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4章 旧梦 1
第一次听到“银面飞刀”四个字，是肖燕燕十二岁得封护法那一年。那年，肖庆岚把她和梅花阁的一百个死侍关在一个无食、无水、无光的大屋子里，并撂下一句：
“七天之后我再来，从这里走出去的人只能有一个。”
然后七天之后，肖燕燕满身是血的从那间屋子里爬了出来。
因为无食无水，肖燕燕那几天吃的是什么，也就可想而知了。她之后半年，见不得半点荤腥，一见就吐。整个人都要瘦脱相了，更别说出任务了。
后来长风在她面前放了一桌荤菜，自己在她后面拿着剑逼着她。就这样，她从带油腥的素斋开始，花了将近半年的时间，终于克服了心里的恐惧。
之后，肖庆岚正式册立她为护法。
就在这道令下了没有半个月，一个名字在江湖上横空出世。
“银面飞刀”。
当时，他只是个少年千户，第一次出手就连平了江南的三大匪寨。
即使除了打扮和战力，江湖上查不到关于他的任何消息。但肖燕燕几乎第一时间就知道那人是谁。方允知。
那天，肖庆岚让她一个人去大殿，肖燕燕当然知道这是为什么。果然，她进去的时候，肖庆岚已经坐在那里等她了。
因为知道是来干嘛的，肖燕燕一进去就“扑通”一声跪了下去。
“义父。”
“看来你是知道我叫你来干什么的。”
肖庆岚的声音没什么起伏，但肖燕燕的身子还是一抖。她把额头贴在地上，语气十分卑微：
“是，属下知道。”
“既然知道，那你觉得我该拿你怎么办呢？”
肖燕燕又是一抖：“义父，但凭义父处置。”
“如果，如果有必要，我也可以去杀了他。”
她干咽了口唾沫，声音艰涩的说。
“呵。”
肖庆岚突然笑了声：“这倒不必。”
说着，他从一旁的案几上拿了一根行刑堂的鞭子。
看到这东西，肖燕燕不仅没害怕，还松了口气。至少不是生死蛊。
她自觉的挪了过去，方便肖庆岚抽她。可她还是想简单了。这一次，肖庆岚在鞭子上沾了盐水。
最后她拖着一身伤回去的时候，还看了一出好戏。
她被封护法以后，她和长风就从紫霞院搬到了更大的护法院。平时这个院子里，除了她和长风外，也就是一个负责洒扫端饭的小厮。平时她每次进院子的时候，那小厮都要向她问好。可是今天，肖燕燕没看到那个小厮。
她一开始没注意，直到她看见小厮被放倒在一个角落里。她心下一惊，谁那么大胆子，敢到她的院子找事？
她快步走到门前，刚想伸手推门，就听到了一个不该出现在这里的声音。
“肖燕燕不在？你们不是向来形影不离吗？你怎么一个人在这儿呢？”
是红花。
肖燕燕的眼神闪了闪，走到窗户底下。透过镂空的窗塄，她看见红花穿着一件轻薄的大红纱衣，正离长风很近的说着什么。
红花长得好，那件纱衣勾勒出她完美的曼妙身姿，再加上若隐若现的某处，是个男人看了都该血脉贲张。
这些年，她也很懂得利用自己的优点，把梅花阁上上下下的男人几乎睡了个遍。没想到她现在把主意打到了长风的身上。
“阁主叫我家主子自然是有事，红花使可有吩咐？”
长风的神色很是冷淡，语气更是公事公办。
肖燕燕笑了，心里莫名十分高兴。
“你这副好相貌，跟着她亏了。”
红花语气轻佻，说着，还想伸手摸向长风的脸。
“红花使，请自重。”
长风反应很快，迅速往后退开，多情的桃花眼里此时冷情一片。说刚才那句话的时候，更是有意无意的加重了“请自重”三个字。
红花恼怒起来，从对方的眼神里，她分明看到了一抹对自己的厌恶。肖燕燕看不起她就算了，一个影奴，凭什么也看不起她？
她逼近一步，话语里带了威胁：
“本使看得上你，是你的福气。你可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此话一落，连窗外的肖燕燕，都看到了长风厌恶的表情。
“这份福气我可消受不起。红花使请回吧。”
红花彻底恼羞成怒，骂了句：“不知好歹。”
然后直接攻了上来。
长风不慌不忙，自如的和红花动起手来。
说来也好笑，红花一个四使之一的人，最后竟然没打过长风一个影奴。只能骂骂咧咧的灰溜溜走了。
等她走了，肖燕燕才不紧不慢的走进屋子。长风看了她一眼，嘲讽道：
“看来主子这顿鞭子是不疼的。”
肖燕燕抬头瞪他：“胡说，我还疼着呢。帮我上药。”
两人身份特殊，又从小住在一起，根本不讲究男女大防。听了这话，长风便去拿了金疮药，给趴在榻上的肖燕燕上药。
“那你还在窗户外面看了这么久。”
“你发现啦？”肖燕燕不好意思的笑了。
这件事后来几人都没再提起过，就当做什么都不知道。
……
是什么时候察觉肖庆岚对她存着其它心思的呢？大概是自肖庆岚和她说了那个故事之后吧。
那天，肖庆岚的心情不太好，他拿出多年私藏，慷慨的和肖燕燕、长风两人分享。
在半醉半醒的迷蒙里，肖庆岚感慨的说：
“燕燕，你真是上天给我的礼物！”
这话肖燕燕不是第一次听到了，但她不知道为什么，也不想问。
以前肖庆岚就到此为止了。但今天也不知是不是真的喝多了，他竟然说了下去。
“我以前只觉得，你的根骨很适合我的功法。可现在，你长的越来越像她。燕燕啊！”
肖燕燕和长风对视一眼，他们直觉，肖庆岚这声燕燕叫的不是她肖燕燕。
果然，就听肖庆岚又开口了：
“燕燕，你还记得你姑姑叫什么吗？”
肖燕燕一愣，姑姑？肖庆岚没有姐妹啊，难道他说的是……？
肖庆岚这些年从不让她提起古家人，怎么今天主动提起了呢？
但他问了，肖燕燕也不能不回答，于是她说：
“古，古云燕。”
“是啊，古云燕。”
肖庆岚苦笑一下，自顾自说了下去：
“人人都知道，古视盛是古家这一代里最优秀的孩子，但其实，练武天赋最好的却是他的妹妹古云燕。只是因为她是个女孩，家里就没太在意。后来，古视昌坐上家主，他嫉贤妒能，把古视盛逼走，又把燕燕远嫁给了范阳的康仁理。可康仁理就是个畜生，他竟然虐待燕燕。”
肖庆岚向来温和，这还是肖燕燕和长风第一次见他有明显的愤怒情绪。两人又不动声色的对视一眼，这里头有事啊！
肖庆岚还在继续说：“燕燕是个烈性女子，一气之下，她选择离家出走。”
肖燕燕的眉头不自觉一挑，这位从未见过的姑姑挺厉害啊！要是她娘当年也能如此，她也许就不会落得这个下场了。
“后来，我遇见了她。那时候，我被许文方诬陷，被暗罗卫追杀，正处于最狼狈的时候。那时候，她在我眼里就是一道光。即使自己身处黑暗，也可以如此坚强。后来我和她一起收拾了一个江洋大盗，不小心一起中了情蛊。结果我们，有了那一夜。”
肖庆岚举起酒杯，喝了一大口。
“之后她抛却名声，主动提出想和我浪迹江湖。”
说到这里的时候，肖庆岚的脸上闪过一瞬懊悔，但很快，又被坚定取代。
“可那时候的我，心里只有仇恨。我知道凭自己一个人的能力，没办法报仇，所以我加入了梅花阁。但燕燕无法接受梅花阁的行事风格，所以她离开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