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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排着队来的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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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时间:元年1月12日)

    而我只有两件事情可以做。而两件事情都跟大脑有关。

    第一件事情是提出和解决问题。

    问题很多,比如:这些人到底是什么人?是外星人还是地球人?他们把我们弄到这里来,难道就是为了做实验吗?就象以前世界大战时,比如做各种药物实验?可是,作实验为什么偏偏要把我们这些研究生命科学的人弄来,而把那些普通的飞机乘客扔掉?难道,他们的实验需要的是一种跟各种微小的生命有过接触的人,需要他们做出某种不可言表的不自觉的配合,而这种配合是别的人做不出来的,因为这种配合会自发于这些研究过生命科学研究过与人体相关的微小生物的人?他们每天在我身上检测着,为什么需要每天检测,难道我的身体的每一个部位每天都会发生变化吗?如果是的,这些变化是跟我每天的饮食相关的吗?或者,在我苏醒过来之前,他们还对我做过什么?如果他们是外星人,这些他们制造与期待的变化是为了积累药物数据造福于他们那颗星星的人类吗?如果他们是地球人,他们操作我的身体和一定还有其他人的身体,又是为什么呢?我是不是需要做一些微小的改动,比如某天的饮食不吃,看看对他们第二天的检测会有什么影响呢?

    是的,问题很多,我是个搞研究的人,搞研究的人就是提问题的人。谁最会提问题,谁的研究就能做到最好。

    可是,我做不了什么,我回答不了任何问题。

    也许最后那个问题,比如我不吃那午餐,甚至早餐也不吃,全部倒到马桶里冲下去,然后看看他们第二天第三天是否会有什么反应,这也许是我唯一可以做的事情。

    可是这又何必呢?该发生的已经发生了,一天两天不吃不喝,改变不了世界,只会苦了我自己。更何况,一旦他们发现我有异动,也许会采取一些其它措施,强制措施,最后的结果不会有不同,而我也了解不了我可以了解的事情以外的事情。如果他们给我套上精神病院里给有暴力倾向的精神病人套上的那种束缚全身的套装,那就不好玩了。

    还是以静制动,以不变应万变吧。

    我可以做的第二件事情就是回忆与联想。

    在这个白色的极简的空间里,我的回忆与联想逐渐地融合起来,我的清醒境界和睡梦境界也逐渐地失去了界限。

    也就是说,我慢慢地不知道哪些是来自我的回忆中,还是我想出来的,不知道哪些是来自梦里还是清醒时的意识。

    而且,这些似梦非梦相互交织融合的意识或非意识,它们到我这里是排着队来的。这又是一个奇怪的地方。

    排着队,是由近及远地排着队的意思。也就是说,排在最前面的是我最后接触的人。

    还有一点,清晰显示在我的意识或者非意识里的,竟然都是女人。不是说没有男人,所有男人都成了配角,只是在周围模糊地晃动。包括我自己。我有时候或者说经常看见我自己的脸和身影。

    这么说吧,在初级阶段,也就是说在新元的头几天里,我回忆的或者说联想的或者说出现在我的似梦非梦意识或非意识里的,总是艾晚亭。空姐艾晚亭。

    我看见我和她一起掉了下去,然后在漫天的水花里被飞溅起来。再落下去的时候,我跌在了一个有弹性的物体上。连续几次被弹起,最后,是一个柔软的物体压住我不让我再弹跳的。而这个物体竟然就是艾晚亭,空姐艾晚亭。

    她竟然就稳稳地坐在我的大腿上,就象在飞机上那个狭小空间里一样。她睁开了眼睛,我看见她的眼睛里装着的是非常清晰的我。而这个我在她的眼睛里燃烧。

    我说,这不行的。

    可是她干脆搂住了我的脖子。她说:是鲸鱼。什么鲸鱼?我问。她说,你掉到了一条鲸鱼身上,我掉到了你的身上。我们就保持这样的姿势好了,直到海老天荒。我说,这不行的,我要回家去,我是有家的人,我有老婆,还有女儿,两个女儿。可是我推不开她,她像是粘在了我的腿上了。我要站起来,我发现我站不起来,我粘在鲸鱼庞大的背上了。最要命的是,我发现,我的男人意识竟然在这最不合适的地点最不合适的时间苏醒过来。我用尽力气,推她,我直接陷到鲸鱼的背脊里去,象陷入一个沼泽一样;试图挣脱鲸鱼,她的身体就陷入了我的大腿里去,我变成了沼泽。

    我进入了绝境。进退两难。

    我是这时候醒来的。我这次醒来竟然是在两个检测男女还没有进我的极简空间之前的时候。我发现我一身是汗。

    我的汗来自惊恐。这个景象,好像一点都不吓人,甚至有些迷人,可是又好象是世界上最吓人的情境。

    在那两个检测男女从无声地裂开的门里走进来说着波历你好的时候,我正在想到那个最有名的搞心理学的德弗依洛。用德弗依洛的话说,我是进入了一种潜意识。一种跟犯罪意识只一河之隔或者一纱之隔的意识。

    那个女的竟然站在我面前问我,你说什么?你有老婆?

    我竟然说了我有老婆?这是潜意识的外露吗?而且我是用昂语说的?就这么短短几天,我的昂语飞跃了,竟然能拿来做梦和说梦话了?

    我说:没有。她竟然又说了一句话:没有就好。

    她的脸上有一种开心的表情。

    这是这么多天以来她在我极简的房间里说的第一句和第二句话。

    我觉得我的意思是我没有说这话。可我显然是说了这话了。

    我的意思不是说我没有老婆。可是这个难看的却会时不时微笑一下子的女子却理解成了我说我没有老婆。

    我不想解释。在这个极简的世界里,还是极简为好。最好。

    而这样的似梦非梦比梦更真实的情境在那几天、在我说的初级阶段反复地重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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