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过往风流与我何干
朱雀大道,楚家。
楚流离坐在一张黄梨花木的太师椅里,看着窗外渐暖的风光,意态闲憩,看不出被监禁的阴沉。
某一刻他的房门无声开启,楚家二管家张璞走了进来,站到了他的身后,轻声道:“陈半鲤已经离开京都了。”
如果让楚家的人看到这一幕,一定会大为惊诧。无论在谁看来,楚家老宅的二管家都是楚流渊最忠心的下属,但此刻他若无其事地站在楚流离背后,神色平静如水。
楚流离没有转头,仍然看着窗外一根花枝上微弱的绿意。他的手中拢着一个玉球,看上去就是一个平平无奇的富家翁,只是从他的唇间流出的话,却与这种感觉大相径庭。
“确定只有吴谌一人?”
“确定,只是在我看来,这很有可能是吴院长故意留下的破绽。”张璞面色稍显凝重,京都人活在吴谌带领的昆仑院下已有数十年,尤其是他们这个等级的人,太清楚那个看上去普通的中年人有着何等手段与心机。只是听着张璞的话,楚流离嘴角微扬,那张与楚流渊有五分相似的面庞上流露出了些许笑意,却并没有温度。
“我们的院长大人确实手段了得,但这同样也是他的破绽。一辈子活在阴谋中的人看什么都像阴谋,所以他们不会相信任何人,无论是朋友还是下属。而这,就是我们的机会。”
张璞不知道他在说什么,但隐隐明白了他的意思。
“再让我的好外甥蹦跶几天吧。”楚流离轻声道。“恐怕楚流渊根本想不到,如今人族到底有多少人想让他的亲外甥死。”
张璞有些疑惑。在他以及绝大多数人看来,如今陈半鲤哪怕是楚家继承人,却仍然只是一个后辈,在京都莫说仇敌,顶多与林秋池发生过口角,这样一个少年,为何楚流离却说很多人要他死?
楚流离没有解释,如今人族只有极少数的人知道,这次桃花会背后究竟隐藏着什么。
对于这次桃花会陈半鲤的空降,很在很多人眼中,这是楚家下一任家主走上舞台的第一步。
但在他看来,这便是陈半鲤的死期。
虽然吴谌此次孤身带队,但三人身份都极为尊贵,几番商讨下来浩浩荡荡的车队竟是比上次前往连青洞府的架势还要大上许多,显然无论是皇室还是七大家,都从那件事中获得了警示,车队里不知道隐藏着多少高手,甚至有车厢里隐隐露出了红色神袍的一角。
玄教仅有数十位红衣大主教,此次不知道派出了几位,足以看出人族对这三人的重视。如果有人往车队里丢上几颗枢天阁研发的轰天雷,恐怕整个人族都要彻底变天。
可能正是出于这个考虑,三人被安排到了三辆马车中,且相隔遥远,从外表看与其他马车无甚不同。此时车队尾部的一辆马车中,陈半鲤正裹着那件黑色大氅,双眼微闭地倚靠在柔软的座椅上,苍白的脸上满是疲惫。某一刻他忽然睁开了眼,看向正坐在他对面的中年人。吴谌看着他笑了笑,递过一粒药丸道:“这是今天的。”
陈半鲤接过,双唇微分服下,药丸入口即化,冰冷的药力很快流遍了四肢百骸,让那股跗骨之蛆般的火毒带来的酸麻感减轻了不少。
吴谌用的是和闻人沁当时差不多的法子,用极寒的药力来压制炽热的火毒,只是毕竟比不上岁寒的功效,而且陈半鲤早便试过用沧溟剑意来压制却毫无作用,只能将其归结为人魔体质不同,默默忍受着火毒的折磨。
有时他会想起那个冷酷却又美丽的魔族公主,那天后他再也没有见过她,更不知道自己是被谁救下来的,每每想到自己当时中了她的手段他便暗感心惊,对那个素不相识的救命恩人生出无尽感激。
“这次去桃花会,你有三件事要做。”吴谌的声音把他的思绪引到了现实中。“第一,去找到望南山解毒;第二,学会寒山意;第三,拿到桃花会第一。”
吴谌的声音很平静,甚至有些轻描淡写的意味,陈半鲤却听得满脸复杂的神情。
找望南山解毒,有楚流渊的关系在,应该是能做到的。
寒山意?寒山书院的不传法门?白数跟他讲过这门秘法,这是书院的第一任院长,也就是桃花会的发起人“书圣”曹之所创。
能被尊为“圣”的修道者放眼千年不过寥寥几人,而以文入道的曹之,他创造的寒山意有言出法随之能,圣人一言可换天,一言可改地,在他的时代当真无敌。
这样一门秘法,先不说人家书院怎么可能教给他,他又如何在这么短时间内学会?
桃花会?第一?
哪怕是在全盛时期他都打不过施一白和姜淮宁,更何况现在这种情况?更何况还有那些来自于各大宗派的天之骄子?这次没有境界限制,便是游心境恐怕都有不少,他一个定魂初境
拿第一?
吴谌看着他的表情,轻笑道:“别忘了你父母是谁,你不拿个第一,怎么对得起你的身世?要知道,当年你父亲就拿到了第一。”
对于父母的事迹,陈半鲤一直抱持着一种有些奇怪的态度,毕竟他从未见过他们,可身边的所有人都在不断的提起他们,告诉他他的父母当年有多了不起。
可那和他有什么关系呢?他与他们唯一的联系,似乎只有他的眼睛。
那双与楚意寒一模一样的眼睛,已经有好几次了,楚流渊看着他的眼睛怔怔出神,似乎在他的脸上看到了她。
他低下头去,没有回答。
吴谌见状不再提起这个话题,转而道:“这三件事,不是并列关系,而是递进关系。”
“解决深渊毒是重中之重,但哪怕解毒后,你与那些小怪物也有一段很远的距离。”陈半鲤注意到这是吴谌极罕见地用这种有些情绪化的口吻来形容几个后辈。“所以你必须要学会寒山意。”
“陈你的父亲,当年只用了三个月就掌握了它,我相信你也可以。”
陈半鲤注意到一件事,问道:“寒山意可以这般轻易地教给外人吗?”
“轻易?不,这两百年来,寒山书院只教给了三个外人,一个是你父亲,一个是枢天阁阁主,还有一个就是我。”
“但你救了崔境山的侄子,他最不愿意欠的就是人情,所以教你寒山意并不是全无可能。不过我们还是需要一些保障。”
“什么保障?”
“等到了寒山书院,你就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