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春天里说桃花
虽然嘴上说着心服口服,但显然此时楚流离铁青的脸色并没有什么说服力。他来回看了这对舅甥一眼,冷哼一声,衣袖一甩,“砰”的一声,竹屋精致的房门发出了前所未有的巨响。
就在楚流离摔门而出的同时,楚心与一个医者打扮的中年人走到了竹屋门前。看到脸色难看的楚流离,楚心扫了他一眼,眼中隐含讥诮。楚流离似乎没有看见他的眼神,手背在身后离开了。
当那名医者走进竹屋时,一向冷如冰霜的楚家家主极其罕见地有了明显的情绪——他狠狠瞪了那名医者一眼。而那名医者并没有被楚流渊神色中的冷意吓到,反而好整以暇地把背着的药箱搁到了桌子上,接着自顾自地从桌上拿起一个陶盏,顺手抄起茶壶给自己斟了半杯,接着一饮而尽,喝完砸吧着嘴道:“宋山茶应该喝第二泡的,你这得第四泡了,喝的寡淡无味,我就不明白喝这种茶和喝水有甚区别?”
楚流渊冷冷道:“我叫你来不是让你教我喝茶的,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喝茶如喝酒,只喝浓烈的?”
吴谌对楚流渊的讥讽不以为意,转头看向陈半鲤,啧啧道:“怎么把自己整成这个样子了?”
本该已经陷入昏迷的陈半鲤却在这时突然睁眼,看向吴谌轻声道:“有人刺杀我。”
“原来是有人刺杀你啊” 吴谌这句话的尾音拉的有些长,没人明白他话里的意思。“嗯,确实和上官家那小姑娘中的毒是一个品种,不过你这个可比她身上的烈多了,照理说一般人中了这种等级的毒应该已经闭眼了,你还能坚持住也是难得。”
楚流渊仿佛从牙缝里挤出的几个字:“不要废话。”
“行行行,不说话了。我来看看,”吴谌念叨着,打开了那个药箱最上面的一层,取出了一个小木盒,将其打开取出了一枚圆润的红色药丸,递给陈半鲤道:“直接吞服,记得就水。”
楚心从桌子上拿过一个陶盏倒了一杯水递给陈半鲤,陈半鲤接过,一口吞下药丸,被噎的咳嗽不止。
“怎么样,有用吗?”问这话的人并不是吴谌,而是楚流渊。吴谌看了他一眼道:“这才刚吃下去,你指望有什么用吗?”
陈半鲤闭目,感受着从喉咙处化作液体流下的丹药进入胃中传来一阵清凉感,让已经遍布全身的酸麻感减轻了些许,但仅此而已。他并没有感到那股毁灭意味有什么衰退的痕迹,清凉感涌来也不过浅尝辄止,很快便消散不见。
过了一会,确定药效没有后着后,陈半鲤睁开眼,有些迟疑地开口道:“我没有什么感觉。”
吴谌却并没有什么意外之色,他看了楚流渊一眼道:“那就只有一个办法了,你应该明白我的意思。”
出乎陈半鲤意料的是,自己这个仿佛万年雪莲般冰冷淡漠的舅舅在听到这句话后,竟然露出了他从未见过的人性化的情绪,墨眉紧紧皱起,细长的凤眼微眯,薄唇微挑,眉眼间尽是厌恶排斥之意。
吴谌看着他的表情,不出意料地耸了耸肩:“据我所知,望南山这次是带队的,所以你是肯定要见她的。”说罢他看着陈半鲤略显茫然的神色,笑了笑,开口道:“想知道吗?”
不待陈半鲤回答,楚流渊仿佛从喉咙深处挤出了一道低沉的声音:“闭嘴!”
“一把年纪了,有怕啥别人说的,难道你真的对人家有意思?”吴谌拍打着药箱,悠悠道:“再者说,注意你的态度,不然我这次真的让你带队。”
楚流渊立刻从吴谌前后的话语中听出了不对劲,他盯着吴谌道:“带队?”
“哦,你可能不知道,皇帝陛下已经决定了,这次派陈半鲤去寒山。”
楚流渊先是眉头微挑,紧接着那双凤眼突然睁大,深处开始有万千星辰生灭,一股极其危险的气息在他眼底开始酝酿,最深处隐隐可见一块仿佛恒星般璀璨的晶核。
吴谌见到他的架势脸色大变,他有想到楚流渊会发怒,却不曾想他竟然会愤怒至此,他立刻明白楚流渊对这个外甥的重视还要超出他的预料。但虽然他是人尽周知的仙人修为,楚流渊却还在那扇门前,他却表现的极为忌惮,急忙低声道:“你外甥还在这躺着呢,他还没死呢!你想杀了他吗?”
“那姜煜天天想着巴结南方宗派,他派陈半鲤去不就是看中了白数的身份?如果你不说,他能知道?你到底想干什么?”楚流渊声音冰冷中带着股刀剑的铿锵意,陈半鲤能从中听出那股森然的意味,显然,自己这个舅舅是真的发怒了。
因为什么?皇帝陛下,派自己去寒山?寒山书院吗?
吴谌明白陈半鲤此时的心情,咳嗽一声道:“你先别急,先听我说完,而且这对他其实是好事。寒山书院一向在京都事务中保持中立,皇室一直想把他们争取过去却一直失败,但这次有了特例。”
“陈半鲤在连青洞府里救了两名寒山书院的书生,而且其中一名,是崔境山的亲侄子,你知道他是什么脾气的,没准这次真的有戏。”
以楚流渊的身份,思考这些轻而易举,很快他就意识到了吴谌所言的合理之处,但他的神色并不见缓和,而是冷冷道:“给他解释清楚。”
吴谌不敢怠慢,看着陈半鲤道:“这次派你去寒山呢,确实有我的主意,但这次和上次不同,毕竟上次谁也不知道大祭司会收买那么多人来做局,这次不一样,那群书生可能死心眼,但就连魔族大祭司想腐化他们也是不可能的。”
“你去寒山的目的,是去参加桃花会。桃花会的来历是几百年前寒山书院的创始人于寒山与当时的数名大能坐而论道,一坐便是三月,彼时正是深冬,满山不见生机只有霜色。但某一天他突然大悟,以书入道,那一日春风忽来,满山尽是桃花,深冬竟如盛春,于是便有了桃花会。”
“桃花会的初衷是当年参与论道的几位大能为了为人族培养新生力量,演变到今天便成了每五年一度的人族年轻一代最大的盛事之一,但年龄限制在二十岁下,所以你要面对的顶多便是施一白那种级别的对手,不用担心。”
“可是我现在还中着毒呐。”陈半鲤欲言又止,最后憋出了这么一句话。
“这就是另一个目的,清月斋远在天南,路途极为遥远,而寒山离京都要近很多。正好这次带队的是斋中长老最年轻也是境界最高的几人之一,她绝对能治好你中的毒。”
“关于这位望南山长老,就不得不提一下她和你舅舅的往事了。” 说到这里吴谌瞥了楚流渊一眼,见他正看着窗外,一副眼不见为净的态势,于是转头道:“当年你舅舅还很年轻的时候,跟着你母亲参加桃花会,当时望南山也是跟着她师姐前往,第一眼看见你舅舅就爱上了他,于是便开始了长达数十年的穷追猛打,弄得沸沸扬扬天下皆知,把你舅舅逼得不敢出京城,只能天天躲在这间屋子里。 不过要我说那姑娘对你真是够好的了,十七年前,不是她的原因,清月斋主早来京都了,这些年里人家也一直没忘了你,愿意为你违反斋规,天天在南边念叨,你说你有什么不满意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