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叼着狗尾巴草的落水娃
假期跟着爸爸妈妈回乡下看望奶奶那段日子，黎洛还是回到了原先的状态。
那是一个炎热的暑假，在乡下，夏天的风特别凉爽，而奶奶所在的村子又是一个世外桃源。
这里的人不是打渔就是耕田，是一个原生态的世界，是外界所说的鱼米之乡。
乡下的房子自然比不得城里的商品住房，可乡下有小楼房，富有的人家还会盖上大别墅。
桃花源这个村子倒是清一色的原始村落一般，没有那么多富丽堂皇的现代风建筑风格。
有些住户还是土屋瓦房，大部分住户还是小四合院。
奶奶家所在的弄堂里就是桃花源小四合院的划分区域。
弄堂尽头是码头，村里人会在码头边上洗衣服，淘米洗菜。这里还是水运输的停靠站。桃花源毕竟是个村子，和其他村子里的人一样，只有老人和孩子在这里读书生活养老安身。
至少在黎洛这一代还是这样的传承，因此节假日回乡度假的孩子是最多的。
节假日这条弄堂就变得格外热闹，娃子一多无论欢笑声还是哭喊声就是不断，比起城市的禁止大声喧哗，乡村人说话的分贝总是比城里人高了些许。
弄堂的乡亲第一次见黎洛时就是这么说他的。
那天，妈妈牵着黎洛的小手和爸爸一起回了桃花源看望奶奶，走在弄堂里。
邻居张家孙子张飞和隔壁夏家孙子夏勇正在弄堂的小路上玩玻璃球弹珠，比谁的弹珠跑得远，张飞的弹珠一路向前直滚，一直滚到了迎面而来的黎洛脚下。
挡住了，张飞有些气恼，直起身子抬起头一看，咿~这是谁啊？
夏勇先出声，对着黎广和秀儿叫了声：“叔叔阿姨好！”然后看着小黎洛笑了笑。
“这不是夏勇嘛？一晃长这么大了，几岁啦？”黎广笑着问道。
夏家听到外面有大人的声音便从屋内走出人来，“哎呀，这不是黎总吗？刚回来的吧？来来来！到家里来喝点茶。”说着就是拉着黎广的胳膊往里走。
黎广赶忙回绝道：“哎呀，千万别叫我黎总，还跟以前一样，叫我老黎就行了，我刚到家，这不，还没进门呢？儿子媳妇儿还没见着我妈呢？”
秀儿看着老夏微笑地点了点头，小黎洛则是礼貌了一句：“叔叔好！”
“哎呀，你都有两年没回来了吧，秀儿啊还是那么年轻漂亮，没变啊~”老夏接着看向了小黎洛，问道：“这是你儿子？已经这么大了啊”
秀儿赶忙接道：“是啊！这是我儿子黎洛，五岁了，第一次回来。”
话音未落，又有几户人家在门口观望了起来。其中有一个七岁的男孩子靠在大门上，一只脚踩在门槛上，嘴里叼着一根狗尾巴草，眯着眼睛观望着弄堂上了这一幕。
张飞倒没像夏勇那么有礼貌，他看自己玩不成游戏了，就直接回家了，而夏勇则呆在了老夏身边，惊讶道：“原来他是男孩子啊！我以为是女孩子呢？他长得可真漂亮，比我小了两岁。”
小黎洛看他对自己如此亲切便对他笑了笑。
只见老夏一只手伸过来，揪着夏勇的耳朵喝道：“你个死孩子，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怎么说话的。”
“哎呦呦，哎呦哟，爸，我疼啊！您别揪着我的耳朵了，您要是揪掉了，您儿子就残废了。”夏勇好一张利嘴。
“哎，老夏，不至于，不至于，不要对孩子如此。”秀儿的职业本能制止了，上前拉开了，看了看夏勇的耳朵都已经被揪红了。
“哎，这个死孩子啊，秀儿啊，你不知道啊，他这个嘴巴真的是说什么都要回一嘴，真是没办法啊~”老夏为夏勇的快人快语感到担忧。
然而，夏勇被揪了耳朵之后依然还是老样子，活蹦乱跳的，对着老夏做了个鬼脸，一溜烟地跑回了家。
黎广反而感叹道：“哎，我多希望我家阿洛也能这么活跃，这孩子太安静了。”
妈妈摸着小黎洛的秀发轻声说了句：“不着急，慢慢来，阿洛会好的。”
“老夏啊，我们晚点再聊，先回去了。”
“哎！好好好！我们回头再叙。”老夏看着黎广一家三口的背影，闷声道：哎，有钱了就是不一样，孩子都可以不是亲生的了。这城里的媳妇儿还是不娶为好啊！
叼着狗尾巴草的男孩子看着小黎洛经过他的家门前，定睛一看，心想：哼！不也是城里回来的嘛？有什么了不起的，长得就不像个男生，真把我们男生的脸面都丢尽了。就是个小丫头片子！
那轻蔑的小眼神被路过的小黎洛看在眼里，然而他并没有任何表情。对于黎洛来说，这样的眼神在孤儿院每天都会有，他习以为常，一般人都无法令他产生情绪波动，反而像夏勇那样的人，他会带着倾佩和向往。
小黎洛的无视和冷漠对于叼着狗尾巴草的小男孩简直就像一拳打在了棉花上，他的示威毫无威力可言。他放下踩在门槛上的一只脚，侧脸吐掉了嘴里的草，正想着该用什么法子才能让小黎洛注意到自己，张飞跑了过来。
“程耕洋！你什么时候回来的？”两步路的距离，很快就挨着程耕洋身边。
七岁的程耕洋眼睛都没抬一下，道：“昨天。”
“怎么没出来玩？”张飞追问。
程耕洋斜眼道：“你不是跟夏勇玩得挺嗨的吗？怎么？输惨了！”
“你都看到了？”张飞叹道。
“是啊！”这有什么好奇怪的，一个弄堂上的人，站在门口就能看到你们在干嘛了。
张飞见程耕洋不想搭理他，便换了个话题，道：“那个黎洛，你看到了没？就是大人们说的富二代？”
程耕洋果然来了兴致，因为刚才小黎洛根本就不搭理他，这让存在感一直爆棚的他受挫了，反倒对他感兴趣了：“没看出来，能看出来的就是小丫头！”
张飞顺着他的话说：“嗯，我也觉得，刚才都不知道该叫他什么，我也没说话，这会儿想好了，下次就叫他黎妹妹吧~”
“哈哈哈哈”程耕洋听后忍不住大笑。
黎洛第一次见奶奶，觉得奶奶和蔼可亲，只是跟自己不太说话，显得话很少，每天的话用双手都能数得过来，这让黎洛默认为奶奶不爱说话。
可在私下里，奶奶却呵斥爸爸：“你们这么年轻怎么就领养了别人家的孩子呢？还是个病秧子。”奶奶的样子很凶狠，小黎洛不敢进门，在大门口徘徊着。他们以为黎洛是个孩子，什么也不懂，说什么话也不会明白。
黎洛仔细听着爸爸说：“这孩子啊秀儿特别喜欢他，妈，您别生气了，以后再生就是了。”
奶奶并没有结束谈话，反而变本加厉喝道：“我想抱孙子不是抱别人家的种，是你不能生还是她不能生？”
爸爸着急了：“妈，您别这样，让秀儿听见了怎么办？”
“你就那么怕你的那个老丈人吗？没了她家，还不活了是吧？”奶奶丝毫不在意爸爸的想法。
“妈，你这么说就不对了，没有秀儿家的扶持，哪有今天的我？再说了，横竖都是我们两个过日子，您说再多有什么用？秀儿喜欢我也喜欢，秀儿想要自己的孩子自然会生的。”说完爸爸不知拍了什么东西，只听得一重重的捶击声响。
坐在大门口石阶上的黎洛听得一清二楚，这时妈妈提着了两袋子日用品进来了。
“妈妈。”一声呼唤，奶奶和爸爸停止了交流。
“秀儿啊~”奶奶立马露出笑脸出门相迎。
小小的黎洛对奶奶开启了防御机制，见她就躲，躲到了妈妈的身后。任凭爸爸说什么，黎洛还是一直黏着妈妈，寸步不离。
乡下的厨房做饭都是土灶台，尽管妈妈坐在小板凳上烧火，他还是守在妈妈的身边，妈妈取笑他：“我家阿洛这么黏人啊~那长大后怎么找媳妇儿啊~谁受得了啊？”“我不找媳妇儿，我只要妈妈。”说着又一头钻进妈妈的怀里。
妈妈抱起黎洛坐在腿上：“哈哈，好，不找媳妇儿了，我家阿洛要妈妈就够了。那你乖一点，妈妈做饭，你去外面玩一会，听话！”说完，在黎洛的额头轻吻了一下，黎洛这才安心的在院子里一个人玩耍。
这时，瓦房的烟囱便是令他神往的探究物，炊烟袅袅，直入云霄。
他喜欢玩奶奶家大门口的石子，堆积在一起，仿佛是自己的财富一般收藏着越来越多，这些小石子对黎洛来说有很多乐趣。
小弄堂里有几个孩子在一起玩耍。
当别人玩弹弓的时候，他在地上画画；当别人往河里扔石子的时候，他在墙上画画；就算别人拿着石子砸死蚂蚁的时候，他却拿石子当材料摆成各种各样的图形。
晚饭后妈妈问他：“阿洛，为什么你不玩弹弓呢？”
阿洛奶声奶气道：“鸟儿寄居山林，是需要保护的。”
“你怎么不往河里扔石子玩水上漂移呢？”
“河底的沙砾是鱼儿的游乐园，会吓到的。”
“你怎么没有消灭蚂蚁呢？”
“大地之母哺育万物，我们都是平等的，不应该伤害。”
妈妈摸了摸黎洛的小脑袋瓜，欣慰道：“我的阿洛真是个善良的乖孩子，很有艺术天赋呢~你画画真好看，将来一定是个艺术家。”
黎洛一脸憨相傻笑着，他觉得妈妈的表扬是在这个世界上最有成就感的一件事。
河里的月亮摇摇晃晃，虫鸣声不断，妈妈又问黎洛：“阿洛，喜欢乡下吗？”
小小的他眨巴眨巴大眼睛又眯成一条缝：“喜欢啊！喜欢跟妈妈在一起。”
“那城里和乡下有什么不同吗？”
“呃城里的公路不能呼吸，没有生命，乡下的泥巴路可以自由的呼吸，这里有花草丛林，树叶的摇曳也可以成为鸟儿的乐谱。”
妈妈停下了脚步，低头望了望他：“还有其他的不同吗？”
“有啊~乡下的夕阳是一幅全景图画；而城里的落日是一张拼图，可以拿掉任何一个地方，也可以取代。”
“阿洛，你才五岁耶~”妈妈觉得黎洛的思想与常人不同。
突然，弄堂对面的小桥上听到“噗通”一声，一个婆婆的声音在大喊：“救命啊！救命啊！”
河里的小孩噗通一阵大喊：“外婆奶奶！外婆奶奶！”
只见住河岸边人家有个中年男人以最快的速度跳入河里，潜水游到桥下，双手抱着那孩子腰身往上托举，双脚划桨般上下波动推着那孩子往河岸边游行。
岸边的码头上几个村民把那孩子拉上岸，孩子呛了好几口水，只听到有人在议论说，
“这城里的娃娃都不会游泳啊……”
“都是去游泳馆游泳。”
“难怪…”
……
黎洛跟着妈妈来到弄堂口码头边时，桥上的婆婆一边小跑一般喊着：“洋洋…洋洋…”慌忙来到码头边挤进人群里抱着浑身湿透哭泣的孩子拍拍着他的后背：“洋洋不怕，洋洋不怕，没事了…”
大家看孩子一直哭闹后就渐渐散开了。
黎洛认出了他，是那个用轻蔑眼神看自己的小哥哥。黎洛掏出身上的小龙人奶糖，给了一块他手里，露出笑脸。
程耕洋看着这个黎妹妹居然不计前嫌，还给自己糖吃，再针对他显得自己太不仗义了。
于是化干戈为玉帛，握手言和，拿起小龙人奶糖，道：“谢谢！很高兴认识你，黎洛。”
黎洛见他不哭了接着问：“你叫什么名字啊，小哥哥？”
“程耕洋。”
这时，黎洛的妈妈开口了：“我家阿洛第一次来就交到新朋友了，洋洋也先回家换下衣服吧，小心着凉了~”
“嗯。”程耕洋点点头，跟在外婆身后起身。
“秀儿吧，你家孩子长得可真漂亮啊，像个女娃娃。”程耕洋的外婆看着黎洛夸赞道。
程耕洋也开起了玩笑， 道：“阿洛真漂亮，以后做我老婆！”想着以后有个黎妹妹也不错。
妈妈和外婆都笑了，外婆说：“阿洛是男孩子啊~我的傻外孙。”
“童言无忌，童言无忌~”
乡下的老者都喜欢拿孩子开玩笑，看见谁家的漂亮丫头就说以后给自家孙子做老婆，孩子听了潜意识都会模仿，由此而来的童言无忌，虽然他们根本不懂什么是老婆，可总觉得自己有个老婆是件很牛掰的事。
第一次交流程耕洋收获了黎洛的小龙人奶糖糖，而黎洛只记得程耕洋要他做他老婆这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