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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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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唐映随车到了市区,便往火车站走去。路过警局,犹豫许久,唐映还是不想报警。

    如果家人和沙默德知道自己被人拐卖,还生下一个孩子,怎么解释的清楚?而且,她心里感激曹忠民,不想他被刑拘坐牢。自己带着孩子肯定是跑不掉,只有等以后有钱了再来把孩子赎走。

    虽然自己也是万不得已,但是,她还是讨厌现在的自己如此自私自利、冷血无情!

    坐上了返回省城端江的火车,车厢里兴奋的旅客欢天喜地的谈笑风生,唐映望着车窗外树木的匆匆倒影,泪眼婆娑,人生不如草木,身虽自由,但依旧囚心困顿!

    傍晚,车厢内餐车推来,唐映也是饥肠辘辘,想掏钱买份饭吃,可是她翻遍了口袋,发现曹忠民塞给自己的几百块钱竟然不翼而飞,她回想刚才坐在自己旁边座位的那个鬼鬼祟祟的男人,前一站才下了车,一定是被他窃走了。

    唐映既愤怒又无助,自己原本已是如此凄惨,苦难仍旧不肯放过她。她倔强的擦干眼泪,想着高尔基的《海燕》,海燕都能在天罗地网的恶境中自由搏命,老天还能拿它怎么样?

    第二天凌晨,火车到了她上学的省城——端江站,唐映随着人群下了车,外面还是漆黑一片,她捂着腹部走出车站,来到江边,沿着江堤的路灯毫无目的的游荡……

    迎面两个醉汉歪歪倒倒的晃着过来,见唐映孤身一人,便乘机调戏:“妹妹,一个人夜里徘徊,失恋了么?哥哥陪你呀!”

    其中一个胖子就伸手过来拉扯唐映。

    唐映赶紧躲过,捂着腹部急步离开,两个醉汉仍不依不饶,追赶过去,唐映害怕起来,跑是跑不动了,她赶紧翻越江堤护栏,抓着栏杆站到悬壁上,狠狠的说:

    “你们再过来,我就跳下去!”

    胖子猥琐的笑道:“好死不如赖活着!有什么想不开的?跟哥哥去喝两杯就都消愁了!”

    “滚——”唐映大喊一声。

    另一醉汉稍微清醒一点:“算了,老弟,怕是个傻妞!闹出人命就不好了,我们走吧!”

    两人便又相互搀扶的走远了。

    唐映低头望着脚下漆黑的江面,浊流狂涌着堤石,似乎就要冲上来把她吞噬下去……

    凉夜江风袭来,她衣衫单薄,冷的直哆嗦,自己境遇苦厄,即使行至悬崖峭壁,也不能就此被命运打倒,就像醉汉说的,好死不如赖活着!自己身上还背负了诸多责任,岂能如此轻易放弃!

    她哆哆嗦嗦的翻爬过来路边,见不远处的路灯下有一上锁的公厕,便走过去躲在门口拐角处避避风。但是,厕所里一股刺鼻的骚味也蔓延过来,唐映仰望星空,这就是我的惩罚吧!

    天大亮,一个戴着红袖章的大妈走过来,用脚踢了踢靠在门口打盹的唐映:“哎!起来了,我要开门了。”

    唐映惊醒,捂住腹部艰难的站起来,她又沿路走着,看见路边有摆摊的早点,她摸摸口袋,只有两个一元和五毛的硬币。唐映十分饥饿,便花5毛钱买了一碗豆腐花喝下才舒服许多。

    她漫无目的的流浪,不经意走到了城区沙默德家开的拉面馆门口,店里只有他父母在忙活着。今天周四,沙默德住在学校,应该没有回来,唐映便默默离开了。

    她又走到端州美院旁,校园里人声鼎沸,欢乐的声音此起彼伏,这些天之骄子这般无忧无虑,真是羡慕!而她却不敢踏进自己十年寒窗苦读考进的大学校门,她又赶紧离开,四处张望,想着寻份工作先解决温饱。

    傍晚,一身疲惫的唐映又走回到公厕这里,厕所门口的大妈坐在桌子前收费,牌子上写着5角。

    唐映给了5毛钱进去厕所,里面几乎没有什么人,厕所每间有木门隔断。唐映感觉这里比较暖和,就多呆了一会。

    大妈进来喊道:“还有人没有?要锁门了。”

    唐映没有吭声,想着昨夜在外面蹲着又怕又冷,今天索性就在厕所待一夜比较安全,也不会受凉风侵袭。

    等了一会,大妈进来女厕所一间一间的推门,推到唐映关住的门没有推开,就喊道:

    “快点,要锁门了!”见无人应答,又喊道:“有人没有?我踢门啦!”

    大妈使劲的踢晃着门,“哐当哐当”的声音让唐映很慌张,越发的不敢吭声,门还是“哐当哐当”的响个不停,她赶紧捂住自己的嘴巴。两眼惊恐的盯着像是马上就要破开的厕所门,此刻,她感觉自己还不如坑道里一条在粪堆上翻滚的蛆虫……

    门外的大妈恶狠狠的厉声喊道:“吃屎吗?还不出来!”

    过了一会,大妈见还是没有动静,才骂骂咧咧的走了出去。

    听见铁链锁门的声音,唐映才松了口气,轻轻的笑了一下,笑着笑着眼泪就漫出眼眶,然后放肆的抽泣起来……

    这一夜,摧毁了她仅存的自尊和骄傲,她鄙视自己的愚蠢无能、胆小懦弱。自己前路迷茫,后路悬崖,如今只能卑微的像

    蛆虫一样躲厕所容身……像一条流浪狗被人驱逐……

    唐映坐在厕所的地上,微弱的路灯照进来映在唐映苍白的脸上,泪水无声的流淌……

    可能这两天太累了,这一夜,唐映坐在厕所里倒是睡的很沉。

    早上,大妈开门进来,又用脚踢了踢坐在地上熟睡的唐映,唐映惊醒,捂着腹部麻木的爬起身来走出去,却被大妈喊住:“5毛钱。”

    唐映只好返回来,走到大妈桌前,从衣兜里掏出5毛硬币递给她。

    唐映一声不吭的走到水龙头那边拧水洗脸,大妈也许看出了状况,说:“我下午6点锁门,你早点过来。”

    唐映回头看了一眼,无言以对便离开了。

    不知不觉又走到江边,她扶着护栏凝望江水涌动,人如风后入江云,情似雨余粘地絮,她犹豫着自己该如何面对沙默德,他,也还是个不知愁为何物的大男孩……

    这时,一个小青年慌张的跑来,不小心摔倒在唐映身后,他还没有来得及爬起来,就被后面一群追过来的高中生模样的校服男生团团围住。

    他们手持棍棒殴打的小青年惨叫求饶,看到这幅阵仗,路上的行人都急步躲开。

    唐映也被眼前一幕惊吓到,自己又避无可避,看他们以多欺少,忍不住喊道:“别打了,会打死人的。”

    而狂躁的学生都不理睬她,只有一个两手插兜、站在一旁指挥的高个子校服男生转头走过来说:

    “你现在看他鬼哭狼嚎的可怜,却不知他做的事有多卑劣无耻,他挨打是活该,我们揍他是龚行天罚!你不要多管闲事!”

    唐映看着男生说:“我既然碰到了,就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你们把他打死,出了人命,即使法律制裁不了你们学生,但,你们的人生也会背负罪恶污点!”

    男生打量着她,冷笑一声:“你,自己都弱不禁风,还逞能?”

    “有些可恶之人,就像树上一颗坏了的果子,它自然会腐烂掉落,你可以什么都不用做,只要等着看就行了!”唐映说。

    男生盯着她半响,然后转过头喊道:“住手!”

    男生们收起棍棒停了下来,挨打的青年嘴里淌着血、鼻青脸肿的蜷缩在地上痛苦哀嚎。

    高个子男生走过去,朝地上的青年踹了一脚,说:“孙子欸,老子是一中的乔晋安,知道你今天为什么扑街了吧!以后老实一点!滚——”

    地上的青年连忙窜起来,一瘸一拐的跑远了。

    乔晋安又回头看了唐映一眼,便吆喝着其他几个男生也朝另一头走了。

    唐映捂住腹部慢慢的沿江走着。

    其实,自己就如同一颗坏掉的果子,不仅抛弃了自己的亲生女儿,还愧对那些可怜的女孩,她们还日夜期盼着被人解救。而且,曹忠芬仍是逍遥法外,自己却自私的不敢报警,如今这般遭遇,也算是天罚,活该自己可怜又可恨!

    唐映萎靡的走了半天,实在饥饿,便在路边的一个小卖部买了一包5毛钱的方便面啃起来,目光却一直盯着小卖部窗口的公用电话许久……

    她把剩下的半包方便面又仔细的包起来,塞在裤兜里留着晚上再吃。然后,鼓起勇气走过去拿起电话,拨通了拉面店的电话……

    沙默德刚从学校回来,正在拉面店帮忙,突然电话响起,沙默德拿起电话:“你好!拉面馆,请问有什么需要?”

    电话这头并没有马上说话,唐映一听到沙默德的声音就恍如隔世,忍不住一阵鼻酸,沙默德似乎有所感应,停下手中的活,感觉就是自己日夜期盼的电话:

    “唐映,是你吗?”沙默德问道。

    “是我。”唐映说。

    “你在哪?”沙默德赶紧问道。

    “我在端江。”唐映回答。

    “什么地方?我去找你。”沙默德很着急。

    “呃——我也不知道这是那里,要不你到青年路天桥吧!我去那里等你。”唐映说。

    “好,你等我啊!”沙尔十分激动。

    挂了电话,沙默德就准备出门去,好像想起了什么,赶忙回到收银台前打开抽屉数了数里面的钱,才三百多,觉得不够。便问正在忙活的阿妈:“阿妈,还有钱吗?”

    阿妈头上裹着着黑色头巾,正在打包拉面,转头问道:“干什么?去把这单送到钟鼓楼,收88元。”

    沙默德想着这样也有四百多了,于是,偷偷的把抽屉里的钱装在裤兜里,然后装好一大箱打包好的拉面绑在自行车后面,迅速出门去。

    这时,阴暗的天空下起了毛毛细雨,唐映只能步行赶往青年路,那里繁华地段,在天桥上目标位置明显,比较容易找一点。

    大约走了半个多小时,唐映便上了天桥,这时雨点开始淅淅沥沥的密集了起来,唐映也没有雨伞,只得任凭雨水淋着……

    沙默德骑车送餐走的着急,刚出门口不远,小雨连绵路滑,

    一不小心车一歪,拉面洒到地上,只得回去重新做十份拉面,沙默德十分着急,一直催着厨房里的阿大(父亲)快一点……

    天已渐黑,霓虹车灯亮起……

    唐映淋着雨扶着桥面的栏杆,站在天桥上一动不动,来来往往撑着伞的行人投来怪异的目光。

    此时的唐映饥寒交迫,望着桥下的车来车往,这个城市,好像就自己是多余的,人们都有各自的雨伞,各自的忙碌,各自的归宿……

    沙默德送完餐就骑着自行车往青年路飞奔,可是,因为雨天车辆堵塞严重,他踩着车左插右穿……

    天桥上的唐映已经淋着雨等了将近一个小时,强烈的自卑感袭上心头,沙默德会不会觉得风雨如馨而没有出门?

    自己这般潦倒不堪,蝇营苟且,哪还奢望得到他的惦念和青睐?唐映十分懊悔自己为什么会鬼使神差的给沙默德打电话来自取其辱。

    她又想到厕所6点锁门,如果晚了,连最后栖身之处都没有了,就得淋一夜的雨了。

    她转过身,失魂落魄的顺着天桥台阶走下去……

    远处,沙默德穿着雨衣踩着自行车飞快的疾驰,他一眼就望见天桥上那一抹红色身影就是唐映,眼看着她已经走下了天桥……

    沙默德焦急的喊道:“唐映……唐映……”

    但是都淹没在雨幕的车笛声中……

    沙默德已经赶不及到天桥,他丢开了自行车,翻过围栏横穿马路,一辆小轿车飞驰而来,沙默德躲避不及就被撞的飞起来,一声闷响,沙默德又重重的摔落在对面的马路上,对面疾驰而来的车辆来不及刹车一侧转,硬生生的从沙默德的左小腿压过去……

    沙默德还有意识的瞬间,仍然扭过头睁眼追寻着那红色的身影,依稀看见那个单薄的背影走进拐角消失了,鲜血顺着雨水流开了一地,那双褐色的双眼也慢慢的闭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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