门关处，双手垫在脑后，左腿微曲，右腿搭在沙发扶手处，静静地闭眼休息。
孟郁下意识放轻了呼吸，走到茶桌边上，打算先把手册拿到卧室，然后在写张字条给对方。
他弯下身拿起其中一本手册后，抬头正好对上了一双黑色的眼睛。
孟郁：“你好。”
男人拥有精致的五官，完美的下颌线，一双黑色的眼睛像是黑曜石一般，在灯光下闪着微光。
只见对方用探究的眼神来回打量一番后，才道：“你好。”
孟郁的字条计划落空，完全没了之前对罗纳重拳出击的凶态，“今天你没有去教室报到，班主任叫我明天必须带你去听演讲，之后还要准时到教室。”
戚光意外地很好说话，“知道了。”
戚光的声音低沉又磁性，像是夏日里的山泉一般让人惬意。
他说着，坐了起来，慵懒地靠在沙发上，低头从口袋里拿出一块怀表来。
一摁按钮，盖子便弹了开来，蓝色的数字浮在半空。
晚上7点23分。
孟郁见话已带到，便打算带着手册回卧室。
只听背后传来声音，“你吃饭了吗？”
孟郁转过头，看向对方。
孟郁当然没有吃，本来是打算和罗纳，安德鲁一起吃饭的，结果罗纳却已经约了人聚餐，自己又不想去参加这种社牛才去的聚会，只能回到宿舍。
不过他也并不怎么饿，况且离家之前，玉米早就在行李箱里塞了不少零食。
一想起玉米，他就有些怀念那只会说话的金毛和自己的养父来。
“我吃过了。”孟郁想也没想地直接回答道。
见戚光露出遗憾的神色，孟郁顿了顿，他感觉对方希望听到的答案似乎不是这个。
“宿舍二楼就是食堂，你要去吗？”
戚光反问：“一起去？”
孟郁倒没想过对方会邀请自己一起去吃饭。
“行。”
话音刚落，孟郁有些难以置信地眨了眨眼睛，他一向很抗拒与别人相处。
一开始与罗纳安德鲁做朋友，也是因为养父希望自己多一些朋友。
戚光给他一种非常轻松又熟稔的感觉，似乎可以毫无芥蒂地与他相处。
戚光听罢，便站了起来。上身的白衬衫被他躺的有些微皱，黑色的西裤则显得他的腿很长。
孟郁与他站在一起，低了他大半个头。
孟郁：好感度-20
这几年来喝牛奶是孟郁每天必做的事情，可他还是比同龄人矮上一点。
孟郁想着，收回了看向戚光头顶的视线，而戚光只觉头顶一凉，满眼奇怪。
戚光道：“走吧，我请客。”
孟郁先将手册放到房间后，才慢吞吞地挪到了门关处。
戚光也不催，只是心里觉得孟郁挺有意思的。
第二天早上七点半，戚光敲响了孟郁的门。
门轻轻拉开了一道缝，门缝里突然出现了一双充满血丝的眼睛。
只听里面传来嘶哑的声音，“干嘛？”
声音里带着微微地烦躁。
戚光了然，孟郁有起床气，他并不介意：“快八点了，不是说要去听演讲吗？”
说完，两人间一阵沉默。
过了几秒，孟郁才猛地拉开门，“wtf？现在几点了？”
“七点半。”
他
孟郁那一头及肩的棕色长发有些凌乱，看起来是昨晚很晚才睡的样子。
孟郁抓了抓头发，打了个哈欠，一听才七点半便放松了下来，“还有30分钟，不急，我很快就好。”
孟郁转身就走向衣柜，也没关门。
戚光朝里面望去，孟郁的房间收拾的非常干净，书桌上放着的一只机械手臂吸引了他的目光，另外的书柜上摆满了各种零件和工具。
那只机械手臂不同于人类的手臂大小，看起来更像是机甲的手臂。
戚光慢慢将眼神移到正在脱衣服的孟郁身上，对方白皙的皮肤和纤细的腰肢让戚光有些看的出神。
孟郁这几年来天天宅在家里，很少外出，也不喜欢锻炼，所以他不仅身高矮，人也瘦。
即使如此，孟郁也希望自己能长出腹肌。
玉米残忍地指出，做白日梦也要适可而止。
孟郁穿上衬衫后，因为刚刚起床而有些朦胧的精神缓缓恢复，意识到自己没关门。
他猛地看向门口，只是门口空无一人，这让孟郁松了一口气。
还好还好。
孟郁飞快地整理好仪容仪表后才走出了房间，咖啡的香气在客厅缭绕，只见戚光坐在沙发上，一手端着茶杯，另一只手随意地翻看着入学手册。
戚光：“你的早饭在桌上了。”
孟郁闻言，朝着茶桌上望去。
桌上放着一个印着凯旋字样的茶杯，拿起来一闻便能闻到牛奶的香气和独特的奶味，和咖啡的味道交融。
另外还有一碟鸡蛋培根三明治，面包被烤出了香味，中间夹着培根与煎的恰当好处的荷包蛋，在配上绿油油的生菜，看的孟郁胃口大开。
孟郁直接坐在了地上，喝着口热乎乎的牛奶，“是你做给我吃的？”
虽然孟郁知道这个是戚光做的，但是他还是想在确认过后再吃。
戚光的注意力转移到了孟郁脸上。
“是的，这是昨天你陪我去食堂吃饭的谢礼。”
孟郁一听，这才放心地拿起三明治啃了起来，还不忘拿起联络手环拍了张照片，发给了孟光州。
必须给爸看看我室友的手艺。
孟光州这几年里，时常会亲自下厨，可那厨艺真是不尽人意。
戚光一手翻着手册，眼睛却注视着正在小口小口吃着早餐的孟郁。
孟郁一看就是很容易被看出情绪的人，就像一只小野猫，对待别人的好时，必须龇牙咧嘴地反复确认对方的目的后才会放心地卸下防备。
孟郁吃完后，连带着戚光的茶杯也一起收拾后洗好放在消毒柜里。
两人等到七点五十分才出了门。
1204的罗纳和安德鲁的名字是灰暗的，孟郁也便放弃了叫两人一起的想法。
戚光道：“你朋友？”
孟郁犹豫了一会儿，不确定地看向戚光：“应该是吧？”
他挺喜欢他们的。
戚光没有问孟郁为什么说是应该，“朋友是有共同相似之处的人，他能够替你考虑，你也不会介意为他着想。”
戚光的话提醒了孟郁。
他不曾有过朋友，或许有些人曾经有想待在他的身边，因为孟郁不会软化自己的刺，这些人也离开了。
至今也只有玉米和孟光州接受了他。
认识罗纳和安德鲁才短短一天，两人的友好和宽容让孟郁有了些变化。
“你有主动想叫他们一起走，没有被威胁，没有被命令，这是你自己的想法。”
戚光的话像是昨日的幻觉里那道惬意的风，裹挟着淡淡的花香，令孟郁清楚了自己的想法。
孟郁想清楚以后，浑身上下非常轻松。
他抬头看向一旁正抱臂靠在墙上的戚光，露出了笑容：“谢谢。”
戚光默默地转过头，似是看电梯到了几楼。
小野猫笑起来怪好看的。
等两人到了演讲厅时，刚好是八点，分秒不差。
演讲厅就在教学楼的后面，整体像是一颗白色鸡蛋被嵌入地面。
这届新生人不算少，有一千人左右。
演讲厅门口挤满了人。
人群中那抹红色的头发惹人注目。
戚光人高看的远，一眼便看出那是戚晶华。
他拉起孟郁的手朝着戚晶华走去，一路仔细地避开了所有人。
孟郁走到戚晶华面前时，才发现罗纳和安德鲁正顶着黑眼圈，笔直地站在戚晶华身后。
孟郁：
戚光向戚晶华点点头，“早。”
戚晶华面上青筋一跳，直接气笑了，伸手就想去拍戚光的头，“昨天我是不是给你说过要到教室报到以后才能走？”
戚光慢悠悠地避开了对方的手后，才道：“我不舒服，发消息跟你请假了。”
戚晶华收是收到了信息，但是她不信这小子会不舒服，所以她非常严肃地回了句“滚过来”。
谁知戚光之后根本没回。
孟郁见戚晶华身后的罗纳对自己挤眉弄眼，一下子明白了对方的意思。
孟郁问道：“老师，罗纳和安德鲁怎么了？”
戚晶华收回怒视戚光的眼神，回头瞪了罗纳一眼。
罗纳又站直了身子，眼神坚定，抬头望向天空，而一旁的安德鲁则是一副我什么都没做的样子，站的老直了。
戚晶华拿着文件夹分别在罗纳和安德鲁头上拍了一下，道：“这俩人被我抓到在学校内喝酒。”
罗纳一脸无辜地喊冤 ，“可是戚老师，是学长学姐叫我们喝的，参加的新生都喝了。”
戚晶华又拍了罗纳的脑袋一下，道：“闭嘴，不遵守学校校规就得挨罚。”
而一旁的戚光低下头，在孟郁耳边悄悄说道：“戚晶华最讨厌别人喝酒。”
湿热的气吹在孟郁的耳尖上，孟郁不自在地点了点头。
靠的太近了。
孟郁想着，才突然发现，戚光和戚晶华看起来很熟，而且两人的姓氏读音是一样的。
“你和老师是亲戚吗？”
戚光点点头，看着戚晶华喋喋不休地教训着罚站的学生，面上平静，“她是我姐。”
孟郁听着戚光的语气，两人的关系似乎并不像是姐弟。
这之后，演讲即将开始前，戚晶华才放过罗纳和安德鲁，带着四人走进了演讲厅。
罗纳打着哈欠，跟孟郁抱怨道：“我俩从凌晨五点站到现在，还被许珊那帮人嘲笑了。”
安德鲁叹了口气，“下次再也不跟你去什么聚会了。”
他只是单纯的想蹭个饭。
罗纳刚想把手搭在孟郁肩上，只听身后传来声音，他回过头，才发现孟郁身后跟了个大帅哥。
不同于安德鲁的儒雅。
“你好。”戚光冰冷的眼神扫过罗纳的手臂后，伸手道。
罗纳感觉背后一阵凉意，连忙放下手臂，朝着戚光伸出手，开始自我介绍，“我是罗纳，这是我的室友安德鲁，你是孟郁的室友吧。”
安德鲁闻言，客气地朝对方点点头。
戚光握了一下手，很快就松开了，“戚光。”
话音刚落，戚晶华不满地站在通道的尽头喊道，“赶紧过来！”
闻言，戚光走到孟郁身边，轻声道，“走吧。”
孟郁点点头，示意后面的两人快走。
他现在不是很想跟这两人走在一起，他们一身酒味，着实有些让孟郁发晕。
罗纳和安德鲁站在原地，望着两人离去的背影，有一种奇怪的感觉。
罗纳看着自己刚刚伸出的手，“总觉得自己是被嫌弃了。”
他能感觉到戚光的眼神似乎是在戒备什么。
安德鲁若有所思地拍了拍罗纳的肩膀，道：“确实是被嫌弃了，包括我。”
安德鲁：别难过，你还有兄弟我。
罗纳：这种时候就不需要你仗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