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2章 荒岛鬼声
尤其这吊诡的地方,太过安静,透着一丝不祥。
自己在这儿,像个孤魂野鬼……
姜倦开始惶惶不安,四处张望。
这里最可怕的,还是没人,连动物都极少。
这是未知的领域,未知往往才是最可怕的。
姜倦急急忙忙爬上一块高地。
不管怎么说,总要探索一番。
找找回去的路。
姜倦气喘吁吁,找到一个大块山石,爬了上去,立在石头上,环视荒岛。
此处地势较高。
能够清楚的看到极远处。
这个岛还不小,前方很远处,大概处于岛之中心,竟有块开阔的绿洲。
有绿洲,就意味着有淡水和食物。
姜倦一阵狂喜。
可以活下去了。
冲下高地,姜倦大步流星,直奔绿洲,非去不可。
冲能壮胆,奔行甚急。
姜倦提心吊胆的行着,提防着周围的环境,他好担心自己被困在这里。实在是有些弄不明白,自己就玩个神卷而已,怎会就被弄到了这个鬼地方。
“看来自己上辈子,一定是拯救过银河系,才会沦落至此。”
姜倦安慰着自己,突然停住了脚步。
前方……好像有人烟!
姜倦脸上的惊喜一闪而过,随即迅速隐没。
就在前方的绿洲中间,现出一座孤零零的茅草屋。
这让姜倦刚一惊喜,马上又联想起了某类片子中的鬼屋。
犹豫了片刻,姜倦才蹑足潜踪的悄悄走近了些,这才看清楚,草屋前安放着一张木桌,几条长凳。屋角旁,还堆着一垛没用完的茅草。
柴板门“吱呀”一开,从屋中走出一位鬓发霜银的老叟。
老叟一眼便发现了远处的姜倦。
姜倦再想退身,已然来不及了。
恐慌与不祥融合成一块大石,立刻压在了姜倦心头。
暗骂自己不够小心,姜倦手心有些发凉。
那位老人却平和的冲着他招招手,示意他近前来。
姜倦愣了半晌,还是硬着头皮,加上小心的走了过去。
慢慢悠悠的,姜倦挪到木桌旁时,老者早已摆好酒菜。
“饿坏了吧?小友。”老者先自坐下,笑语道,“饿了就坐下来吃点吧。”
老者的语音粗糙沙哑,口气和善。
姜倦心里却直打鼓,他怎么知道我饿了?这还能给看出来?难道自己的脸色暴露了什么?自己现在是不是一张饿鬼般苍白的苦瓜脸?
看来自己的表情还得收敛点,最好和内心不要对上。
姜倦挤出点笑容。
咦?姜倦忽然想到,这老者的话语,自己竟能听懂。
这说明了什么?
这至少能说明几点。一个是这个地方虽然奇怪,但仍没有脱离我辈之人活动的范围。二是这个地方,若是脱离了我方之地,那么只能证明,我们的语言已经流传得很广。三是,亦或者对方也像自己,来自同样的地方,先行穿越到了这里。
不管是哪种情况,都让他心里升起了片刻的亲切感。
紧悬着的心也因此放下了一点点。
走了这么久的路,早就饿的不行了。
仔细想想,值此福祸难料之际,无论前方是福是祸在等着,都不是自己能决定的。
既如此,不如先吃个饱,即便死了,也做个饱死的鬼!
想到此处,姜倦哈哈而笑,抱拳拱手,学着人家视剧里头说话人的口气,说道:“老友既如此盛情,那在下便也不客气了。”
老者神色丝毫不变,只是点点头,见姜倦坐了下来,便重有了笑容。
一边提起酒壶,老者一边打量着姜倦,姜倦也在打量着老者。
这老者身上,一袭发黄的陈年白袍,脸上皱纹堆垒,形容枯槁,眼神虽浑浊,神色倒一直沉静、平和。
姜倦呢,姜倦神色淡淡,脸上挂着假笑。
只是有点皮笑肉不笑,还未能将脸皮练到那种,不要脸的炉火纯青的程度。姜倦身上光嘟嘟的,只在下身,挂了个用树叶烂草编成的倒立的小三角。
这还是他方才走到绿洲,顺手在地下一胡拉,胡乱制成的,用绿洲里的草筋儿系在了腰间。
“从未见过如此凝实的灵魂!”老者一边倒酒,一边兀自说着话,“小友既来了,就喝一杯吧。”
老者的声音粗糙沙哑,语气和善。
姜倦也不知道老者口中咕哝的什么,只听见后面一句小友喝吧,他却没动。
松木桌上摆着一只烤竹鼠,一碟豆干,一盘青菜萝卜,和几个干馍馍。
饭菜,姜倦早就一眼扫过,看来没什么问题。只是老者一提起这酒,姜倦便多往杯中看了一眼。
杯中的酒,看起来比老头的眼珠还混浊,恍惚中还散发着那么一股淡淡的腥味,若有若无的,让人的嗅觉,有点不怎么舒服。
“老友,这是什么地方?您又是什么人呢?”
姜倦不接老者的话茬,反而撇开喝酒,打探起心中疑问。
不是开玩笑的,这酒人真不敢喝,连阴沟里的水,恐怕都比这个干净。
即使不怕死,喝了这酒。不毒死,也得恶心死。
重新起个话头,谈谈别的,最后哪怕换杯白开水喝,也比这个让人放心。
“呵呵呵……”老者眼皮垂下,低沉而笑。“既来了,就走不了啦,何必在意这是什么地方,在意我是什么人呢?”
一股冷气,忽然冲姜倦袭来,让他觉得背后冰凉。
“您什么意思?”无论这是什么地方,姜倦也不想有人对他不利。
老者的态度,也瞬间让他想起了,可能被接引的事。
姜倦的语声刚落,就在这时,忽然一阵怪风吹过。
面前老者的脸皮,在风中就像风干了的腊皮一样,纷纷剥落,露出枯干黑黄的脸部肌肉。
剥落下的脸皮碎屑,顺着阴森的脸颊,向其身后乱飞。
姜倦惊异地看着面前的情景。
只见老者头顶上的华发,竟也在风中脱落,像一堆破棉絮一般,随风飞到了身后的茅屋里。
这时姜倦才看到,茅屋的里间,还有一张大大的木桌,桌边围坐了几个人。
那几人身上都穿着灰布袍,身型细长,几人皆是驴头驴脸,驴唇上生着两根獠牙,向上刺出寸许长,几颗怪异的脑袋,垂首低头,正在啃食桌上的一只白猿。
獠牙上的血,无声的滴在木桌上。
那只白猿盘坐在木桌中间,在獠牙利齿的撕扯之下,白猿的身体中,不时有黑色的海鱼,从裂开的皮中蠕动钻出,一阵阵扑啦,跌落到地面上,不停的翻滚。
转瞬间,这些落到地面滚动的海鱼,就变成了一撮撮黑色的鱼骨。
姜倦感觉浑身冰凉,直冒冷汗。
这时,自己面前桌上的食物,也都在碗盘里变成了黑色的鱼骨。
远处传来乌鸦嘎嘎的鸣叫。
如同幽冥鬼哭。
姜倦方才脸上还有假笑,此刻是再也笑不出来了。
老者已在怪风中,变得秃瓢死面,不成样子。可怖的脑袋上,仅有双耳后,还残留着几缕枯发,在余风中轻轻摆动。犹如阴暗中的恶鬼,突然被揭开了其本来面目。
他如鬼怪般死枯的脸上,有阴沉一闪而过,盯着姜倦身体后侧刮来乱风之处,他的嘴角抽动了一下。
姜倦用眼角余光,向身后侧斜瞥了一眼。
见屋角旁边的茅草堆,已被之前的那阵怪风吹开了,露出一个洞穴来。
奇怪的是,这个洞穴开在一块石矶之上。
仅仅只有一块石矶,洞穴就是洞门。
尚有阵阵冷气,从洞中吹来。
死面老人神色略变后,马上又恢复了平静。
他重新瞅着姜倦,姜倦也瞅着他。
顿时,桌旁的两人,大眼瞪小眼,大鬼对小鬼,一时之间,都愣在那里。
那阵怪风早已没了,周围安静得可怕。
“嘎嘎——!”远处乌鸦讨厌的叫声,再次传来。
宁静骤然被打破,姜倦头皮发麻,不得不直面接下来,即将要发生的事。
充满未知数的事。
感觉仿佛就要大难临头了,姜倦简直想要哭了。
然而该来的,终究会来。
一晃之间,秃瓢死面的老者,手中不知怎的,就多了一把枯木短杖,杖头是个白骨森森的骷髅头。
骷髅头枯木杖能有及胸高,骷髅头的脖颈拿捏在他枯槁的手掌里,让姜倦觉得更是阴森。
老者将右掌中的骷髅杖在地面一顿,站起身形时,左手顺手端起酒壶。
“喝吧小鬼,这是人类的命运!”老者说。
姜倦也不晓得这老家伙说的有何深意,一阵默然后,应道,“但是代价是什么呢?”
“你的一切!”老者嘶声说。
姜倦突的起身,抄起一把条凳,拉出拼命的架势,恨恨说,“我可以说不吗!”
他已有些气急败坏,豁出去一切,准备拼命。
“你可以不,但会死得很惨!”老者面上开始露出嗜血的戏谑,能够这样戏弄把玩一只小猎物,他好像很有兴致,他已很久没有这样的兴致了。
把玩的过程,远比结果更兴奋。更令他嗜血、癫狂。
屋里的驴人,早已停止进食,全部挤在门边,伸着驴头待在一旁旁观。
没有老者的吩咐,他们没有更多的动作。
“来吧,小鬼!喝下它!”老者侧身绕开桌子,朝姜倦这边走来。
他走路的姿势很怪异。
佝偻着腰,将右手中的骷髅杖伸向前,在地面上一点一顿,左足先迈出一步,右足才拖着地,跟上来。
迈一步,拖一步,走一步。
他走得不快,身体看起来很孱弱,但偏偏走得很稳,端在胸前的酒壶,一滴酒也不会洒出来。
姜倦连忙绕着桌子后退,手里紧紧攥着条凳,说:
“小孩子不会喝酒,你这样硬逼着人家喝。不道德吧,老鬼!”
老鬼大笑:“呜,,哈哈……你在我面前提道德?你小子竟在我老人家面前提什么狗屁道德。”
“告诉你吧,我老人家,只有得到,从无道德!哈哈哈……”
老家伙已有些癫狂,小家伙吓得够呛,又十分无语。
两个人围着桌子绕圈,打转。
一只乌鸦突然飞来,停留在茅草屋顶一角,开口说了句话:“加油小孩,干……干死他!”
老者一扬右手杖,从骷髅头口内喷出一道黑烟,直射乌鸦。
长长的黑烟,如一条黑色闪电,“滋”直击中乌鸦,没入体内。
“呱——”乌鸦惨叫一声,尸体直直坠落地面,很快化成为一堆灰烬。
姜倦眼皮直跳,吃惊地瞧着面前发生的一切。
“该死,吃里扒外的东西!”老者骂道,“拔了一次毛而已,竟敢叛变!白养了几年。”
姜倦脸色铁青,屏住呼吸,面色难看的看着那道黑烟余影,余烟迅速消散了。
“你如此残暴,神明会收了你的!”
“哈哈……我就是神明,我不收人,看谁敢收我!”
两人对话充满了残暴的火药味。
姜倦感到十分气愤,如此嚣张,有本钱就横,将来莫得好死!
“看见了吧,小鬼!这就是不听话的下场。来吧,交出你的灵魂,做为我的奴仆!”老者的面色,一时阴森恐怖起来。
姜倦十分胆怯的看着那骷髅头,想到那道黑烟,又看了看旁边的那些驴人。
“做你的奴仆,我能得到什么呢?你得先给点好处才行!”
姜倦强颜镇定,要死了吗?难道就要束手待毙?
“桀桀桀……还想要好处?!”老者止住身躯,眼睛眯成了一条线。
姜倦心里害怕极了,脸色开始阴晴不定,真要束手待毙吗?不然呢,自己这么弱小,怎么可能是周围一群饿狼的对手?
此刻见老家伙闭眼,
姜倦腾出一只手,迅速揭起面前桌上一只盘子,“啪!”干在了老家伙脸上。
本事大,也不能闭着眼看人吧?天还没黑呢,你就闭眼,我砸死你个死老鬼!
他其实怕得要死,但战斗的精神,是来自灵魂中的迸发!
无论到了何时的何种地步,他也是决不肯屈服的。
死是一回事,反抗又是一回事。
死也要反抗呀!柔弱如兔子末了还要蹬鹰呢!何况是个人。
“快跑……到这里来……到这里……”姜倦刚砸出一盘子,忽觉耳旁一阵蝇鸣,他仿佛听到了有呼唤自己的声音,在自己耳边缭绕。
一阵有些熟悉的冷气,从旁边沁了过来。
姜倦用眼角余光,快速扫视到,
是屋角旁,露出的那个石矶洞门!
明明只是一块一人来高的石头,从洞口看进去,却是黑幽幽的,看不到深浅。这洞似有无比洞深似的。
方才绕着桌子转了一圈,他又绕到了石矶洞前。
茅草在敞开的洞口周围,散落一地。
这说明之前那阵怪风,分明是从洞里吹出来的。
老鬼之前坐在自己对面,分明也看见了这个洞。
但他似乎对这个洞,并不是很在意。
姜倦心念电闪,觉得老家伙是故意为之。
现在,这阵阵冷气,又从这洞里飘过来,将那如蝇蚊振翅的声音,送入自己耳内。
姜倦闪电般的念头转动。
觉得自己是受到了某种指引。
此时若要向周围方向逃跑,显然是不行的。无论长腿的驴人,还是骷髅杖里的黑烟,都比他的小短腿跑得快得多。
若那样逃去,简直是在找死。
只有石矶洞里,可能才有生机,才是自己的生地!
所幸的是,老家伙好像只在玩弄自己,尚未痛下杀手。
不如,趁此良机……躲进洞里。
那洞里,也似传来一阵,奇异的吸引力。
在极短的时间内,姜倦决定听从内心的召唤,打算逃进洞里去。
这个洞分明别有洞天,老鬼还将其掩饰起来,其中必有古怪。
姜倦瞬间想明白了此刻之处境,以及破局的关键所在。
说来虽慢,其实只是电光一瞬。
姜倦的念头已然通达。
至于进入洞中,有无其它危险,已被他自动忽略了。
无论面对什么危险,都比面对外面这些怪物强。
希望进入洞中,能获得一丝可喘之机。
心一横,恶向胆边生,姜倦并没有立刻逃走。
方才那一切念头,都在电光火时之间,他的精神此刻也变得很是奇异,仿佛能把片刻的时间拉长,分析出局势其中的道理。
仿佛在毫秒的瞬间,姜倦打定主意后,一抬手,于扔出盘子后,又将手中的条凳,也砸了出去。
他本想踢翻桌子的,不过一看那桌子,就知道分量很重,自己根本踢不动。
“砰!”一声闷响。
老者本已被干得满脸鱼刺,面目狰狞。
那盘子刚从脸皮上掉下来,老者双目紧闭着扔掉酒壶的同时,左手在脸上一抹。眼睛待要睁开恢复视线,一把条凳就落下来,干在他秃瓢上。
“再见了,死老鬼!”
说时迟,那时快。姜倦已扭起光屁股,滋溜得如同麻蛇一般,钻入身后的洞里。
老者竟然被条凳干倒了,坐了个屁股撴儿。他本想好好的戏耍一番别人,没成想最后被戏耍的居然是他自己。
老者一口烂牙齿张开,歪首吐出一口鱼刺,撅着屁股费劲的从地上爬起,脸孔扭曲起来,面目都变了形状。他从未想过,一个小毛孩子,还敢突然向他动手。
此刻他阴肺都快气炸了。
“蠢驴快追!还立在那做什么?”
老者愤怒的张开廓口,冲着茅屋门口咆哮。
平日里,老者都将这帮驴头人唤作“使驴”。这时气得直接改称蠢驴了。
这帮使驴们,猛然间见老者张开口,对着它们将要出声的那一瞬间,还未待声音发出时,它们便没命也似的,一股脑挤着身体从门口内闪开了。
老者的咆哮声,化为一道道无形的劲气,从他黑黝黝,参差不齐的牙齿缝里迸射而出,袭向门口,侧开着的柴板门,被击得粉碎。
所幸使驴们见机得快,先躲开了,否则生死结果难料。
使驴们不敢再做丝毫停留,纷纷转身,钻入石矶洞中。
老者将骷髅杖在脚下一块石头上撴得啪啪直响,他颤巍巍的,身子骨直打抖,许是给气的。噬人的目光,跟着使驴射进洞里。
使驴的速度已经够快了,可是身后还是传来一阵阵,老者的怒咆声。
大地都跟着震动起来。
使驴们在那可怕的咆哮声下,身子阵阵发抖中,忠实的完成着,作为主人使者的使命。
张开一张张血盆大口,一声声或低或高的驴鸣,擦着龇出唇外,或断或整的獠牙,发了出去,声传前方没命狂奔的姜倦耳中。
姜倦脚下的速度更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