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３章 鬼蚕婆婆
空空话落，手轻轻一抬，空虚之境慢慢裂开了一条缝，缝越撕越大，浮现出一片黄沙，那便是死界。
“兄长，好大的风，还有好大的一条口子。”白无常掩面，头顶凭空被撕了一道口子出来，想看清到底发生了什么，却被风沙吹得眼睛快要睁不开。
“看，是头，”黑无常拍了拍白无常肩膀，“咦，头怎么有了身子？”
风沙停歇，站在两无常面前的，分明是两个一模一样的身体，兄弟俩有些错愕。
空空手一挥，空虚之境便极速收缩，生死界线重又明晰。
头知道他们疑惑，但也懒得解释，“请两位带我们去见阎王爷吧。”
她眼前，是死界的满天黄沙，和一棵枯木，这枯木，以跨过生死界的鬼魂的第一口气为养料，无叶无花也无根，却屹立不倒。
传闻，如果有鬼魂能哭得这棵木生出根，长出叶，开出花来，届时地府所有鬼魂都将为之恸哭，该鬼魂就能够阴寿逆转，重返人间，长生不老。
只是这景象从未出现过。
几人离开，却未发觉，空虚之境被收起后，生死界线留出了一条极为细微的缝隙，难以察觉。
两无常领着两人一路来到阎罗殿，担心阎王爷的气还没消，为避免挨骂，竟无比恭敬地弓着身子，请两人先进殿。
阎王爷方才将鬼方踹出殿外，气已消了些，眼里的火也消了下去，冒出了一缕烟。
在头进殿的那一刻，头顶的一轮微弱白光映在阎王的眼中，那道白光极为神圣，虽十分微弱，但却隐约透出一股压迫感。盯着那白光，阎王不受控制地从椅上起身，平日里那悠闲又带威严的四方步也收敛了起来，绕开桌子准备迎上前去，那光忽然压得他几乎要下跪叩首，阎王一手撑着判桌的一角，勉强直起了身，体内业火都凉了几分。
此等压迫感阎王只能想起天上的那几位。
殿内寂静无声，头和空空不知阎王如此行为是何意，黑白无常从未见阎王如此平和，连趴在门边窥看的鬼方此刻都不敢出声。
阎王小步走到头的面前，躬身作揖，语气里尽是小心翼翼，“小神乃此间阎王，不知仙家从何而来？又为何而来？”
“你不知道我是谁吗？”
头只是单纯一问，阎王误会是在指责自己，“请恕小神眼拙，真的不知。”
阎王大老爷何曾如此狼狈，就连那代理冥帝前来，对话间都有来有回。
“阎王爷怎变得如此卑微，哎。”此刻那鬼方虽跪趴在殿门口的地上，也拦不住自己的嘴。
头也有些失望，蔫了一半，连阎王都无法知晓她的身份，低头看着自己的身子，忽又想起来了，“我这身子有些不合适，您能先帮我寻一副合适的吗？”
空空的白眼都快翻上了天，“切。”
“这个小神可以，快，去将鬼蚕婆婆请来。”阎王催着门边的鬼方，摆摆手示意他前去。
鬼蚕婆婆原是在那九重天上的天蚕，听闻地府中的鬼常有身肢残缺，而天上有药仙，人间有大夫，妖界有妖术，可鬼魂却无处寻医。鬼魂未重入轮回，阴寿漫长，鬼蚕婆婆心存悲悯，便向玉帝请愿来到地府，为鬼魂钩织鬼身。
整个地府的鬼都极为尊重鬼蚕婆婆，鬼方犹是，他总想着把那没了的两根舌头给补回来。
鬼方飘到鬼蚕婆婆的住处，在门外伸着头喊，“婆婆，婆婆，阎王请您前去阎王殿。”
“来了。”
“来了。”
地府的住所多为暗色，但鬼方婆婆此处却不同，阎王命鬼差照着她在天上的住所原样盖了一间，干净敞亮，还特地在住所门口立了一把业火，驱散阴间寒气。
婆婆慢慢的挪出了门，裹着一袭曳地白衣，身披白袍，脸色圆润，红光满面，虽已有千岁，但面庞与那人间的少女却一般无异。只不过因着在地府里资历长，受尊敬，才担上众鬼魂的一声“婆婆”。
鬼方忙迎上去扶着，嘴咧着，声音夹得细，“婆婆，您慢点。”
“我眼睛是花了，但是走路还用不着你扶。”婆婆假意有气，轻轻拍了拍鬼方的手，“你小子在想什么，我可是清清楚楚。”
“嘿嘿，婆婆，我在想，您也太年轻了。”
“啊呸！”
鬼方的这张嘴，估计能将整个地府的阴暗之气说得生出腻味儿来。
“唉，你去哪了？”
不知怎得，鬼方突然就没了影。
“婆婆，我在这呢，你稍微等等我。”
原来，这鬼方正趴在地上，用手扣着——丝。婆婆这一口“呸”，吐出了一口蚕丝，这丝在这地府可金贵的很，鬼方小心翼翼地将这地上的丝扒得干干净净，揣进袋里，补回舌头可就指望着这丝了。
“嘿嘿，婆婆我们走。”
阎王殿中，阎王还恭恭敬敬地站着，想破了头，都未想出这来的是何方神圣。
阎王官阶低，千年以来，极少上九重天，只有那玉帝召唤他才得以上天，那各路神仙也遇不全认不全，自然一时半会想不起来。他转又一想，殿中这位难道是玉帝派来探查地府情况的？可凡事代理冥帝都已向玉帝表明，又为何还要来探查？身旁站着的白衣男子也从未见过。不过还好鬼蚕婆婆之前在九重天，想必能给个答案。
阎王正苦恼着，鬼方扶着鬼蚕婆婆也到了。
盼到了救星，阎王松了口气，快走迎上前去，“婆婆！”
“唉。”这阎王好生奇怪，今日多了好几分恭敬。
婆婆进入殿中，就已感受到不同，似乎是有一缕天神威严，一丝上古气息。只不过婆婆有些眼花，一时看不真切。
这阎王在婆婆耳边压低声音说着，“婆婆看看，今日来的是哪位神仙，可压得我有些喘不过气来。”
头和空空也主动走上前去，“鬼蚕婆婆。”
婆婆也看到了头的那轮白光，可白光周围如有乌云一般，隐隐在遮着光，似乎想要隐藏什么。
婆婆见过玉帝周身的光，那光芒足有万丈，神圣威严。
可是头，确有威严不假，但黯淡不明，无法辨认。
见婆婆一脸疑惑状，阎王在她耳边小声地问，“婆婆，你认出来了吗？”
头此时不解，凑了过来，“认出什么来了？”
“哦，没什么。”婆婆先按下不表，“阎王找我来是有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