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穿透身体的洞
(时间:08年8月15日)
是的,一眨眼又过去了好几天。可我们什么事情也做不了。连海边也去不了了。
就在8月10日那天,即发生一连串事件的8月9日的第二天,早晨起来,就发现世界又有了变化。
原本这里所有人都穿着白色的服装,无论是休闲服装还是工作服,包括警察的制服,全部是白色的。我们能不时见到的其它服装颜色,都是外区人展现的,即那些来送货取货的人穿着的。
可是,8月10日这天早晨,我们这里却出现了许多穿着绿色服装的人,而且都是制服,而且不是一般的制服,而是军装。
这些人还都戴着绿色的头盔。
所有绿色的军服和头盔,都是一种浅绿色的。
我们都知道,国盟有绿盔国际安全军。而我们这里出现的穿着浅绿色军服的,难道是国际安全军?
但他们真的在维持秩序。以安全的名义。
几乎所有的路口,所有大楼的门口都有他们站在那里。他们很温柔,彬彬有礼。见人就敬礼。可是他们都不说话,我看到有女孩子跟他们打招呼,他们只是笑笑。
尤其是大海的方向那里。在高原边缘,隔几步就站着一个浅绿军人(这是我自己给他们起的称呼)。有人要往海边走,他们就伸出手来,示意不能往前了。
站在他们的间隙里,从这里往下一直到礁石,到大海,散布着许多浅绿军人。每个人都戴着口罩,背着一个喷雾器。他们在喷雾。应该是在消毒。
消毒是应该的。我想。可是一下子就冒出这么多浅绿消毒军人,还真是别一番的风景。
在生活区,这些浅绿军人也是无所不在。应该说他们在室外所有可能在的地方。室内是没有他们的。比如超市、酒吧街、宿舍楼、别墅楼,当然还有警察局,所有的路口和门口都有浅绿色的存在。
说实在的,我心急如焚。时间在手表上转过去,日子过了一天又一天。我不知道云吴什么时候会被送走。我更不知道我应该怎么办。
海边不能去,我们三个人就往后面走。也就是废弃的花园的方向。穿过废弃的花园,还能往前走,可以一直走到山壁下面。这里很荒凉,有一些被人踩出来的小径。但小径上也都长满了草。好在这里,这些年下来,我们都知道,是没有什么毒蛇猛兽的。只是由于跟大海相比,这里的风景令人心情不那么舒畅,这也是我们和大多数人每天散步选择海边的主要原因。
我和娜拉轮番安慰若雪。她真的很伤心。不时地就会重新哭起来,嘴里经常说着云吴的名字。看来,这个如今大高个子的北欧面目的女孩子这回是真的动了心了。也许她早就动了心,只是没有表露出来,也许是这回云吴奋不顾身英雄救美的行为把她心里那个本来压在感情上的盖子碰掉了。
她一次又一次地要我描述10日凌晨在警察局里发生的事情。我完全说不出新的内容来了,可也不忍心说我已经说过很多遍了。我说真的不知道云吴什么时候会被送走,会被送到哪里去,我甚至不清楚他是否真的在警察局里,或者说仍然在警察局里。
可是她还要问,她说:你听到的惨叫声是发生在过道的左边吗?我说是的。她说:那么右边有什么呢?我说:不知道,我已经没有时间再走过去了。她说:那个水泡眼女警察站起来的位置在你的左边还是右边?我说:从我出来的角度说,在我的右边。
我不知道她问那么多地理问题干什么。可是我没敢问她。这几天,我已经怕了她了,尤其怕她的眼泪。
我们一起到这里的医院去过,护士医生们都说,这几天没有严重外伤的病人送进来。上一次送进来重伤的病人已经是一年前的事情了。一个护士悄悄地对我说,别说是她说的,那次她吓得够呛,那个病人身上有三个洞,都是穿透的,一个洞在肚子那里,一个洞在胳膊上,还有一个洞在大腿上。所有的洞的直径都是一样的,象是被一根钢钎穿过了的,比一般子弹穿过去要大多了。第二天,这个人就不见了。是忽然就不见了的。她还刚刚进过他的病房,看见挂着的点滴快没了,就去取一瓶新的。也就是那么两三分钟时间,顶多四五分钟,她再回到这个病房,床上已经没人了。
我说:医生说什么了?
她说:医生说,从来没有见过这么整齐的洞。如果是钢钎穿过的,周围的肉和其它组织会很快补充进来,把空隙填满。可是这三个洞就是透明的,整整齐齐的圆型的,内壁光滑,没有血液流动过的样子。我在给他换药的时候,抬起他的腿,他腿的阴影里透过一个光束照在床上,就象是有的机器人的腿那样,有空隙的笔直的洞。他胳膊上的洞也同样是会透光的。好吓人,好诡异。
诡异?我问她。我对这个小护士也会用这个词感到奇怪。
她点点头。她说:真的,那些日子,那个人忽然消失后,我一直会梦到他。我完全想不起来他的样子了,可是那三个洞我一直记得,一直到今天,我闭上眼睛,有时也会想到那三个从那人身体里透明地穿过去的洞。透光的洞。太可怕了。
你可别对别人说噢。她又强调了一遍。
我说:不会的,你放心吧。再说了,我连你是谁叫什么名字都不知道。
她已经走到拐角了,却退了回来。
她说:梅根。
我说:什么?
她说:我叫梅根。高卢人。跟那个吉普赛女人一个名字。
我呆呆地看着她再次转身离去。吉普赛女人?她看来还读过一些书,至少是一些小说。我想说受累,我不是故意要打听你的名字的,我只是多说了一句话。我觉得我会记住她脸上浮起的红晕。
我喊道:波历。我叫波历。
我也不知道她是否听到了。
听我这么说了之后,娜拉发表的看法是:有一点是好的。被这种激光枪打中的人,如果没有被击中要害,看来也不会因为失血过多而死。
我知道她这么说是为了多少能给若雪一些安慰。
但看若雪的样子,世界上恐怕没有什么事情是能够真正安慰到她的。
今天,这里的世界又变了样了。
早晨,我向食堂走去的时候,发现那些浅绿军人忽然全部不见了。来也无影,去也无踪。就好象一觉睡醒这个世界上就会多了许多没见过的人,多了一种点缀的颜色,再睡一常这个世界上又只剩下了见过的人,少了那种点缀的颜色。
我又想起了我的夹层原理。
简直不可思议。
尤其不可思议的是,就在昨天夜里,一直温文尔雅礼貌亲切的浅绿军人忽然地就变得粗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