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3章 第一百八十三章
“你看看你都做了些什么？！”光明之神当着其他诸神的面, 对着智慧之神厉声指责对方犯下的过错。
在那场弑神之战开场前被祂提起，却并未被对方真正在意的提醒显然于此时给了他开口的底气：“但凡那时候你能多听我说一句话，早点发现那些玩家与陨落遗迹有了接触，知道你手下那位宿主的问题, 阿加达那场所谓的‘弑神之战’压根就不会发生。”
“这都是你的错！”
“都是我的错？！”在被冠上神明称谓数千年后的今天, 被无数教徒虔诚地信仰包容着的智慧之神显然没了在几千年该有的谦逊, 以及承认错误的能力。
祂显然并不觉得自己哪里做错了, 傲慢仿佛已然刻进了祂的骨子里：“可你别忘了，这个计划本身就是由你提出的。你恐惧于这场战争因为这个人口逐年降低的帝国而停歇，担忧在处于劣势后魔域的魔物与神明会更加得寸进尺, 并在帝国彻底沦陷后迎来神格的消亡, 最终愚蠢地试图用更加荒唐的方法中止这一切。”
“从头到尾，或许你值得夸赞的东西也只剩下那点不合时宜的警惕心了。”智慧之神毫不留情地戳破对方掩藏心底的那点小心思，祂显然看透了这场游戏背后, 那位光明之神真相想要的、真正担忧的事情了。
“还有魔法之神那家伙……”智慧之神说着环视四周，试图找到口中方才提及的那位神明的身影，只是很遗憾, 似乎是早早知道会有今天的这一幕, 对方在此时并未出席, 不过这显然并不影响祂当着其他神明的面陈述对方的罪状，“在‘弑神之战’进行到一半的时候，顾烨就在托莱塔，他甚至就在对方闲着无聊弄出来的旅馆里借住。但凡当时祂能像是我说的那样, 启用祂的‘魔法塔’击碎那枚召唤戒指, 打断那场城战, 战争之神也不至于死在那种地方。”
“只可惜直到阿加达的那场城战结束后, 对方也不愿意动手, 使得那些家伙现在还活跃在这个世界里。”
光明之神气急，祂显然受不了对方这种将所有的过错都推到其他人头上、由始至终都不觉得自己有错的模样，更担心自己的坚实盟友——黑暗之神信了祂的话，在这种关键时候跟着背离自己而去……尽管严格来说，智慧之神的话并未出错。
这种种原因促使着他在这种时候紧接着开了口，以一种看着近乎是蛮横的姿态质问对方：“所以呢，你什么意思，是说自己从头到尾都没有错？导致如今这一切的原因不是因为你的监测失误，而是来自于其他神明在涉及到这一切时那些无从轻重的举动带来的小影响？！”
“说真的，早在游戏开始前，我就早早从他身上窥见了如今可能发生的一些细枝末节，提议中止原本的计划。可那时候还不是你因为你的那点盲目自信，将原本封闭的计划顾自重启，由此引出了这样的一场灾难？！”
“这本身就是你的错啊！”
仿佛被光明之神话语中的某个尖利字眼戳中，智慧之神的神情也跟着变得激动了起来：“哈，要你这么说，但凡当时在我开口后，你没有用那副动摇的模样地同意我的请求，期待于原本的计划在未来还有丁点实现的可能，如今的这一切也没有发生的可能。”
……显然在城战期间，顾烨说出的那句话说透了所有真实的话语还是在祂心底烙下了印子，这让祂不可避免地在心底悄然生出了连自己都无法承认的挫败，让祂一时甚至都无法控制住自己的情绪。
眼见这两位神明似乎是真的快要在这里打起来的样子，边上坐着的其他神明在大致知道了事情经过后忙上前打圆场，安抚双方的情绪。
直到两边都重新安稳地坐回了椅子上后，这才有一个神明在边上试探地开口问道：“那现在怎么办？事情已经发展到了这种境地，我们究竟要怎么样才能彻底解决这些麻烦？”
……相比起在这里听祂们互相推诿责任，祂更希望能得到一个合适的解决办法。
诸神的视线在光明之神和智慧之神身上打了个来回，祂们希望这两个始作俑者能给他们一个合理的解决办法。
光明之神没吭声，在这样的情况下，祂压根就给不出任何祂们期望中的承诺。智慧之神也开始越发觉得不耐烦，目前的解决方法总的来说也只有那么一个，这些人在这无非就是不懂装懂，想要以此让祂做出回应。
智慧之神撇嘴，心里几乎已经料定了自己在眼前这些人心里的糟糕印象，索性直接出声道：“方法，眼下当然有一个合适的解决办法，既然你们那么热情，我自然也不能随便辜负你们的好意。”
“就凭我们现在的人数优势，我们完全可以一起去讨伐顾烨，将对方手里的召唤戒指彻底毁坏，暂时中止如今的这场闹剧。哪怕未来类似的召唤道具再一次被制造出来，只要我们每次都能凭借武力上的优势适时将其损毁，换句话来说，我们也算是能凭借这个求得未来长久的安适。”
场上的气氛在这一瞬间因为智慧之神的这番话而产生了片刻的凝滞，没人敢应声，生怕魔法之神的话锋下一秒就会因此而对准自己。
反而是会议桌另一边的黑暗之神有些不耐烦，索性明明白白地把话说了出来：“所有人？这本来就是你们弄出来的问题，最后的麻烦也理应由你们自己想办法解决。”
……身为统治了几乎整个魔域的神明，这个魔物口中的“众神之首”自然也有在这种时候说出这些话的资格。
作为曾经和祂关系还算不错的朋友，光明之神在听到这种堪称绝情的话后不免有些义愤：“你这是什么意思，如今顾烨成为了整个召唤系统的管理者，他必然会直接发布任务让那些玩家护卫在他身旁。让我去解决麻烦对上那些暴徒，你是想我去送死么？”
祂说着有些不满地看向黑暗之神，只是视线在触及对方仿佛看透了一切的轻蔑眼神后，终于反应过来了现状，最终又像是逃避什么似的下意识躲开。
……是了，就在刚才，智慧之神在这里直白揭开了祂试图召唤玩家的真正原因，这种不信任在对方看来无疑是一种人格上的侮辱，它将双方径直摆上了两个对立面。在这样的前提下，对方怎么可能再有多少耐性像是以前那样敷衍祂呢。
“送死？那到不至于，如果真的到了危及性命的地步，我自然也会看情况出手帮忙。”黑暗之神最后看了一眼在场的众神，祂对这场发展到最后恐怕也不会有多少意义的会议终于彻底失去了兴趣。在说完这句话后，祂索性直接站起身，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这里。
而祂的判断显然并无错误。
在祂离开后，这些神明又互相在言语上平和地撕扯了几番，直到最后，光明之神给不出承诺，智慧之神咬定了自己没有多余的办法，祂们以一种近乎于无赖的方式将风险平均分摊到了所有神明身上，使得整场会议最终不欢而散，商量到最后也没什么合理的结果。
……
托莱塔，研究所的负责人在看完顾烨在赶路途中发过来的转述魔法之神话语邮件后，他最终还是趁着玩家收集材料制作新的高达以及其他弑神道具的缓冲时间里，专程来到了这里。
作为帝国的魔法之都，这座城镇也在那场弑神之战发生后，无可避免地发生了变化。
在那场经历了无数艺术加工的弑神之战通过行商的口舌传到托莱塔的时候，这些魔法师们最开始都只是把这些当做是个普通的笑话来听，自觉是某位不讲事实真相的科学教徒为了发展自己所信仰的科学神教，由此而随意编出的荒诞故事。
直到这些传闻愈演愈烈，所有来往托莱塔的行商都开始说一样的话，甚至于有一位在阿加达那边经历了战争，从而大受震撼的魔法师前往魔法之都，试图与其他魔法师共同解析那些科学教徒使用的科学道具后，这个在所有人听起来都显得格外离谱的传说才被托莱塔的这些魔法师所接受。
在负责人来到了托莱塔后，这个魔法之都的学术氛围已然变得格外火热，所有魔法师都想弄明白那些科学教徒弑神的原因。可以说那一次的城战直接就提高了这些平素格外倨傲的魔法师的眼界。
负责人直接大致四处逛了一圈，在窥见城外那些不断朝着城内运送的材料、得知了这些魔法师的狂热追求后，原本还想在城内待一段时间观察观察具体情况的心思彻底打消，他按着顾烨说的找到了托莱旅馆的位置，找上了那位名为托莱的魔法之神。
旅店大厅的柜台后，托莱旅馆的店主正如周围其他旅店老板所说的那样，正木愣愣地坐在位置上，要不是提前得到了顾烨的提醒，他怕是要和其他人一样，看着对方两眼无神的模样怀疑自己是不是找错了人。
负责人走上前，他用右手的食指指节在桌板上用力敲了两下，试图唤起对方的注意力：“您好，我是那位科学之神——顾烨专程介绍过来的。”
除了他之外，这个世界上压根就没多少人知道顾烨就是科学之神这回事。负责人的这句话让虚像背后的魔法之神适时收敛了脸上因为被打扰从而生出的不耐烦，一抬手直接解除了魔法，以真面目示人。而旅馆外的喧闹也在此时骤然停歇，像是被什么东西彻底隔绝开了似的。
“你就是顾烨说的那个真正统筹了全体玩家的总负责人了吧，”魔法之神上下打量对方的模样，不过有些遗憾，那副和其他玩家没什么不同的随机样貌让祂压根就无法从对方脸上发现什么不对劲，只能勉强从对方身上展示出来的气度里将其和其他进游戏享乐的玩家区分开来，“终于等到你了，现在托莱塔的研究气氛已经火热到了这种程度，差点就以为你们要直接放弃我的提议了呢。”
……说实话，魔法之神其实并不确定这些玩家能否找到其他神明的踪影。祂完全不敢肯定，那位传说中的吟游诗人在得到顾烨的魔力后，是否能窥见其他神明的坐标。但祂能确定，假使这些玩家真的重新开始了自己的弑神行动，那这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无疑展现了这些异世界的掌权者对顾烨这位新生神明的信任，祂与对方的合作估计也就无法顺利谈成，有大半可能要留在这个世界和其他神明一起为新世界的诞生而陪葬。
负责人大概也听明白了对方话里的意思。
不过也是，在这个科学教堂现世，新兴的科学神教迅速发展的时间段里，这些魔法师对于高达的狂热无疑对他们的原本计划形成了反向的作用。
和其他神明不同，顾烨在魔法的学习应用上并未对他的信徒有所限制。但凡有个心血来潮转换信仰的魔法师发现了过去“魔法阵无法写在羊皮纸之外”的真理不过是个笑话，这无疑会造成计划确定前科学教徒数量激增，并反过来影响后续的行动。
……虽然看起来可能是有些不大真诚，但在对方作为“召唤媒介”掌握了这条连通了两个世界路经的前提下，他们显然无法承担一丝一毫顾烨在最后关头可能背叛的损失。再加上听说了这位居住于托莱塔的魔法之神似乎有什么能让人更加放心的方案与技术，于是他们至此还未开始主动铺垫未来组织玩家围剿神明的计划，在这方面显得有些被动。
他没应声，转而直接开始了自己的叙述：“如果可以的话，其实我们现在已经能开始谈条件了。通过顾烨的叙述，您的需求我们已经大致了解了，您想通过您手上掌握的技术与我们合作，以此来在神明的时代彻底结束后，换得一线生机。在这方面我们的看法显然都是一致的，就是您希望能在未来去往我们的世界的请求，这个我们要求我们可能无法答应。”
“我并不觉得您适合在我们的世界里生活。”他委婉而坚定地拒绝了对方的提议。
老实说，他并不是很放心将这位神明放在其他普通人中间，毕竟他要为所有公民的安全负责。
魔法之神就知道自己会遇到这么个回拒的环节，祂拿出了自己在之前组织好的说辞。
因为在刚才它们就在祂心里顺利地过了好几遍，此时说出口时也能称得上是语言流畅：“怎么会，我觉得我其实还挺合适的啊。到时候我和顾烨都是从神明岗位上退役下来的人，算起来也都是一个待遇。更别说我出生于上个纪元，那勉强也能算是一个科技的时代。在这样的前提下，我在硬件上完全能做到适应你们世界的生活。”
“而且说真的，弗朗西斯那种偏向于战斗侧的家伙知不知道你们世界的坐标我不清楚，但作为上个纪元里偏向于技术侧的科研人员，我其实也算得上是最初得到了你们世界在宇宙中坐标的人之一。像我这种高危分子，可不得放在眼皮子底下，好好监督我的一言一行么。”
“在已经有其他神明因此而死亡的前提下，我觉得你们完全有着能管控我言行的能力……况且，你们难道真的不想要一个像我这样的备用‘召唤系统’来防止意外的发生么？”即便说到这，魔法之神脸上的表情依旧带着笑，说起这些话时的语气听着也格外轻松，与它们原本的沉重内核格外违和。
魔法之神分析的倒也没错，不过负责人也还是第一次听说对方有着另一个世界坐标的事情。他顿了顿，突然问：“你就这么直接把这些都大喇喇地说了出来，你就不担心我会因此而将你也列入剿灭名单里么？”
“当然，我相信以你们那愿意出钱出力解放这个世界所有□□德，你们肯定不会这么做的。”魔法之神嘴上这么说着，实际上却是在动脑权衡了利弊后，相信自己在这其中所能发挥的作用会远远大于威胁。
负责人在原地斟酌了片刻，他并不相信对方口中的那些所谓信任，但他确定在一切结束后，他们能控制住一个失去了神明身份的普通人。
……而且说真的，真要弄什么弯弯绕绕舍不得自己神明身份的话，恐怕这时候也不会在他对面和他提及这样的话题了吧。
“确实，你说得对。”负责人最后同意了对方的提议，他也的确不敢在一切结束后，把一个清楚蓝星坐标的家伙放在这个世界里任凭对方继续野蛮生长，“我能同意你的请求，愿意以此来交换你的帮助。”
“是么，那就好。”魔法之神脸上终于露出了今天的第一个真正意义上的笑容，“那么在一切开始前，为了维护我们双方共有的利益，我们能否一起签下一份契约书呢？”
祂说着凭空掏出了一张羊皮纸，双方的权力与义务几乎都明明白白地写在了这上面：“当然，如果您对这些还有什么疑问，我们也能互相商量着继续修改。”
纸面上，那些在纸上写明的违约条件，可以说已经摆明了这位传说中的魔法之神好像真的对征服世界没多少兴趣。
契约书里，魔法之神提前就写明了负责人要给祂提供一个异世界的合理身份，并要求对方保证在自己没有犯事的前提下不能对祂下手。同时，祂也写明了自己要提供的义务，表明了要协助对方将这个神明纪元彻底消灭的决心。
而作为维护双方利益的砝码，代价就是双方的性命。通过契约，两人的性命互相联系，以此来作为契约书成功实施的保障。
负责人来回将契约书认真看了几遍，确认这上面没有其他别的问题后，将契约书递了回去，示意它对此并没有问题。
“那就好，”魔法之神直接将契约书收好，祂并没有像是负责人想象中那样直接签下自己的姓名，“那我现在就和您一道去往陨落遗迹，在得到顾烨的同意使得它具有真正用处后，再签下自己的姓名。”
……
魔法之神很快就带着负责人，在瞬移魔法的作用下径直到达了海岸边。
因为在契约位结成的前提下，放任一个神明进入陨落遗迹的风险实在太高，相比起在那座海底小镇里签下契约，弗朗西斯在得知经过后，最后索性直接将顾烨送上了海岸。
而在作为“召唤媒介”的顾烨的见证与准许下，双方在契约书上共同签下了自己的真名。
在最后一笔落下的瞬间，无论是负责人还是魔法之神，他们都有那么一瞬间感觉到了契约加诸于魂灵上的束缚。
……
在契约达成后，魔法之神终于有了去往陨落遗迹的权限。
想着未来自己的任务，祂直接忽略了自己的教徒以及那座藏匿于魔法之都的“魔法塔”，索性跟着顾烨一起去往了陨落遗迹。为了推进速度，祂有时甚至还主动提供自己积攒的部分资源，以此帮助对方。
因为契约的缘故，负责人和弗朗西斯在这方面对祂也还算是信任。
也就是在到达了陨落遗迹的三天后，魔法之神终于再一次见到了这座海底小镇的主人——弗朗西斯。
弗朗西斯在和祂简单寒暄了几句后，最终忍不住说明了自己的真正来意：“你为什么非要去另一个世界？”
“在那么多人的监控下生活，我并不觉得这能算得上是一个合适的选择。”
魔法之神头也没抬地继续打游戏：“我之前不是说过了么，我想要去异世界打游戏，我要去异世界养老。就以这个世界的发展情况来说，游戏这种非必需品我估计得等上几十年，才能等到一个可玩性甚至都算不上多高的新款。更别说以这个时代的发展水平来说，留在这里晚年坎坷的可能性真的很高。我可没有像你们这种人为了理想的无偿奉献精神。”
“就只是因为这个？真的没有其他的原因？”弗朗西斯并不是很相信对方的说辞，据他的考量来看，对方那座“魔法塔”里的设施足以提供远超于另一个世界的便捷服务。
可能是对方与祂来自于同一个时代的身份难得给了祂一点倾诉欲，魔法之神索性如对方所期望的那样抛出了一个钩子：“问出这样的问题，那你是真的不了解我。这还真的就是我想去另一个世界的主要原因之一。”
弗朗西斯：“原因之一？那其他原因呢。”
“其他原因……”魔法之神停顿了好一会儿，就在弗朗西斯西都以为对方不会再开口的时候，祂终于再次出声道，“我可和你不一样，在未来，像我这种有‘案底’的人，就算是在神明纪元过去后成功的活了下来，就凭我那个神明余孽的身份，不管我是怎么想的，不管我是否真心认同那个神明时代的过去，我未来说不准都会被世人捆上绞刑架。”
“——就在那个一切尘埃落定，那些过去的信徒终于后知后觉地感受到了耻辱，并意图用我的鲜血来洗刷一切的时候。”
魔法之神末了又放下了自己在刚才打通了整个关卡的游戏机，无所谓地耸耸肩：“当然，这只是次要原因。你要相信，我是真的热爱游戏，想要找到一个合适的平台来释放我的游戏天性的。”
祂再次和对方如此强调，尽管祂清楚以对方的立场来看，那位传说中的吟游诗人或许只相信祂给出的后一个瞧着更靠谱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