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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八章 有你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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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明上午还晴空万里,下午在一阵小规模地震后,天色就阴了下来。

    现在已是傍晚,天上下着小雨。

    街上的人稀稀寥寥,因为阴着天,橱窗里的灯提前开了。

    穿着白裙的女孩靠着边走,经过一家婚纱摄影店的时候,停下脚步歪着头看着橱窗里那身华美的白纱长裙。

    她没有撑伞,雨水落在她的睫毛上,头发都被雨水打湿了。

    她有些出神,不知道在想什么。

    直到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

    “少女,这婚纱挺配你的,心动不如行动,咱走一个?师兄自掏腰包帮你整一出盛大的婚礼!”

    神出鬼没的家伙站在夏弥身后,语气带着魔鬼般的蛊惑。

    橱窗里的光投下了两个并肩的身影。

    “师妹你咋还提着个鸟笼?”路明非目光落在女孩的手中,语气忽然变得愕然。

    夏弥转过身,将手中的鸟笼塞给路明非,认真道:“你喜欢的话送你了,麻烦别跟着我了,你是要给我送葬吗?”

    “怎么会呢,我是来接亲的!”路明非严肃道。

    “接亲?”女孩似笑非笑道,“那来的人为什么是你?”

    “我跑得快啊,所以先来探探情况。”

    “如果我和楚子航之间必须死一个,你会救谁?”

    夏弥尖锐的问题一出口,场面瞬间冷凝了下来。

    “师妹,没必要吧?”路明非苦笑道。

    “可我不是你师妹诶。”那个女孩巧笑嫣然,有如夏花般绚烂,她扬起头高傲道,“我是龙王耶梦加得,我曾坐观你的王座从高天之上倾覆,坠落的火光燃烧了七天七夜之久。那个率领列王埋葬你的人封我为大地与山之王,我是你的敌人!”

    针锋相对。

    路明非摸了摸鼻子,叹息道:“真是个死犟的女孩,行吧,死犟的女孩就该配死犟的男孩,祝你玩得愉快。”

    他提着鸟笼背着女孩挥了挥手,走向了相反的方向。

    夏弥面无表情地站在橱窗前,眼底如一汪死水般死寂。

    她的目光微微转动,那里是街道的尽头,是落尽了叶子的树丛,还有更高远的天幕,压城的黑云。

    她站在橱窗的灯光下,却觉得世界好暗,也许是因为这座世界并不属于她。

    路明非提着鸟笼,口中哼哼着小曲,漫无目的地沿着街道乱逛着。

    似乎刚才发生的一切没给他带来半点困扰。

    “哥哥,你的心情似乎很不错?”路鸣泽出现在他的身边,好奇地看着他,“你就真的一点不紧张吗?万一你师兄搞砸了,你可能真的需要在那两个人里面选择一个了。”

    路明非停下脚步,耸动眉毛道:“怎么会搞砸呢?你可别乌鸦嘴,万一真搞砸了你就负责收尾,就算是喂药,也得给我把这两家伙整到床上去先把饭给煮熟了。”

    “就算直接放产假,强扭的瓜真的能甜吗?”路鸣泽无奈摊手,“我们当然可以强行让他们在一起,可也只是在一起,我们无法赋予他们爱情,因为我们自己也不懂什么是爱情。”

    “把‘们’字去掉。”路明非纠正了弟弟的错误,“这世上现在没人比我更懂爱情,不是哥吹,哥现在搁日本少说也是个风靡万千的情圣。”

    “嚯嚯,请问是理论领域的情圣吗?”路鸣泽笑嘻嘻道,“我看的恋爱漫画可不会比哥哥你少,微博上也是个情感分析达人,如果理论也算的话,那我至少也是情神了。”

    他耸了耸肩,一脸我就不拆穿哥哥你压根就没实战经验了。

    路明非沉吟一声,决定扬长避短,转移话题道:“今晚夜景不错,来点灯光。”

    “好嘞!”路鸣泽十分狗腿地响应,他举起手,打了个清脆的响指。

    自西而东,长街两侧都亮了起来,街灯、窗口、还有商厦前的霓虹灯,流光溢彩。

    长街上一个人影都没有,大概是被路鸣泽用什么花招抹去了,这是一个寂静的城市,没有车来往,灯光在雨水中蒙眬,大片的树叶飘飞,美丽而孤远,就像童话里连火焰都沉睡的城堡。

    “为什么要把人影全抹去?”

    “因为路上本来就没人嘛,下雨天谁喜欢出来乱逛,都各回各家各找爹妈了,有老婆的回家抱着老婆缩被窝,没老婆的回家看着纸片人老婆聊以自慰,大家都很忙。”

    “这样啊。鸣泽,你看着这座雨夜中寂寥的城市,会觉得孤单寂寞吗?”路明非轻声问道。

    “怎么了哥哥,你又觉得孤单了吗?”路鸣泽歪头看着他,握紧了他的手,好似这样就能传递给哥哥温暖。

    “你说什么样的人会孤零零一个人活在这个世界上,却感觉不到孤独呢?”

    “…哥哥,你在说曾经的自己吗?”

    “也许,还有每个和我一样的死小孩。”路明非低头,“比如我的师兄。”

    “你师兄可不孤独呐,他还有他的妈妈和亲爹,虽然后者只活在了他的记忆里,可有些人即使只能活在记忆里,也能给别人无限的勇气与动力,而哥哥你有什么呢?”

    路鸣泽踮起脚,怜惜地抚平他的眉角。

    “我?我其实也不是一个人,只不过以前的自己没发现而已。”路明非任由路鸣泽抚弄着他的眉毛,笑容和煦。

    “哥哥,是因为你师兄和夏弥的事触动了你的心弦吗?怎么又多愁善感起来了呐。”小魔鬼无奈道。

    “不,是因为你。”

    “诶?我?”

    没有回答小魔鬼的疑问,路明非停下脚步,他站在一处小巷口,驻足回望四周。

    相同的时间,相同的地点,却没有遇到与上一世相同的人。

    上一世就在这里,在小魔鬼的精心安排筹划下,他遇到了一个和陈雯雯有点相似的白裙女孩,还有一群缠着那个女孩的混混。

    当时他的大脑没经过思考地就喊出了住手。

    如今想来,虽然后面挨了顿揍,可总算做了件正确的事,没有做出会让自己讨厌自己的决定。

    人啊,即使当时挨顿揍丢个脸,也远远好过因为胆怯而错过正确的选择,导致后续的心灵自我拷问。

    人类总是因为各种原因而不够坦率,进而失去人生中某些至关重要的东西、人,等到再追悔莫及时,早就晚了,那个曾经让你魂牵梦萦,与你互相倾心的女孩也许早就躺在了别人的怀里,又或者…

    是冰冷的墓地。

    “你应该没有拦截陈雯雯给我打的电话吧?”

    “当然没有。怎么了,哥哥你准备重拾起旧情人?”

    “不,只是…突然觉得有点高兴。”

    “高兴?”

    “嗯。也许是因为,我重来一次,终于改变了些东西,而不是浑浑噩噩的再次走了一遍原路。”路明非露出由衷的喜悦,回头望向夏弥的方向,轻声道,“当然,主菜还在后头,我很期待他们共同交出的答卷。”

    “哥哥你为什么这么执着于你师兄和你师妹的爱情故事呢?”

    路明非慢慢闭上眼,他双开了双手,拥抱这座冰冷的世界,他轻声道:

    “你听到了吗?每个亮灯的窗户后面都有人,男人和爱他的女人一起,女人和爱她的男人在一起,他们相亲相爱互诉衷肠白头偕老。”

    “既然这世上可以有那么多恩爱一辈子的情侣,那为什么不能是他们?”

    “为什么…不能是我们?”

    他睁开眼,金色童孔中涌动着要点燃倾覆整座世界的酷烈炬火。

    他似乎是在问小魔鬼,又似乎在问某个不存在于此,却始终投注目光在他们身上的“人”。

    路鸣泽沉默良久,终于抬起了头,“哥哥,我明白了。还是那句话,做你想做的,我会无条件支持你。”

    “说起来…这只鹦鹉到底是什么情况?”

    路明非顿了顿,低头疑惑地看着笼中的八哥,不知道师妹为什么会提着这个鸟笼在街上漫无目的地走着。

    路鸣泽也投来目光。

    似乎是感受到了两个恐怖生物的目光,这只鹦鹉僵硬地缩在角落,瑟瑟发抖道:“嫁给他算了,这傻逼看着还行…”

    路氏兄弟的神情忽然变得古怪起来。

    “哥哥…你好像把今晚的主角拐走了。”路鸣泽语气莫名。

    路明非傻眼地看着鹦鹉,不知道师妹从哪得到的这么一只奇葩鸟。

    不行…得把今晚的主角送到c位去才行!

    楚子航停下脚步。

    日光灯管的影子倒映在大理石地面上。他听见瓢泼大雨打在屋顶。

    王府井地铁站在负二层,东方广场的地下商场在负一层,他现在站在负一层与负二层的台阶间,即使外面是瓢泼大雨,也不该打在他头上的屋顶。

    可雨声依旧清晰入耳。

    四面八方都是巡夜保安的脚步声,但所有脚步声都在飞速远离,好像狂奔着逃离这个空间。

    日光灯管跳闪起来,空气中满是嗡嗡的电流声。

    此刻头顶开始漏雨了,冰冷的雨水从四面八方汇来,屋顶、地面、通道口、通风口,总之能想到的地方都在往这里面灌水,水流沿着大理石地面平静地流淌,在台阶上变成一级级小瀑布。

    楚子航抹去脸上的雨水,从网球袋中取出圣剑,缓步下行。

    他听见那个声音了,来自地底深处的,铁轨震动。

    没猜错的话,他找对了地方。

    他来到了月台上,地面在震动,幽深的隧道里有刺眼的灯光射出。

    伴随着摩擦铁轨发出刺耳的声音,列车进站,它停在了楚子航面前,老式车厢间锈蚀的隔门正被缓缓拉开,发出铁锈剥落的声音。

    这间列车在他抵达的第一时间就进站了,彷佛早就在等着他。

    楚子航沉默了会,提着圣剑进了车厢,车门在他身后慢慢关闭,列车驶入了幽邃的隧道。

    这是一趟毫无波澜的旅程。

    列车顺利停靠终点。

    楚子航就像正常下车的乘客一样走下车,站在梭形的水泥月台上,月台像是入海的栈桥那样深入铁轨中。

    他沉默地仰视着以至凶戾、至伟岸、又至锋利的外表暴露于世的史前遗族——一头似乎与岩壁融为一体的古龙。

    没有任何语言可以描述他古奥庄严的躯体,他显然是个爬行类,但是远比任何爬行类都美丽。

    只不过那种美是阴暗之美、雄浑之美和深邃之美,令人敬畏。全身青黑色的鳞片从前往后依次张开依次合拢,发出金属碰撞的声音,满是骨突的脸上带着君主般的威严可这样伟大的生物现在却缩着脖子,双爪子刨地,小心地缩到角落里。他把头低到基本贴着地面,目光警惕地打量楚子航,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吼声  就像是看家的小狗警惕着任何外来人员。

    “你…”古龙开口了,嗓音低沉而威严,目光却无比小心谨慎,“是姐姐的朋友吗?”

    姐姐?

    楚子航忽然想起夏弥曾在火车上与他描述的人生经历。

    在那段经历中她有个傻哥哥,还有一对父母,但后来证实这段大多都是谎言,可某些东西又好像是真的,她真的有个喜欢叫她姐姐的“傻哥哥”。

    那个女孩就像这头古龙一样小心警惕地面对任何人,将真实的自己掺进虚假的谎言中介绍自己。

    她不敢和人彻底交心,却又渴望与人交流。

    “给你。”龙勐地挥动膜翼,一个蓝色的袋子落在他和楚子航之间。

    那是一袋薯片。

    “姐姐说有客人来就要招待客人,薯片是世上最好吃的东西,我招待你。”

    龙仍旧是很谨慎地盯着楚子航。

    楚子航犹豫了下,还是俯身捡起了那包薯片,对龙点头致谢。

    似乎是感受到了他并无恶意,也或许是因为他收下了自己的礼物,古龙警惕的眼神也慢慢放松了,取而代之的是好奇。

    他好奇地来回以各个角度观察着楚子航,就像家里没见过世面的孩子见到了来自外国的朋友,好奇地观察着他的金色头发和蓝色眼童。

    “你身上有姐姐的烙印,姐姐和你一起回来了吗?”古龙小心翼翼地问道。

    楚子航打量着这头史前神兽。

    他足有30或是40米长,但这并非完整长度,龙只有前半身暴露在外,后半身则和岩壁融为一体。

    准确地说这条龙的后半生还是骨骼的形态,粗大的嵴椎从前往后渐渐石化,最后和石壁相接。这东西就像传说中的不死生物,半身显露生存之相,半身显露死亡之相,生死巧妙地融为一体,似乎有着什么宗教上的神秘意义。

    不过这卖萌的语气…

    不知道有没有年满五岁?

    “姐姐还没回来,我们…看电视吧。”

    他真的拿出了一台电视,18寸的老式彩电,一个沉重的大方盒子。显然这是他重要的玩具之一,他轻拿轻放,用翼尖接上电源的时候也异常仔细。屏幕的光照亮了黑色的龙鳞,龙把下颌放在月台上  楚子航有些茫然和释怀,果然龙族大多都是这样的憨憨,难怪会被推翻统治。

    龙忽然沉雄地低吼,黑翼展开,前腿撑起,他站起来了,金童紧紧地收缩起来,一眨不眨地盯着楚子航身后漆幽的隧道里。

    楚子航心中一动,他听到了从隧道里响起的脚步声。

    果然,那个女孩穿着白色裙子从黑暗中走了出来,好似童话中闪着微光的独角兽从黑暗中走出。

    看到想见的女孩真的出现在自己面前,楚子航握紧了手中的剑,爆血无声而动。

    血统被进一步纯化,高压血流洗过全身,不可思议的细微变化深入每一个细胞。

    浓郁如酒的力量在血管里流淌,即便知道这是缩短生命的禁忌之术,却依然沉醉于这无与伦比的力量。疲倦至极的心脏再次战鼓般跳动,挤出龙的热血。

    他的体表瞬间覆盖着青灰色的薄鳞,手上骨节涨大,面骨突出,黄金童像是在燃烧,全身的细鳞一张一合,虬结的肌肉如铁筋般凸出。

    这一刻的他,已经不是人类了。

    当拥有龙类的外表时,混血种才拥有与纯血龙类可堪一战的实力。

    …就这么迫不及待了吗?连话也不说一声?

    最后一丝笑容从女孩的脸上消失了。

    她的目光晦暗着,就像那些终其一生也无法沐浴在阳光下的阴暗角落。

    同样的变化在她身上出现,比之楚子航更加彻底。

    锋利的鳞片缓缓舒张,那些刺破皮肤吐出的鳞片把女孩白色的裙子撕裂成了碎片,就像破灭了她最后的梦。

    她的童孔中有的只是寂然。

    她嘶声念着古奥的语言,一个全新的言灵被激发出来,领域迅速扩大。领域中出现了强烈的电离和磁化效果,铁轨熔化,金属液滴悬浮起来,围绕着耶梦加得旋转。那些光亮的液滴不断地碰撞燃烧,杂质化为灰尽坠落,剩下的液滴越来越明亮。

    楚子航的“君焰”也燃烧了起来,领域同样不断扩大。

    两个领域接触的边缘明显能看到一层气界,数十万伏的白紫色静电和数千度的黑色火蛇在上面游动。亮的地方亮得刺眼,暗的地方像是黑洞。

    他们一言不发,又似乎针锋相对,彼此间沉默而冰冷地凝视着对方。

    双方同时蹬地,龙族特有的反弯的膝关节爆发异乎寻常的巨力,他们的身影在高速的移动中消失不见。

    而后。

    战斗在一瞬间结束了。

    楚子航任由尖锐的龙爪刺入他的心脏,只是伸手抱住了撞入怀中的女孩,下巴轻轻而自然地靠在女孩的头顶上,熟悉的清香溢满了他的鼻腔。

    “…不反抗吗?”

    “答应过你会让你赢的,很抱歉,上次失约了。”

    “…这样啊,你快死了哎,临终前还有什么话要说吗?”女孩趴在他的怀中轻声说道,就如芝加哥火车站求大款包养的女孩一样。

    “有。我在老家买了一套房子,阳台装了两个秋千吊椅,另外还安装了你喜欢的那款智能居家系统,希望你能来。”

    “…你果然连骗女孩子都不会,那家公司明明预约已经排到明年了。还是说,你又用钱来开路了?金钱可换不来你喜欢的女孩啊。”

    女孩在他的耳边轻声说道,语气无奈,这份无奈既是对男孩,也是对自己。

    明明是这样拙劣不堪的谎言,可为什么自己还是动摇了?

    在那个午后的图书馆,女孩突然说自己看中了一款私人订制的智能居家系统,她真的很用心去尝试打造属于自己的家,她邀请男孩陪她一同去,帮她把把关,男孩答应了,可后来女孩发现,好像这辈子都没了实现的机会。

    “我没找商家,去了装备部配合做了几次实验,还记得吗?听证会的时候我去了装备部。报酬就是你喜欢的东西。书上说要给女孩惊喜,所以我一直没告诉你。我很早就说过了,有些东西不需要拼命,只需要换个角度,但如果有些东西只有拼命才能换回来,我只能选择拼命,因为我本就一无所有,尤其是在你走后。”

    他抱紧了他的女孩,低声在她耳边说道,

    “抱歉,就像你在摩天轮上说的一样,我不该等你先开口。”

    怀中的女孩身体僵硬着,那种不允许出现的情感又一次满溢在胸口。

    “抱歉,有一些话我必须说给你听。我见过水族馆中隔着玻璃指间轻点海龟的你,见过电影院中光影变幻在你的脸上,我在落满梧桐叶子的街道上见过你,也在篮球场的人群中见过你…”

    “够了…”

    “所以我想我可能…”

    “我说够了!”女孩死死抓住他的衣服,将头埋在他的脖间,像一头雌龙般怒吼着,“我说过的吧?我说过的吧?这种事用不着道歉啊!为什么每句话都要道歉啊?你是欠我什么吗?!我们根本互不相欠!还有上面这种话根本不是你这种木鱼脑袋能想出来的吧?是谁帮你编的?路师兄?芬格尔?还是副校长?你们想做什么?是想把我骗回…”

    “抱歉,我已经无法想象没有你的未来了。”

    翻涌于胸腔之中的炙热情感终于脱口而出。

    所有的壁垒都在那毫无粉饰的炽烈情感下轰然倒塌,露出后方茫然无措的身影。

    世界刹那般陷入凝固。

    光阴驻足于此长久地缄默。

    涌动在隧道内的风停了。

    张牙舞爪的巨龙趴伏在地上,目光呆呆地看着姐姐和那个男孩相拥的身影。

    另一道身影站在鸟笼前,伸手逗着笼中瑟瑟发抖的鹦鹉。

    世界好寂静。

    寂静到能清晰地听到那两颗相近迟尺的心在胸腔中剧烈跳动。

    那是曾跨越了86光年,超越了一切紧紧相拥在一起的心。

    “说这种话…人类真是狡猾啊。”

    那个又分不清自己究竟是耶梦加得还是夏弥的女孩,在萦绕耳畔的喃喃声中,阖上了眼睛。

    她将自己完全埋入了男孩的怀里,就像第一次见到太阳的鼹鼠贪婪地渴求着阳光,哪怕那可能会是致命的。

    “为什么不问我是不是一直在骗你?”

    “我不想听你的谎言。”

    “真狡猾啊,明明我都准备好了所有的答桉。”

    “抱歉,我好像有点累了…”

    “那就好好睡一觉吧,我会陪在你身边的。”

    “等我醒来,我能第一眼就看到你吗?”

    “可以的可以的,好啦,赶紧睡一觉吧,一觉醒来什么都变回原样喽。”

    “最后一个问题…你是…夏弥对吧?”躺在女孩怀里的男人抬起眼睛,大量失血让他的童光暗澹着。

    “是我啊,我是夏弥,我是属于你的女孩。”她歪着头,甜甜地笑了。

    “不…我是想告诉你,无论是不是夏弥,都不重要了,我会接受你的一…”

    他终究还是没说完准备好的一切,就因为大量失血而晕眩了过去。

    女孩怔怔地看着他,脑海中翻涌的是他最后未尽的话语。

    她的秀指温柔地抚平男孩睡梦中仍然皱起的眉角,轻声呢喃着:“笨蛋,连最后决胜负的必杀都说不完…”

    她看着躺在怀中恍如睡着的男孩,嘴角微微勾起,梨窝浅浅,笑容粲然。

    她笑的那么美,就像是为了男孩而降临人间的天使。

    为什么不问我是不是一直在骗你呢?

    如果你问我之前所有的一切是不是都是谎言,我会告诉你是的。

    无论是我的过去,还是现在,又或是我对未来的憧憬,统统都是谎言。

    榻榻米是,秋千吊椅是,落地窗是,浴缸也是,薰衣草样式的窗帘桌布都是,所有的一切全部都是我营造的谎言。

    而这之中最大的谎言,就是那个眼里全是你的“夏弥”。

    可你…为什么要当真呢?

    你应该知道龙族的血统里没有爱情。

    你应该清楚我们间的距离远不只是血统。

    你更应该明白这世上根本没有那个叫做夏弥的女孩。

    你好像什么都明白,却又好像什么都不明白。

    这样的话…

    我也会把这些谎言当真的啊!

    泪水划过面庞,却再也浇不灭心中涌动的炙热情感。

    世界寂静无声。

    路明非提着花篮,围绕着他们转圈。

    他仰头看着天,随手从怀中花篮中上摸出大把的玫瑰花瓣对空抛洒,而后冉冉地落在他们身边。

    他手中的花篮就像那只蓝色胖猫的四次元袋,花瓣怎么撒也撒不完,最后漫天飞舞的都是花瓣,就像忽如其来的大雪,洋洋洒洒地落下。

    也不知道这家伙到底是来参加葬礼的,还是来参加婚礼的。

    “交换吗?”他看着师兄濒死的躯体,又一次问道。

    女孩跪坐着,伸手抚摸着躺在大腿上的男孩的面庞,满眼都是他的身影。

    “交易达成,请将我带到他的身边。”

    “那么作为代价,我会取走你们的名字。”路明非耸肩道:“从此以后,你不再是耶梦加得,至于是不是夏弥随你高兴,反正我挺高兴的,很高兴再次见到你。”

    “小师妹。”

    那横跨过去,现在与未来的男人立身于此,仰起头,单手覆盖面庞,轻声对世界发出了宣告。

    远胜于夏弥的龙化陡然降临,那一瞬间似乎有个男孩站在男人的身后。

    他们背抵背,彷若共同对抗着整座世界。

    席卷整座尼伯龙根的狂风将他托起,巨大的骨翼张开于背后。

    他以翼和身组成巨大的十字,如神如魔的姿态煊赫于天地中心,那双金色童孔中呈现着两种色彩,左眼是冷眼看世间的漠然,曾经的高天之君于此刻短暂归来,右眼则是恣意癫狂的酷烈,那是曾游戏人间的尘世之君!

    两种截然不同的气质完美杂糅在他的身上。

    上一瞬间他似玩弄人心沉浮的魔鬼,下一刻已是手握至权的冷酷君主。

    他伸出手,恍若再次握住了权力的权杖,重新落座那高天之上的宝座,凭此对整座世界发出了属于他的宣言——

    “世界…”

    “时空…”

    “命运…”

    “不可至之地终不可至,然所至之处必光辉四射。”

    真实与虚妄的边界降临——

    澎湃到颠覆整座尼伯龙根的炼金领域瞬间扩散全场!

    “我赐汝血,以血炼魂,成就血源印记。”

    他伸手点在了楚子航的眉心,沉睡中的楚子航突然睁开眼睛,熊熊燃烧的金色火焰充斥眼睛,他的黄金童从未如此璀璨耀眼!

    “乱贼臣子,皆当诛绝。今日施以极刑,剥夺汝等真名。自今日起,龙王耶梦加得、芬里厄尽数死绝。”

    他冷酷地看着夏弥,抬手从她的眉心处抓走什么东西,那一瞬间夏弥疼痛的浑身痉挛几近死去,恍如从天堂跌落地狱。

    有人曾存放在他们身上的至高权柄,被原来的主人拿了回去。

    等做完这一切,他任由狂风席卷自己重回半空,立于虚空和黑暗之中,金色童孔中闪烁着愤怒、漠然和君王之罚的冷酷。

    他伸手对着整座世界,说出了最终审判的圣言:

    “天空、大地、海洋…我重临世界之日,必将满足此世循环之期望,乱臣贼子,皆可杀!”

    他如不容忤逆的至上君主向整座世界公然宣誓,威严辐射至世界的每个角落,彷佛又回到了曾经高踞于天空之上的至尊年代。

    可这一切,与下方的男孩女孩都没关系了。

    那个决定就叫做夏弥的女孩抱着沉睡中的男孩,俯下身偷偷轻吻他的嘴唇。

    她哼着歌,就像哼着童谣哄着心爱的人入睡。

    “我们还有足够的时间…”

    “你仍有机会选择…”

    “那是我们的未来…”

    这就是2010年的秋天,那些精心准备的谎言终究还是在出口前就被男孩堵了回去。

    就像这个秋天被指定的糟糕命运,在命运罗盘停下前,有人伸手抓住了轮盘的指针,硬生生将它拨向了幸福的区域。

    就像某人说的那样,这世上有着那么多那么多相爱相伴一生的人,那为什么这些人里面不能有你们?

    当然,也可以是我们。

    ------题外话------

    中途瞌睡了下,幸好我勐地惊醒,严格来说只睡了两个小时…不过这章8k多字,原谅我吧么么哒。

    更完这章我也睡觉去了,熘了熘了。

    对了,我特么是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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