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8章 感情
说完想说的，杨淑放开霍风站了起来。
霍风虽然得了自由，但他仍然趴在地上，没有反击。他有些愣怔，一开始他以为杨淑会死不承认杀了他爹的事，可他错了。后来他又以为杨淑承认杀了他爹，是想在他面前表现她有多厉害，而他又有多无能，可他又错了。
杨淑说：“若你能杀得了我，不管是明枪还是暗箭，我都受着。”
她还说：“除非你能一击必杀，否则心里有再大的怒，再大的怨，你也得给我忍着。”
她似乎并不在乎自己来索她的命，相比这个，她好像更不希望自己枉送了性命。
她不是通常意义上的好人，至少她做不到打不还手骂不还口。可是她也不在乎别人来报复她，只要能杀得了她，她就认。
霍风不知道，这是因为她太过自信，自信自己永远也杀不了她，还是只是说说。亦或者是真的。但霍风觉得，这样的话由她这个和自己不共戴天的仇人来说，有一种无比荒谬的感觉。
陆有珉叹了口气，走上前把霍风扶了起来。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
“慢慢来，一切都会好的。”
这样一句安慰在此时显得是那么苍白，可他又实在不知道说什么。其实他也没比面前的人大多少，有些话他也是没资格说的。
既然话都说开了，杨淑决定索性说个明白。
“诸位，我刚才那番话是说给小霍听的，也是给你们听的。我不是什么好人，行事风格也多与你们不同。你们刚才虽然没问，但我可以告诉你们，那晚我在竹林说的，杨风翼死于我手的事是真的。我想阿素和你们说了，我是情非得已。可在我看来，杀了人就是杀了人，是需要付出代价的。你们若是因为这个而看不惯我，或者单纯不想和我这样的人同流合污，大可以杀了我，或者通知官府。但丑话说在前面，我欠杨四侠的情已经还了。如果今天要动手，死伤不论。”
她刻意咬重了最后4个字，众人都明白这话是什么意思。今天若是在动手，那她就要动真格的了。
其实这么多人一起上，杨淑再厉害也绝对不是对手。而且在场这么多人中，仔细说起来，除了樊英、顾璟安和古德生母子，其他的人和她或多或少都有点仇怨在身上。但即使把他们四个和不能行动的李叔、古视昌，不会武功的李婶都去掉，其他人想弄死一个杨淑也足够了。
但他们不是范越，都分得清事情的轻重缓急。杨淑和她身后的梅花阁现在明显是站他们这边的。而且要杀她，他们也是需要付出代价的。天山的师兄弟们情同手足，又有侠义心肠，肯定不希望任何一个人有事。其他人和他们抱着的也是同样的想法，是以一时间并无人开口，更无人动作。
最后还是姜绣娘率先站了起来：
“虽然肖护法方才没承认，但我等心里都有了猜测。合作的事由黄百户说了算，我做不了主。但我和李大哥可以代表暗罗卫承诺，就算双方没有达成合作，在顾璟程死前，或者我们收到确切消息说我家大人死了，并且是被你杀死的之前，只要梅花阁不主动找事，暗罗卫绝不主动对你和你的人动手。”
李叔也点了点头：“正是如此。”
“好，多谢二位。”杨淑略带感激的说。
然后是沈图带头的天山众人。
“肖护法也说了，当初是情非得已，而且你悉心养育成君，可见至少在这件事上，你也不是什么十恶不赦的恶人。既然暗罗卫的人都和你合作了，那我们天山也愿意信你一回。”
见他们也表了态，杨淑又把目光投向了樊英和古家人。
古德生看了眼他娘，穆彩樱慈爱的对他点了点头。于是古德生又坚定的看向杨淑。
“杨老板，你对我和我娘有恩。我们当然是支持你的。”
古德中也看着杨淑。自从杨淑回梅花阁之前和他说了那些话之后，他在杨淑面前也没那么放不开了。他虽然什么都没说，但态度已经放在那儿了。最多亲戚做不成，大家就做陌路人呗。他还不至于因为这点事就去告发杨淑。
古凛更是走上前来，眼中含着激动的泪水。
“大小姐，你真的回来了。太好了。”
他的主子是古视昌，他当然是希望古视昌和古家好的。但也希望大小姐能好好的。如今大小姐回来了，虽然变了很多，但她终究是活着回来了，不是吗？
这其中脸色最复杂的要数古视昌了。他看着杨淑，双眼也含了一包泪。他的眼中没有怒，没有恨，有的只是浓浓的愧疚。或许是因为上了年纪，又或许是因为这几个月来躺在床上动不了，古视昌静下心来想了很多。所以他也清楚的知道，是他错了，错的离谱，错的彻底。
樊英最直接，虎目含泪地冲过来，想抓杨淑的手。
“你这丫头，说的都是什么屁话。我是你舅舅，谁要害你，我也不会害你啊。那天是我猪油蒙了心，受范越这个小人的蒙骗，如果你因此而记恨我，那舅舅跟你道歉。你别拿那样的话来扎我的心啊。”
直到现在樊英才想明白，杨淑那天晚上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樊英，这一刀，算我还给你的。以后你我，再无关系。”
她要还的，不是骗他这件事。她要断的，也不是两人称兄道弟的这份情谊。
樊英时常想，自己到底是什么运气？喜欢的女人和亲外甥女是一个比一个心狠。一个只留了一张纸条，什么都没说就走了。另一个当着他的面，面不改色的拿话戳他的心窝子。都说男人多薄情，樊英真想问问，这他妈的到底是谁说的？他遇见的女人是一个比一个无情啊？
杨淑撇开头，直接避开了樊英的手。她冷着脸，语气生硬的说：
“二爷，您过界了。我们关系没这么好。”
“不许没大没小。”樊英下意识带着哭腔说了句。
此话一落，两人都愣了愣。好像很多年前，樊英也总喜欢这么说。
杨淑很快反应过来，近乎绝情的再次强调：
“樊二爷，我们不熟。”
樊英心中又气又痛，这丫头果然是不肯认他的。今天上午在那条小巷里喊了他声“小舅”，不过是为了让他在第一时间知道她是谁。之后从她暴露身份开始，就没喊过他一声小舅。这世上果然没有比这丫头更心狠的了。
“你……唉！算了，你走吧。”
他的眼中全是红血丝，杨淑甚至从那双眼睛里看到了几分颓然和绝望。她心下一痛，赶忙收回目光，带着魏明玕头也不回的走了。
“护法为何不接受他们的善意呢？”
走出古家很远，魏明玕才不解的问道。
“你马上就能大仇得报了，还有心思管我的闲事？”
杨淑没有回答，而是反问。
魏明玕和她相处了一个多月，知道杨淑看着生人勿近，但只要不踩她的底线，她的宽容度很高。他能听出来杨淑没有责怪他的意思，只是单纯的疑问。
于是他也坦然地答了：“我只是觉得，护法还有亲人挂念着，很幸运。”
他也想像杨淑一样，有亲人还挂念着他。可惜，再也没有了。
“哈。”
听到这个回答，杨淑笑了，笑得无比嘲讽。
“人呢，或许就是那么贱。想要的永远得不到，得到的却又不珍惜。你因为没有这份亲人的挂念，所以想要。可你若站在我这个位置上，你就会发现，感情这种东西就像风筝底下拴着的那根线。它能让你不至于迷失方向，可当你想高飞的时候，它又会死死的把你束缚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