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愿不愿意跟我走？
这次除了周海平和程树，同行的还有一位律师，他们拟好了合同，也带足了现金。徐小青两日来第一次走出卧室，董向莲走向她招呼她过去的时候，徐小青身体本能的索瑟了一下，孙以真虚伪的基因完全遗传于董向莲，两天前能够出手打人，两天后依然能装出一副慈母风范。
但是徐小青暗沉的脸色和左脸上那个依旧清晰的巴掌印，还是让徐小青这段时间的遭遇一目了然。
众人落座很久，吴城树一抹阴沉的目光仍然追在徐小青身上，董向莲对这个看起来不过大学生模样的年轻人并不十分在意，她只是换了一个坐姿，依然与周海平笑脸盈盈：“你们说一个月来，这孩子以为你们不来了，跑出去和别人打架，也怪我们没教好，以后小青到了你们那，千万不能惯着她。”
她说完，嘴上弯出一个刻意的笑弧。
吴城树还是维持着那个姿势，目光瞥向窗外，慢声说：“舅舅，我明天急着回去，你快一点儿。”
周海平对孙刚夫妇笑一下，似乎在说“小孩子别见外”，再开口果然直戳主题。
董向莲原本以为这两人拖两个月，主要问题出在钱上，她已经做好了讨价还价的准备，没想到周海平这次带足了现金，之前说好的收养人是周海平的姐夫，这次却变成了周海平本人。
周海平给出的理由是，他和爱人一直没要孩子，办手续更容易些。
董向莲对此无可无不可，她一直在为那四十万激动着，没怎么犹豫就同意了收养人的事，小青过继给谁都无所谓，他们得尽快把钱财落实了才是。
过了一会儿，吴城树感觉到一个视线总是看向他，他把目光收回来转向徐小青，和先前的态度不同，徐小青这时稍稍抬起了头，眼里蕴着一抹难言之隐，吴城树看明白了徐小青的表情，她这是有话想说。
律师这时正在给孙家人讲解合同条款，吴城树走到周海平身边小声说：“我去楼下转转。”
周海平抬起脸望望他，说：“让小青带你去吧。”周海平是个什么事都拿捏的很好的人，他当然知道外甥不会是真的想要下楼走走。
孙刚瞧着小青脸上的巴掌印，面露难色，董向莲却不以为意，毕竟小青不在场，他们才能聊的更深，更加不用避讳。
吴城树领着徐小青出了家门，他在楼道里停下，对着局促的徐小青缓和了脸色，并没有问起她脸上的伤，语气里带着一点抱歉的味道：“收养你的手续比预期难办，晚了些时日过来，抱歉。”
徐小青保持着最大的礼貌摇了摇头，下楼时徐小青走在前面，她身上有些发软，下了两层小腿也开始哆嗦，不得已只能停下来仰头看向身后的人，怯怯的问：“你有吃的吗？”
吴城树有一米八四的身高，又站在更高的台阶上，徐小青需要努力仰着脖子才能对上他的目光，吴城树呆了几秒，多年都未起波澜的心脏，被不知名的情绪使劲的攥了一把。
几分钟后两个人坐在小区里的一个包子铺里，隔着一张并不干净的桌子，白色雾霭一般的水蒸气后，是女生心满意足的笑脸。徐小青已经吃了整整两屉，显然还没吃饱，这种程度不知道是被饿了几天，吴城树脸上的阴霾越来越重，插在裤子口袋里的一双手，不自觉的捏出一个频率，那是他思考时惯常做的小动作。
半晌，徐小青放下碗筷把身体坐直，真情实意的道了谢。
徐小青是真的挺知足，虽然在舅舅家住着，但楼下的这家包子铺她从来没有来过，往常早餐都是隔夜的剩饭，孙以真有时候不想在家吃饭，就自己到包子铺里吃，徐小青寄人篱下，从来没有不想吃饭的时候。
“我能对你提个要求吗？”许是饿昏了，徐小青说了一句放肆的话，事到如今徐小青也只有一个问题困扰着她，这个要求她必须提。
“可以，你说吧。”吴城树姿态闲适，脸色是一贯的冰冷，但露出了倾听者的表情。
徐小青在心里组织了一下措辞，半晌看着窗外又要下雨的天色，呼出一口气才说：“你能问问我，愿不愿意和你们走吗？”
吴城树此时26岁，徐小青14岁，两个人同属羊，虽然只相差一轮的年纪，吴城树却已经是被业内认可的青年企业家了，不同常人的阅历，让吴城树的内心少有波澜，但徐小青说出这句话后，吴城树听见了自己胸腔里“嘭”的一声，像被人捶了一拳似的。
徐小青提完要求就垂下了脑袋，她嘴唇有些发颤：“你可能会觉得我是神经病……”
“不”吴城树打断她，像徐小青期许的那样问了句：“小青，你愿不愿意跟我走？”
徐小青咬紧唇齿，忍下了猛钻出来的鼻酸，她抬头，说：“我愿意。”
答案并没有转折，可是对徐小青来说，这句话的分量很重。她虽然憧憬未来，却也不想再做回那个没有自尊的人，有了这句话，徐小青也有了同陌生人离开的勇气。
吴城树知道这座城市并没有善待过她，然而这世上很多事情就是这样，你明知道它是错的，不对的，不公平的，但你什么也做不了，因为你并没有与之抗争的力量。他看着这样的徐小青，不知道要说什么，因为任何话在此都是轻的。
两个人吃包子的功夫下了一场小雨，雨过天晴也不过只是一个小时的时间，吴城树算准了时间上去，料想周海平已经把事情办的差不多，但谁也没想到，他们离开的时间孙家发生了小插曲——徐小青的母亲孙琳，在临市生活了快十年，不知道在哪儿听说徐小青要被人领养，火急火燎的来到了孙刚家，张口就问“四十万的下落。”
当时周海平和孙刚正要签字，孙琳闯进来一手撕掉了合同，指着孙刚和董向莲大骂：“卖我闺女，你们得钱？世界上的好事儿全让你们占了？你们也不怕臊得慌。”
董向莲显得有些莫名其妙：“当初你把小青过继给我们是有手续的，这十年你来看过她几次？哪一次来不是赶在小青在学校的时候登门？现在想起小青来了，告诉你，小青的去留和你半点关系都没有，我们说了算。”
孙琳早已料到董向莲的反应，她既然来了就准备好一番说辞：“小青去好地方我不拦着，但是小青要走，两件事咱们得掰清，一是卖小青这钱，二是你们娘仨住的这房子。”
徐小青就是这个时候回到孙家的，孙琳的丈夫也就是徐小青的继父刘伟，正带了一帮人堵在楼道里，徐小青和吴城树很费劲儿才挤进去，进门时正听见孙琳说的这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