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出院
黎洛见妈妈不认得自己，与之前所期盼的重逢场景相反，心中莫名一阵委屈，那个从小一直宠爱自己的妈妈如今看来反倒有些呆滞，就连自己儿子也不认识了吗？
这叫黎洛如何不痛心？
一边哭泣一边抽泣，情绪失控的却是黎洛，他快步跑了过来，不等柳娟带着秀儿走近，一把抱住了秀儿的双肩拥在怀里，这大致是黎洛第一次抱着一个女性，身子柔软，感知到妈妈的瘦小，从前的高大身形如今在自己的怀里却如此矮小，黎洛轻轻唤了声：“妈！阿洛来接你回家了。”
大致是熟悉的体味唤醒了秀儿，抱着这么大高个儿，仿佛还不敢相信自己已经走出了精神病院，这个日日夜夜期盼的儿子如今就抱着自己，一切显得那么不真实。
渐渐秀儿的目光开始聚焦起来，半晌应了声：“是阿洛！”
黎洛不解，松开了怀抱问守在一旁的柳娟道：“我妈到底怎么了，怎么不认得我了？”
柳娟道：“你以前多大，现在多大，可不就是陌生人嘛！”
这话一说反倒显得黎洛有些失态了，仔细想想也是，黎洛已经二十六岁了，变化实在太大。反观秀儿脸上也爬上了皱纹，容颜不再年轻，身形也没了饱满。
只是模样还是那样，让人一眼便识。
秀儿听闻二人的谈话，又仔细看了看黎洛的这张脸，半晌道：“是我儿子，真是我儿子。”这时的秀儿仿佛才睁开了眼睛一般，一把抱住黎洛，哭喊着：“是我的阿洛啊，是阿洛啊，我终于见到我的阿洛了”
这后劲别提多大了，哭声惨不忍睹，好似这些年的相思之痛一并喝出，哭声震荡在精神病院门口久久回响不能散去。
柳娟赶忙安慰道：“黎妈妈，别哭了，出来了就好了，赶紧走吧，被人看到就不好了。”
黎洛也道：“妈，我们先走，这个地方以后都不会再来了。”
谁知，黎洛话音未落，却听秀儿哭道：“白展当初就在这里面疯了，我还没疯，我还没疯。”
一提白展这个名字，黎洛心里突然咯噔一下，就在昨天小敏也说过他的亲生母亲叫白展。
柳娟自然是听不明白的，眼下情况特殊不容多问多想，便催促二人即刻离开才是正事。
柳娟看了看时间，周晋扬开车刚好停在路口，见状立刻下了车。
三人相视后，黎洛先开口道：“周晋扬，真的是没什么变化，就是好像成熟了很多，多了副眼镜。”
周晋扬倒是眼力劲十足，道：“大家先上车吧，今晚我做东，咱们好多年年没见了，聚一聚。”见黎洛想说些什么，立马又道：“别多说了，小娟早就跟我说过一些事了。现在解决了更好。”
说着拉开了车门，三人一起上了车。
一路上，秀儿几乎没有开口说话，黎洛反倒担心不已，反复向柳娟再三确认：“柳娟，我妈妈检查结果真的没问题吗？”
柳娟道：“身体上还好，心理上还是需要你回去多多疗愈，毕竟她在这里呆了十来年了，与常人有所区别那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黎洛的心又开始揪了起来，舅舅把自己的亲姐姐关进精神病院十来年，这等丧尽天良的事情都做得出，还有什么不能做的，那么，他的姐夫又是个什么样的境况？想到这里，黎洛感知人性的丑陋真的不会因为你是亲人的关系就有所区别对待，反倒因为这点关系还要加倍地伤害。
内心的怒火赫然燃烧着，但又担心秀儿刚出院，还是先安抚好，其他事情暂且放一放。
周晋扬安慰道：“黎洛，阿姨出院是好事，别再为了别的事坏了好兴致，再者，宝林市里真要遇到了什么不可解决的事情，我能帮的一定会帮。今天就高高兴兴地一起吃顿饭吧？”
黎洛听得懂这话音，内情复杂，一时半会也尚未能解开，即便直接找到舅舅也没有证据，没有调查如何拥有发言权，此事只能暂且往后再重新斟酌，尤其是妈妈秀儿刚出院，需要时间疗愈恢复。
黎洛再三分析，周晋扬和柳娟的安排还是十分妥当的。可见，同学或许才是他这一生中的贵人。
思后再三道了声：“谢谢你们了，老同学。”
开了不到十五分钟，周晋扬来到预约的《伊水人家》，这是一家两层楼的欧式建筑内饰，店名起的却十足的中式，车子开进小院还有停车场，下了车就能看见秋千和两张外景餐桌，布景类似于网红直播场景。
黎洛甚是乏味，大致周晋扬知晓黎洛是个艺术家，特意安排了这间中外混搭式的风格就餐。
奈何黎洛无感。
秀儿却开口道：“我已经很久没有呼吸过外面的空气了。”
下了车，秀儿走到秋千旁，自言自语道：“小时候我和白展就经常轮流坐秋千，一个推，一个荡，如此循环能够玩一下午。”
不知怎的，秀儿开始哭泣，开始内疚，开始不知所措，好似在发癫。
这一幕吓坏了黎洛，柳娟却镇静地走到秀儿面前道：“黎妈妈，你现在已经出院了，已经自由了。不用再装了。这里都是自己人。”
秀儿缓缓回头，看了看黎洛和周晋扬，道：“我自由了吗？”
原来秀儿一直生活在恐惧中，不能表现出常人的神色，只有伪装成不正常的病人才能躲过监视的眼睛，这些年装着装着反倒好像忘记了自己的正常。已经分不清到底怎么个样子才是正常人。
要知道在精神病院里你正常的举动就会判定不正常，永远也无法出院。
只要稍微有违常人的样子，才算是正常人，这样就没有人关注你了。
究竟是谁有病真是全凭一张纸，若是没有了证明似乎已然不能称之为人。
每一个人似乎只是一个一连串的数字代码，出生死亡，编辑消除
秀儿想过很多次，如果换个姓名换个身份是否就可以重新开始，但最后发现，被自己的亲弟弟设计，这辈子大概是无法逃脱的。
唯一能救自己的方法就是伪装成精神病人，唯有同化自己才能隐藏自己。
这一刻，她重获自由，多少有些不适应外界，好在黎洛在旁，慢慢靠近，慢慢恢复。
“黎洛，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
餐桌上预定的套餐一个接一个地端了上来，二楼的包厢里，只有四人，脱去了外衣温室里的柳娟对秀儿又进行了一次心理疗愈。
一旁的周晋扬却开口了黎洛一声。
黎洛道：“下一步，我想接妈妈回老家，那个地方适合养生，妈妈需要那样的环境。”
显然，黎洛没有明白周晋扬的话外之意。
也就没有继续再问。由此可以看出，黎洛还是太过善良。
周晋扬连夜送了黎洛母子二人回到桃花源，临返回时已经凌晨两点。
黎洛对周晋扬的帮助无法言语，只听周晋扬嘱咐了句：“我和柳娟的电话你都有了，记得常联系。不能像小时候一样，一走就失去了联系。”
黎洛点头示好。
二人寒暄过后，黎奶奶也起身开了门。
见状，周晋扬没有进屋就返回了宝林市。
黎奶奶见到秀儿的时候，眼睛瞪了老大，不敢相信秀儿如今的样貌。
只听秀儿喊了声：“妈，我回来了。”
不用说也能感知到定是遭罪了，人都瘦成了皮包骨。
黎奶奶也是识相的主，并未盘问儿子黎广的事，只是淡淡道：“哎，进屋。回来就好。”
连忙把一间屋子收拾出来给秀儿住，一边收拾一边掉眼泪，老人家的心这下揪得更狠了，只见秀儿不见黎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