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远方
张顺顾梅二人一脸疑惑的看着徐夫子，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毕竟对于平淡了大半辈子的夫妇二人来说，这是个十分陌生的话题。
脚下这座连牌面都没有的小饭馆，便是他们的全部了。
徐夫子略作思量说道：“我知道你夫妇二人可能会有一些顾虑，但是请你们放心，老头子我对张洋这小子，绝没有一丝一毫的歹意。”
张顺闻言连忙也上前一步对徐夫子说道：“您千万不要这样说，如果不是徐先生您，张洋母亲现在还能不能站在这里都不好说，您可是我们一家的大恩人啊！”
“是不是洋洋不懂事，跟你胡说些什么了？您可千万不要跟孩子计较，他才是个十七岁的孩子啊徐先生。”顾梅也是急忙开口说道。
徐夫子伸出去对二人轻轻一摆，“你们不要误会，不是张洋求的我，是我这么多年一直想收他为徒，但是他一直不肯答应。”
夫妇二人听到徐夫子这句话顿时一愣。
“张洋的体质很特殊，他习武会有更好的未来。”徐夫子继续说道。
“我没有看不起你们的意思，但是张洋不该这辈子只做一个简简单单的店小二，他能走的比你们想象之中更远！”
张顺说道：“我不在乎他走的远不远，能走到哪。徐先生，我就是个粗人，这辈子连字都不识一个，可我只想我儿子能平平淡淡的过完他这一辈子。”
“你真的不在乎吗？”徐夫子的一句询问，很轻易的堵住了张顺的嘴。
只见张顺略微张嘴，想说些什么，可是心头却仿佛被什么东西给压住了，让他胸口发闷。
徐夫子见状继续开口说道：“让张洋做一辈子的店小二，你真的不在乎吗？外面的世界还很大，你没有走出去看过吧？”
“那张洋呢，你的儿子。他现在可以走出去的，你也要拦着吗？这瓶药让他喝下去，明天就会好了。”
徐夫子说完这句话，拿出一个小瓷瓶放在身旁的桌上，看夫妇二人不再言语，便转身要离开。
在迈过那道小小的门槛儿之后，徐夫子头也不回的说道：“张顺啊，张洋是你的儿子，你比我更加了解他。你觉得他想要的是现在的人生吗？他不能拥有更好的吗？他，快乐吗？”
屋外，是逐渐远去的苍老身影，屋内，是一对犹豫不决的父母。
傍晚，夕阳正在把最后的一缕光辉洒向大地，夜色随着时间的推移缓缓地爬进了七里村。
张洋缓缓睁开双眼，首先映入眼帘的是那已经看了十几年的老旧屋顶。
头疼欲裂，张洋此刻唯有这一感受。
娘的，瞎老头也没跟我说，刻画魂印会这么痛苦啊。
突然床边传来了张顺的声音，“醒了啊臭小子。”
张洋听到声音连忙转过头，看到父亲张顺正坐在床脚上，抽着他那很多年没再动过的旱烟。
“爸，你怎么在这里？今天不忙吗？”张洋问道。
张顺拿起烟杆吸了一口，随后缓缓将烟吐出。
“城墙那边难民的饭食已经做好了，卫队的人刚刚拿走，我就想着上来看看你。”
发现张洋一直盯着自己手里的烟杆，张顺有些不自然的说道：“很久没抽了，就想抽一口。”
张洋点了点头，说道：“爸，我没事，我就是”
没等张洋把刚想好的措辞说完，就被父亲张顺给打断了。
“你到家后没多久，徐夫子就来过了，他老人家都跟我们说了，说你适合习武，说你已经拜他为师了。”
张洋有点懵，我不就睡了一觉，怎么感觉自己被偷家了。
“你是真心想习武吗？”张顺问道。
张洋毫不犹豫地摇了摇头。
张顺好像是没有预料到自己儿子会给出这个答复，手里抬烟杆的动作稍微一凝。
“也是，你个小兔崽子最怕给自己找罪受。”张顺突然一笑，“但是我也知道，你一旦真想做些什么事，你就一定能坚持下去。”
说着，张顺转过头，认真的看着自己的儿子。
“所以你是想走出这个小地方吗？不想一辈子窝在这里。”
张洋从没有想过，自己的父亲，会对自己有这么认真的时候。
他连忙坐起，在犹豫片刻之后对父亲说道：“爸，我不否认我曾经有过想走出去的想法，但我从来没有觉得你跟妈给我的家不够好，我很珍惜现在，我也愿意一辈子在咱家里做我的店小二。”
这是张洋第一次这样跟父亲交谈，说完这些话后他现在的心里充满了忐忑，不知道该再说些什么。
“我明白了，你没想习武，但是确实有想出去看看，只不过是没狠下心做决定。”张顺不再看张洋，继续一开始的姿势，背对着张洋一口口地吧嗒他的烟杆。
“今天你还是没能狠下心做决定，但你应该是在徐夫子那里知道了些什么吧，或者说你现在有了不得不受这份罪的理由。”
张洋一脸震惊，“爸”
他无法相信，平日里的大老粗，一不顺心就跳脸骂娘的中年男人，也会有这样的一面。
更无法相信，平日里不爱搭理自己的父亲，居然这么的，了解自己。
张顺自嘲的笑了笑：“我好歹是你老子啊混小子。”
“快滚下去，你妈已经给你做好饭了，快去吃。”
“哦好。”说完张洋便起身下楼了。
而张顺则是独自一人，坐在儿子的床上继续抽着烟，烟雾萦绕在他的脸上，让人看不出他是何表情。
张洋刚下到一半的楼梯，就闻到了熟悉的饭菜味道，这让他不由得加快了脚步。
“妈，有什么好吃的啊？”
顾梅看到儿子下楼，急忙去给张洋盛饭。
“洋洋快来，妈给你做了好多你爱吃的。”
只见桌上摆满了四菜一汤，这才张洋家里已经是难得一见的丰盛了。
“妈，你跟爸也没吃呢吧？”张洋问道。
顾梅正要回答，张顺已经下楼了。
“一起吃，你小子还想一个人吃这么丰盛呢？”张顺没好气的说道。
反而张洋听到这熟悉的口气，松了一口气，这才正常嘛
看着张洋狼吞虎咽的吃饭，顾梅的眉眼之间满是心疼，作为母亲，她是真的不想让儿子受这个苦。
张顺却说：“臭小子，既然你做了这个决定，就得坚持下去，别的我不知道，但是想来你一定有自己的理由。”
说着给张洋碗里夹了一块肉。
“不要辜负徐夫子对你的期望，还有，一定得照顾好自己。”
在看到张洋点头之后，张顺放下饭碗，站起身来说道：“行，就这样吧，我吃饱了，你们继续吃，洋洋他妈，你别忘了给他把药吃了。”
“忘不了，等洋洋吃完饭我就给他。你才吃了一碗饭，再多吃点吧。”
而张顺则是单纯摆了摆手，就上楼了。
“你爸啊，也是心疼你的。”
张洋用饭碗把半张脸挡住，“妈，我都知道的。”
饭后，张洋陪着母亲打扫完屋子，顾梅拿出了徐夫子送来的小瓷瓶。
“这是中午徐先生送来的，说是给你喝了你就没事了。”
张洋闻言也没犹豫，打开塞子就一口喝掉了。
清清凉凉的，没什么味道啊，张洋闭上眼砸吧着嘴，努力的想尝尝味道。
可渐渐的，张洋感觉到一股凉凉的感觉，自下而上的从肚子里缓缓升起，隐约能感觉到，脑海里有什么东西什么不断地填满。
等到张洋再睁开眼睛，原本头痛的感觉已经消失不见，并且精神也是出奇的好。
一旁的顾梅看到儿子面容明显转好，也是松了一口气。
“妈，我，还想再趟徐夫子，不，我师傅那里。”张洋对母亲说道。
顾梅闻言皱着眉头，正想制止儿子的时候，突然想到了今天下午丈夫对自己所说的话，叹了口气。
“你去吧，不过晚上天很黑，你一定要注意安全。”
“放心吧妈，这路我都走了十几年了。”
帮母亲关好店门后，张洋向徐夫子的住处走去。
其实今天顾梅是不同意儿子去习什么武的，尽管她不懂，但是她知道那会吃很多苦。
可是沉默半天的张顺只说了几句话，顾梅就不再反对了。
“洋洋他，已经十七岁了，我们看不了他一辈子的，他总得独立。从今以后，别再让他过什么他应该过的人生了，让他去过他想过的人生吧。”
黑夜里，天气微凉，张洋独自走在路上。
有些人的路与众不同，或许是因为他们听到了远方的鼓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