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前尘 4

    小舅舅总是拍着胸脯告诉她：“丫头，以后等我有能力了，小舅舅一定给你和姐姐做主。到时候我给你准备好多嫁妆，把你风风光光嫁出去。”

    她则笑嘻嘻的怼回去：“不准叫我丫头，你才比我大六岁。”

    “六岁也是大，我是你长辈，不许没大没小。”

    两人就你追我赶的笑闹在一起。

    另一个是古月宁。一直到她离开古家的那一年，古月宁也只有三岁，且因为她是王凤的女儿，两人接触的并不多。但在她被古视昌关在祠堂不给吃喝的时候，是古月宁给她送来了吃的。

    “姐姐吃。”

    稚嫩的声音和她手里的那块梅花糕，是古月淑灰暗的童年里为数不多的温暖。

    然后是奶娘、樊大哥和碧草姐姐，他们是除了她娘外她唯一的亲人了。

    奶娘病死的时候还在说着：“我死了夫人和大小姐该怎么办呢？”

    最后樊大哥保证一定会护住她们，奶娘才放心的去了。

    碧草姐姐烧的一手好菜，尤其是糕点一类的甜食。古月淑特别喜欢吃她做的菜。后来古月淑既庆幸自己离家时没带上碧草姐姐，又后悔没安排好她，让她在古家受了这么多年苦。

    樊大哥最后则是用命践行了对奶娘的承诺。

    还有古管家，他私下里对古月淑母女也颇多照顾。

    除了这些人外当然也少不了左子辰。

    左、古两家是世交，她和左子辰从小就有娃娃亲。左子辰小小年纪就有世家公子的风范了，在他面前古月淑总有种无地自容的感觉。可左子辰却总是温柔的，他会给她带城里有名的酥油饼，然后丝毫不嫌弃的替她擦拭嘴角的饼渣。告诉她：“阿淑，你不必为了我改变什么。”

    在左子辰面前，古月淑比在她娘面前都老实。她可以坐在那里许久，就为了听左子辰弹曲，而丝毫不觉得不耐烦。她甚至会央求左子辰教她弹琴，左子辰也从不拒绝，每次都耐心的手把手教她。她也会很认真的学。

    她娘总无奈的说：“只有子辰治得住你了。”

    每次樊莲儿说她这性子如何嫁的出去的时候，她都不以为然。她宁愿一辈子不嫁人，也不要像她娘一样。可是为了左子辰，她愿意。

    她之所以如此努力，除了因为想保护她娘外，就是为了将来配得上左子辰。他们在一起经常相互切磋共同进步。和左子辰在一起，古月淑感到前所未有的放松。

    她以为日子会这样继续过下去，虽然会有不如意的地方，但也有着让她留念的东西。直到她六岁那年，一个很普通的冬日。

    那天从北方来的一艘商船经过扬州，左子辰邀她一起去看。她穿了一身漂亮的粉衣就高高兴兴的去了。她已经不记得那天的大街有多热闹，不记得那艘商船有多气派。她只记得那天他们从白天玩到黄昏，一起坐在河堤上欣赏晚霞，还有那天他们说过的话。

    “子辰你看，下雪了。”女孩兴奋的大喊。

    只有八岁的男孩面容尚且稚嫩，但神情已像个成熟的大人了。他无奈地伸手替女孩把被风吹乱的头发挽在耳后，微笑着说：

    “我看见了，很漂亮。你看看你，姑娘家家的，头发都乱了。”

    女孩不好意思的笑了：“我以后会注意的啦。不如你送我一只钗吧，我以后天天戴着。”

    本是一句玩笑话，男孩却当了真。他很认真的说：“好。我亲自给你做一只。”

    女孩的双眸霎时亮如繁星，男孩竟看得痴了。他不知道这双熠熠生辉的眼睛会成为他之后十几年黑暗世界里的唯一一道光。

    “子辰你真好。我到时候也给你做个剑穗吧。你说好不好？”

    男孩点头：“好。你送我什么都好。”

    “子辰，以后我嫁你好不好？”

    女孩用最天真的语气问出这句话，彼时的她并不真正知道这句话的含义，她只知道嫁给他就是每天都能见到他，和他在一起。

    男孩故作老成的小脸绷不住了，他扬起一个大大的笑容到：“好。我等着那一天。”

    他不知道，他再也等不到那一天了，这也是他最后一次见古月淑了。它日再见，两人早已相见不相识。且那时候他们背负的都太多，无不是各怀鬼胎的相互试探，这样真挚纯粹的感情再也回不去了。

    ……

    古月淑一回到古家武馆就被两个小厮一边一个架回了自己的小院，并把她关了起来。她直觉不好，大喊道：“你们想干什么？放开我。”

    两个小厮理也不理，态度强硬的关门就走。平日里这些人对她的态度虽然不好，但她毕竟是这个家的大小姐，他们绝不会如此无视她。且他们临走时看她的那个眼神让他十分不安，以后的她会明白这个眼神里的含义叫怜悯和不屑。

    院子里空空荡荡，她娘和碧草姐姐都不在。她急得团团转，却又毫无办法，只能无望的等着。

    天完全擦黑的时候，她娘被两个婆子粗鲁的拖了回来，碧草姐姐小脸煞白的跟在后面。她看到有人敢这么对她娘，怒不可遏，冲上去就要和两个婆子拼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