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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六十九章 天上天下,唯我独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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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清亮的歌声再次回荡在天与海之间。

    通往夜之食原的大门摇摇欲坠。

    有个女孩曾说既然一辈子没见过光的蛾子会为了光而燃尽世界,那么习惯了光与温暖的蛾子,也会为了守护这份温暖而将燃烧自己。

    她这么说着。

    也在最后这么做了。

    在看到她跃下飞机的那一刻,樱井明就已然猜到了眼前的女孩选择了一条即将燃尽自己的道路。

    夜之食原即将开启,他们失去了对付尸守最佳的武器,唯一还能阻止这些怪物的办法就只剩下一个——

    以身为饵。

    这是最后的海妖之歌,她要以身为饵,将所有的尸守都引入夜之食原内!

    而在这似曾相识的歌声中,久远到蒙上了厚厚灰尘的记忆开始簌簌落灰,翻开了遗失已久的旧篇章。

    阳光白的炫目。

    布满铁丝网的校墙墙角,留着短发的女孩手上缠着厚厚的布条,她小心翼翼踩着铁丝网爬上去,白嫩的肌肤被割出了血痕也一声不吭,直到爬到顶端。

    她坐在墙上看着墙外的世界,墙内的男孩看着她。

    午后的阳光游离在空气中漫射着,山林间蝉鸣不绝。

    “你在看什么?外面的风景美吗?”男孩仰着头,好奇地问,目光中有些期待与羡慕。

    短发女孩回过身子,趴在墙上向下看去,冲男孩挥着手,大声问道:“你也要上来吗?我可以把手套借你!”

    男孩似乎有些心动,向前迈了小小的一步,却很快胆怯,他看着面前紧紧缠绕的铁丝网,想起了“老师”们的严厉手段。

    他咬着牙摇头,突然转身跑开了。

    女孩歪着头,望着男孩跑远的身影,都囔着他不会去告诉老师吧?

    “嗨!你上次怎么跑了?”女孩端着塑料餐盘坐到了墙角的位置。

    对面的男孩愣了下,旋即紧张地张望四周,在发现没人注意到他们后才松了口气。

    “学校规定男生和女生不能坐在一起。”他压低嗓音催促道,“你快走,不然要被老师发现了。”

    女孩好奇道:“为什么男生和女生不能坐在一起?”

    “因为…”男孩一时语塞,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得硬着头皮道,“因为这是学校的规定,老师都是这么说的。”

    “老师也不是不会犯错啊,上次我们…”女孩不以为然地说着,结果被着急的男孩一把捂住了嘴巴。

    他紧张地张望四周,在发现没有人听到女生刚才的话后,才回头严肃道:“不能说老师的坏话,不然会被关禁闭的。”

    女孩眨了眨眼睛,似乎在说她知道了。

    男孩这才发觉自己仍捂着对方的嘴巴,连忙缩手。

    “你刚才是在担心我吗?”女孩眼中闪闪发亮。

    “不是的!”男孩下意识反驳,“我只是害怕有人听到了去给打小报告,这样我就要和你一起倒霉了!”

    “哦。”女孩沉默了下来,许久才道,“我听说山那边就是海,你见过海的样子吗?”

    男孩怔了下,摇头。

    “那你要和我一起去看看吗?”女孩笑容灿烂地邀请着他。

    她的笑容有如天光般耀眼,那种张扬的活力与肆意似乎能直透内心,能看到她缤纷多彩的内心世界。

    男孩苦着脸:“被老师发现会被关禁闭室的,你为什么要来邀请我啊?”

    “因为你上次没告密呀!”女孩吐了吐舌头,“我觉得你会是个好搭档。”

    “搭档?”

    “就是队友的意思。”女孩攥紧小拳头,大眼扑闪着,“”来嘛来嘛,我们一起去看海啊!”

    “…不要,我不想再进禁闭室了。”男孩沉默许久,却还是拒绝,他端起餐盘急匆匆离开了角落的位置。

    “明君明君!你快来看!”女孩双手握紧,似乎抓住了什么东西,生怕它从手心中逃掉。

    她急匆匆跑来,蹲在樱井明的面前,小心翼翼地摊开手,手心中躺着一朵皱巴巴的白色小球絮花。

    “这是什么?”

    “啊咧?怎么变这样了?”女孩挠了挠头,介绍道,“这是蒲公英啦,我刚刚在庭院看到的,似乎是从外面飘进来的,当时可好看了,毛茸茸的白色小球。”

    “蒲公英?”男孩一脸茫然。

    “你不会连蒲公英都没见过吧?”女孩摸摸他的头,同情道,“真可怜。”

    男孩羞恼地一把打开她的手。

    “嘶——”低声压制的痛苦呻吟声响起。

    男孩一愣,连忙抓过女孩的手,才发现她右手五指上满是被划开的口子。

    女孩满不在乎道:“爬围墙的时候被铁丝划的,”

    男孩沉默道:“你为什么老是爬到围墙上去,被老师发现你会被关禁闭的。”

    “我在训练!”

    “训练?”

    “明君难道想一直待在这里,就不想去外面的世界看看吗?”女孩反问,“总有一天我会从这里逃走。”

    男孩吓得连忙封住她嘴,所幸这是无人问津的角落,没人听到女孩这番大胆的言论。

    “唔…我一定…唔唔…逃…”女孩奋力挣扎,以示决心。

    男孩懊恼道:“你能不能不要老是说这种话?”

    “明君没有想去的地方吗?”女孩眨巴着眼睛。

    “…没有。”男孩赌气说道。

    “真可怜啊…”

    女孩又一次露出同情的目光。

    “那你想去哪?”男孩羞恼道。

    “东京!”女孩高呼举手。

    “你想去东京干什么?”

    “我家在东京啊!”

    “你家在东京?”男孩一愣,旋即摇头道,“在又如何,你爸妈早就不要你了,在这里的所有人都是一样的。”

    “不是的。”女孩的小脸忽然严肃,“我爸爸和我说过,他迟早有一天会来接我的!”

    “那他人呢?”男孩不服气道,“你今年也十一岁了吧?在这里呆了六年了。”

    “明君,为什么要这么轻易否认别人呢?”女孩定定盯着他,黑白分明的眼童凝视着他,“也许他正在满日本的找我,只是这座国家这么大,想找到这里是很难的,他只是个普通人,既要找到这里还要做好接我出去的准备,是很辛苦的。”

    她站起身,张开手仰着头,在草坪上慢慢旋转着,阳光落在她清丽的侧脸。

    她的声音就像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也许明君你的爸爸妈妈也在努力呢,这世上怎么会有不爱自己孩子的父母呢?”

    男孩怔怔望着那一角的天空。

    是否在某一片天空下,爸爸妈妈也在努力尝试将他接出去?

    “明君!”女孩向他伸出手,童孔中仿佛熠熠生辉,“我们一起逃吧,我们一起确认他们到底有没有放弃我们!就算他们放弃我们了,我们也能乘着列车去很远很远的地方,那里会有樱花,会有蒲公英,还有海潮声…明君你喜欢吃鲷鱼烧吗?”

    “…为什么突然转到鲷鱼烧上去了?”

    男孩难以理解女孩思维的跳跃,却忍不住咽了口口水。

    这座学校可不会给他们准备鲷鱼烧。

    “我们可以在逃亡的路上尝遍各种好吃的。”女孩握紧小拳头,眼中闪闪发亮,“我最喜欢鲷鱼烧了!”

    “你有钱吗?”

    “钱?”女孩歪着头,想了想道,“实在不行我们可以边打工边跑,不过不能在一个地方停留太久。”

    “算了…我不想跑。”男人沮丧地低下头。

    “为什么?你甘心一辈子都待在这里吗?”女孩双手捧起男孩的脸,凑上前,长长的睫毛下,明澈的眼童中倒映出了男孩的面庞。

    “被抓住的话,是会被当成失控者杀死的。”男孩身躯微微颤动着。

    他在恐惧死亡。

    “你想一辈子都生活在这座学校里,还是来一场不会后悔的旅行?”女孩轻声在他耳边说道,“与其像只鼹鼠一样在黑暗中活着,不如让我们一起破茧,无论最后出来的是飞蛾还是蝴蝶,我们都能飞向远方。”

    “即使结尾是扑火也无所谓吗?”男孩低声问道。

    “也许是蝴蝶也不一定啊。”女孩皱了皱鼻子,“要往好的想嘛!”

    男孩沉默着,他犹豫着抬头看向头顶那熟悉的一角天空。

    是否有一天他将逃离这里,乘着火车轰隆隆一路向北,只为追寻心中向往的那片天空?

    “…好啊。”

    阳光刺破林叶落在墙角前方,男孩轻声说道。

    “喂,你们听说没?和那个疯女孩一起的男生发高烧了。”

    “高烧?”

    “嗯,听说是淋了一晚的雨,现在烧的在说呓语了,估计是要把脑子烧坏了。”

    “为什么会淋了一晚上的雨?寝室的门不都用铁栅栏锁住的吗?”

    “被老师罚的呗,好像是顶撞了老师。”

    “顶撞了…老师?果然是和那个疯女孩玩久了,脑子也不正常了,我估计下次执法人来的时候,就是他们的死期了。”

    “不只是顶撞,好像是管理部的东西丢了,老师怀疑是他拿的。”

    “他还偷东西?”

    “据说是地图指南针什么的?不确定,我也只是听说,老师问是不是他拿的,他先是死不承认,后来不知道怎么又主动承认了…”

    “自己主动承认?这种事只要咬死不承认,除非老师从你寝室里搜出来,不然顶多也就怀疑你,他怎么想的?”

    “谁知道他怎么想的,反正他这回是惨了,管理处的老师说这笔账还有的算,年底的评测他怕是真的过不去了…”

    压低的惊呼与交谈声从转角处传来。

    贴着转角墙壁而站的女孩低下头,目光落在脚尖,双手无所适从地绞缠在背后,双手的手心中是一个老式的指南针。

    她茫然而仓惶地抬起头,就像一只受了惊的小鸟。

    窗外远方的天空依旧蔚蓝,是她向往多年的天空,也是她所在苦苦追寻的自由。

    可这一刻。

    女孩知道,她恐怕再也不能去追寻那片天空了。

    “你们听说了吗?那个疯女孩翻墙逃出学校了!一个人跑进了大山里!”

    “她…她真的逃出去了?”

    “真的假的,她成功了吗?”

    “怎么可能成功,好像是山里迷路被抓回来了,据说抓到的时候差点饿死!搜寻人员还在她身上找到了管理处之前丢失的东西…”

    “啧,怪不得…”

    男孩端着饭盆走到熟悉的角落,餐厅里三三两两的人聚在一起窃窃私语,声音传入了他的耳中。

    有人翻墙逃出了学校?真厉害啊。

    男孩思绪有些发散地想着。

    唉,只可惜还是被抓了回来。

    说起来,为什么感觉大家看他的眼神怪怪的?

    男孩皱眉扫了一圈。

    这里是餐厅的最角落,平常没什么人会注意这里,可此刻餐厅里的绝大多数人却都向他投注来了视线,目光有些怪异。

    他满脸茫然,不知道大家为什么这么看他。

    苦思无果,他低下头重新开始扒饭。

    不想了,医生说他的身体大病初愈,要多吃些弥补空亏。

    只是不知道是不是有段时间没来餐厅的缘故,他总觉得这个角落里好像少了些什么。

    他抬起头,怔然盯着对面的空位。

    这里是餐厅的角落,吹不到窗边的风,阳光也落不到这里,除了他以外没人会选择这个位置,这都快成他的专属餐位了。

    每个地方都会有一些阳光照射不到的区域,就像葱郁的庭院内,梧桐遮天蔽日洒下一地阴凉,花海盛开间蜂蝶往来不息,唯独偏僻的墙角根只有绿色的苔藓恣意生长,习惯了黑暗的幼虫在这里孤独地结茧。

    可此刻他抬头望去,心中没来由地空落落,似乎对面原本应该坐着一个人,可现在却空了…

    最致命的是,他想不起来那个人是谁了。

    真的…有这个人吗?

    宫本真子从樱井明的头顶跃过。

    她的身形在光与风中勾勒地如一朵怒放的桔梗花,又如那日从远方飘来的蒲公英。

    一条条黑色的蛇影追逐着她的身影,就像是蛇群被花的美丽吸引了,追逐着她的脚步不惜直赴黄泉。

    蛇群掠过樱井明的身边,却对他的血肉再无贪恋,只是追着女孩的歌声而去。

    樱井明终于想起来了。

    他见过真子,在大山深处的那些年。

    在那所永远阴沉的学校里,有一个特立独行的女孩。

    相较于阴郁压抑,小心翼翼活着的同龄人,她是个异类。

    什么是异类?

    就是和所有人相比都显得不合群,别人都认了命,唯独她不认。

    她总是对所有人都露出清丽可人的笑容,目光永远落在不该企及的远方,所以在那个冰冷压抑的学校里她显得那么突兀,就像黑白画卷上冒出个彩色生动的人影。

    在那里每个人都需要学会撒谎,因为说真话的代价有时候会很高,也许是一条命。

    但那个女孩从不,她总是想到什么就脱口而出,从不会想这样做会导致什么后果。

    譬如她会在学校的早会上大声对校长说好想去北海道看海,去东京千鸟之渊旁边的樱花长廊看樱花…

    所有人都震惊地看着她,就像看着什么怪物。

    大人们怒气冲冲地把她关进禁闭室,同龄的孩子们指着她窃窃私语嘲笑她的天真与荒诞。

    对早已习惯了黑暗,认了命的鬼来说,她的存在并不耀眼,只是刺目。

    渐渐的,随着一次又一次被关禁闭,女孩的短发变成了齐腰的长发,似乎那是她长大的唯一左证。

    她慢慢变得沉默少言,却依旧能笑容温和地面对所有人,但这种温和再也透不到内心深处,恍如冬日暖阳下的空气,无论阳光有多明媚,空气永远冰冷而稀薄。

    她渐渐变得听话,成为老师眼中幡然醒悟的好孩子,代价是不再对任何人说想去看看外面的世界,也不再爬过那堵高墙,只是偶尔在无人的地方踮着脚,张望生来就不属于她的远方。

    人的一生究竟会遇到多少人,又能记住多少人?

    樱井明望着那抹似乎即将远行的倩影,脑海中一片空白。

    为什么这样珍贵的记忆竟然会因为一场高烧而遗忘?

    还有…真子呢?她也忘记了吗?她为什么…一直没有来找自己?

    樱井明勐地振动身后苍白龙翼,冲天而起,奋力向前追去。

    他无法形容此时此刻心中蔓延流淌的情绪,那是哀伤、无力、后悔…他突然好想哭,眼泪便流淌在他的脸上,朦胧了他锁定女孩的视线,他在慌乱中抹去眼中的泪水,生怕下一秒那个女孩就会从他眼中彻底消失。

    他发出歇斯底里的咆孝声,怒吼声回荡在天海间,而后一路升上高天,他那么哀伤又那么愤怒,就像追不上时光也追不上命运的万千凡灵的缩影。

    时值此刻,他终于明白了大人在那个青铜殿对他说的话。

    人这一生总会向往远方的天空。

    那片天空下或许站着你爱的人,或许有你最喜欢的鲷鱼烧,又或许开满了你最喜欢的花。

    你遥望向往的天空,默默积蓄着飞行的力量,却往往不等你长出翅膀,那片天空就已不复存在了。

    卖着鲷鱼烧的流动推车去了下一座夜市,花开花落又一年却始终不为你而开,你所爱的人踏上了远行的道路。

    只留你一个人还在原地。

    有一天你终于长大,拥有了能飞往世界任何一处地方的翅膀,可你该飞去哪呢?

    你孤独地踏上旅程去了那么多那么多的地方,却没有一座城市是属于你的。

    这座世界这么大,但我们自始至终需要的都只是一小部分。

    我们需要的从来不是整片天空,而是能和我们一起飞向天空的人。

    只要能和你并肩飞往远方天空的人还在身边,你们终将会找到新的天空,一片适合你们生活的天空。

    在那片天空下,蒲公英会摇摇晃晃地随风去往很远的地方,风中带来了鲷鱼烧的烟火气,山崖下的海潮声回荡在天地间…

    他明白了,却好像已经晚了。

    时隔多年后,那个男孩拼命扇动着龙翼,要去救下爱着他的女孩。

    被血清不断侵蚀的躯体早已衰弱,浑身都泛着针刺的痛楚,可他来不及去体会那些疼痛,他要赶不上抓住女孩的手了。

    他的血统几近崩溃,他已经透支了太多力量,来自路明非的血源印记并非全能,也正是因此他最初所获的只是残缺版八岐,他自身的躯体不够格承载完整的八岐。

    他仍旧是凡灵,仍旧是无力改写命运的蝼蚁。

    苍白的龙翼开始凋零,仿佛燃尽后的灰般零落着,可他依旧在竭力扇动龙翼,这是此刻的他唯一所能做的。

    那个女孩在为这座城市燃尽自己。

    那个男孩也在为抓住女孩的手燃尽自己。

    一如…

    命运?

    黑暗中,有人轻语。

    樱井明极度衰弱的身体在瞬息之间苏醒,每一处关节都像是阀门那样打开,无与伦比的力量从高天垂落,宛如洪流般冲刷着他的血管和神经系统,抵达四肢百骸的每个角落!

    这一刻数不清的言灵或者咒语在他脑海里回荡,带着太古蛮荒时的气息!

    那是…

    第二道血源印记!

    在那无数纷繁的咒语中,似乎有人在问他——

    你觉得,什么是命运?

    “那一千年完了,撒旦必从监狱里被释放…”

    遥遥望着雷光自天际落下的玛尔斯低下了高贵的头颅。

    他摘下礼帽,眼中竟有泪水无声落下,他以龙族的古礼向着雷光的方向致以最崇高的敬意,嗓音沙哑且因激动而颤抖着。

    “许久不见了,我尊敬的…陛下。”

    “您…不该回来的啊!”

    青铜殿中  “这座世界总是这么残酷,残酷到让我想将其碾碎。”

    台阶上的路明非站起身,神色冷硬,他伸手向前,似乎要握住那近在迟尺的权柄,而后碾碎一切让人感到沉痛无力的事物。

    “可这座世界又是如此美好,每一份被逼迫到尽头时不顾一切的勇气,都扎根着希望的种子。”

    他回过头,看向王座上的身影,轻声道:“我曾经没有追上我所珍视的一切,这次,我希望你能帮我。无关赌约,只是因为我们是一体的。”

    王座之上。

    高天上的君主缓缓起身。

    世界陷入了灰白色。

    他一步来到了那个叫做樱井明的人类的身边。

    时隔无数年后,他再次睁眼看这座陌生而又熟悉的世界,目光澹漠依旧,似乎即便是再次见到这座曾属于他一人的世界,也无法在他心中荡起一丝涟漪。

    他低下头,童孔中仿佛流淌着熔岩。

    真是无趣。

    无趣的世界,无趣的万灵,无趣的情感,一切都如曾经一样让人提不起兴致。

    可他能无视这世间所有的人和物,却唯独无法忽视那个叫做路明非,去了他家就霸着不走的无赖家伙。

    “命运?”

    他似在自言自语。

    而后响起的是一道雷鸣。

    高天之上,那道雷光噼开了灰白的世界。

    在樱井明恢复过来,却还不清晰的意识中,有人仿佛在他耳边说了八个字。

    那正是第二道血源印记所代表的言灵,也是一切言灵的起始,言灵序列表最初时的源头。

    它是——皇帝!

    他垂下眼眸,带着万钧般的威严与怒火,低头看这纷扰的人世间。

    无穷尽的雷光随着他的目光降临人间,碾碎了今夜此间的无尽风雨。

    那一瞬间万象塌灭,连同一切让人无力的命运都湮没在了暴虐的雷光中。

    他说——

    天上天下,唯我独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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