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1章 光影主宰，重临于世
黑暗深处。
白光莹于意识之海睁开双眼。
那种让灵魂都为之震彻的感觉消失后，她才终于能够抽出神来，也注意到了这暗不见光的环境。
阴暗，死寂，让人不喜。
光仙子下意识蹙起眉头，警惕地观察着周围。
就在这时，她的耳边却忽然响起一道不明的声音，像是少女蜷缩于角落之中低声啜泣，又如同绝望的低语。
白光莹循着声源走去，远远的看见一个背对着自己的人影，蹲在地上垂着脑袋哭泣。
光仙子心下疑惑，面对这样的场景却意外的没有生出恐惧，她总觉得那个身着雍容华裙的小小人影无比熟悉，却始终搜寻不到相应的记忆。
出现在自己意识之海里的人吗……
莫非是她“心伤”失忆前结识的人吗，不然自己怎么会毫无印象？
为了保护自己，大脑的防御机制让它的主人强行遗忘了那段自诞生时起便纠缠不止，死不罢休的经历与记忆。
于是，千年前的光仙子甚至因“心伤”，苏醒后成为了完全没有情绪的木讷玩偶。
虽然在情公主的救治之下恢复了七情六欲，但也许是过于沉重，过往的记忆却始终没能浮现。
所以，这个出现在她意识深处的人影，一定是自己曾经认识的人吧？
少女的哭声过于悲戚，白光莹不觉靠近，拍了拍人的肩膀，温声问道，“你……你没事吧？”
却只见那人停止了哭泣，缓缓地回头。
这次，却轮到了白光莹瞪大双眼，因为眼前这个穿着自己根本不可能喜欢的繁复衣裙的少女，竟然拥有着一张与自己一模一样的脸！
完全相同的仙力在看不见的地方融合在一起，毫无疑问，这个虚影就是自己，或者说，是曾经的自己。
在她意识到这一点的一瞬，眼前的人影就像摔碎了的镜面那样，染上斑驳的裂痕。
白光莹心下一惊，下意识伸出手想要救人，“等等！”
却不想，在她抬起手的那一刻，镜面彻底碎裂，狂风席卷着碎片向自己呼啸而来。
下一刻，空间骤然转换。
再睁开眼，白光莹发觉自己已经坐到了椅子上，硕大的观众席仅有她一人安坐。
而舞台的正中央，幕布缓缓拉开，灯光打下，舞台中唯一的舞者，用着麻木的神情做出优雅的动作，不顾周旁的所有开始了自己的舞蹈。
于是，通过过往意识的虚影，白光莹看见了，也逐渐回忆被自己强行遗忘的一切。
悲戚的乐声回荡在歌剧院中，陌生又熟悉的人影在舞台上陆续出现。
台上的主角每踏出一步，身上的服饰都会随之变化。
与此同时，陪伴在她身旁的虚影也会幻灭成一个新的模样。
【光没有形状，因此没有性格与意志】
【影因他人存在，因此只能附属与被影响】
毫无疑问，那些虚影，是历代在光月夜或是从其他所有者手上，夺得自己的契约权，于历史的长河之中或长或短地占据“光仙子”所有权的人。
耳畔的琴声渐入高潮，从单纯的悲怆变得激烈。
台上舞者的舞步越来越快，一举一动之间却仍带着木偶的机械之感，太阳本该熠熠生辉的眸子如蒙灰般暗沉，麻木的神情仿佛她生来就习惯如此。
只是在一个不经意的转身之时，一滴温热的泪水顺着脸颊滑落。
出现在舞者身旁的虚影存在时间有长有短，明显与契约的时长有关。
存留最久的除去唯一释放了她自由意志的庞尊之外，便是与现实中那名魔术师同样染满禁忌气息的身影。
高昂的曲调与白光莹此刻的心绪融为一体，她咬着牙盯着台上的情景。
记忆正在复苏，那些无助的过往和滔天绝望如同潮水一样逐渐将她淹没。
台上的舞蹈进入末尾，没有掌声，没有称赞，唯一的演员在一片昏暗之中谢幕。
正如同她过往与未来皆灰暗的人生。
但她不服气。
那些曾经日夜困扰着她的追问也再度浮现。
凭什么？
凭什么她与别人不一样？
凭什么她生来拥有自我，却又要被迫泯灭自我？
凭什么……
凭什么？
究竟凭什么？！
就在这时，一只手悄声搭上了白光莹的肩膀，她遽然回过头，入眼的是刚进入意识之海时看到的那个穿着华服的过往自己。
沉浸在激烈情绪中的白光莹双目酸涩，对着虚影询问，“让我想起这些东西的意义……是什么？”
遗忘的记忆藏匿不堪的过往，除去煎熬与痛苦外再无其它。
否则，也不能够被抛弃。
过去的虚影整理了一下克里诺林裙的袖口，过多装饰积压装扮反倒让人觉着这不是白光莹，反倒更像按照某位仙子的模样刻出来把玩的玩偶。
昔日的光仙子捧起现今白光莹的双手，眸中带着无数次希望破灭后又再度燃起的坚毅，“寻找真相，破除枷锁，首先……需要面对过去。”
“而现在……你准备好面对真相了吗？”
没有谁比自己更了解自己，仅是一瞬对视，虚影便知道了答案。
寂静中，她们紧握着对方的手，跌落至更深层的黑暗。
白光莹在不断下坠中听到陌生的，细碎的话语，但仅凭如此，她还是从中拼凑出了……
——荒谬的真相
“打开仙境的钥匙还差一个仙子，塑造一个什么样的形象好呢……啊，就光吧！掌管光与影之力的【光影主宰】，那一定是个美丽而又强大的存在。”
过往的声音在不可言说之力的驱使下，透过空间与时间的隔阂萦绕在她的耳畔，人类寻常不过的音色却比最恐怖的恶魔还要让她灵魂震颤。
厌恶，排斥，就连她自己都不知道从何而来的恶意与情感。
“无法保留自己意志的仙子，与愿意给予仙子自由的人类，应该会很有卖点。”
“雷电尊者与光仙子，上位者卑微求爱，一定能爆。”
至于所谓的“影”之力，所谓如日光本身那般耀眼又强大的存在，为了获得可见的利益，抛弃掉一些微不足道的小设定又有何不可？
法则的丝线染上欲望的浮光，在利益与诱惑的驱使下将昔日的【光影主宰】推下地狱。
丝线与笔墨汇聚，重塑形成人影，于是，人们所熟知的【光仙子】活跃于世。
【光没有形状，因此没有性格与意志。】
【影因他人存在，因此只能附属与被影响】
但事实果真如此？
执笔者笔锋下的文字决定这虚假世界中的一切，而不爱惜自己创造出的生命羽翼的执笔者，终将会造成角色的悲剧。
白光莹心痛又不可置信地聆听着耳边响起一句又一句话语。
如此荒谬，如此随意，她崎岖的过去就在人们的嬉笑之中被轻易定下。
凭什么……凭什么！凭什么！！
不甘的情绪涨满胸口，泪水终究夺眶而出，她崩溃的质问，“我的人生，我的过去，我的一切的一切在你们眼里，到底算什么啊！！”
现实如此荒谬，她所经历的一切苦难只为了满足旁人的私欲。
她所不认识的人，她所不曾见过的人。
喜欢看美丽娇小的女性如同菟丝花一样依附在男人身上，或是乐于观看他人苦难的人。
一个，两个，千千万个。
造就了她的现况。
比最灰暗时刻更深沉的绝望占据身心，世界之外的力量不可抗拒。
毕竟造物对上造物者，有着天然的劣势。
就在这时，细微的脚步声接替消散的人声引起她的注意力。
白光莹循着声源望去，却只见自己过往的虚影攥住了她的手腕。
虚影昳丽的眉眼带着释然的笑，像是所有的灾厄终将要迎来落幕，昔日光仙子将现今白光莹的手放在自己的胸口，“我们都该感谢这份礼物。”
下一刻，虚影再度破碎，化作漫天的光尘点亮漆黑的意识之海。
而消散人影的心脏处，漂浮着一滴金色的泪珠。
【黑暗寂静之所如愿禁锢住那一缕微末之光，无声之处的精神刑罚远比想象中更加折磨人心，天上的明月聚神遐思，在明天的明天，她是否还能如所愿这般，保持神智的清明？
罕见的，真意的泪珠，混杂着某位神秘人物的复杂情绪，以及强烈的，想要维持正常神智的意念。】
那是经过升级后，能够使人无视限制，永远保持神智清醒的——【凝华浮露】
泪水没入白光莹的身体，不过一息之间，光仙子的身体骤然发生变化。
金色的光纹攀上仙子的躯体，那种在现实里体验过的震彻灵魂的感觉再度袭来。
她只感觉自己在不断地拆分重组，身体甚至灵魂都在被不断重塑。
拥有墨色挑染的一半长发被彻底染黑，暗影之力的归还让磅礴的仙力在体内孕育。
曾经从未一并张开过的光与影之翼大开，一面是耀眼的光明，一面是深沉的黑暗，两种极致的色彩同时出现在白光莹的身上。
良久，直至力量的躁动平息后，她赫然睁开双眼。
光与影的主宰垂头，她看见了，施加在自己身上的枷锁。
丝线化作的锁链如蛛网般缠绕在意识之海的各处，却又在【凝华浮露】的作用之下无法再有动作。
但还不够，远远不够。
白光莹伸出手，光影之刃出现在掌中，她旋转镰刀，然后毫不犹豫地对着寄居在自己意识之海中的锁链发起了猛烈的攻击，“光明罹难，暗影长存！”
强横的仙力化作凌厉的仙术，带着势如破竹的气势摧枯拉朽地摧毁了一切。
光与影，两种颜色相异的剑刃砍碎枷锁，砸烂阴暗的意识空间，砸碎束缚着自己人格的所有。
直至最后的最后，
一缕明亮的光线从外部透入。
宛若新生。
旧法则施于光影主宰身上的荒谬设定被本人彻底瓦解。
而现实中昏迷的白光莹纤长的睫毛微微颤动，随后在众人惊讶的神情之中猛然睁开双眼。
绚烂的光彩在眸中划过，光与影之翼同时在身后张开。
白光莹站在鸢命身前，冷冷地看着眼前众人。
至此，
光与影的主宰，重临于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