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叛逆少年改造计划（十七）
黎湘最后还是决定答应莫关的资助，并且是离开这里，去a市上学的那个方案。
说起来，促使黎湘下定决心的人还是吴桐。
那天吴桐像原世界线一样，跟吴妈妈闹着要去市里上初中，不让他去他就不上学了。
黎湘刚好出来接水，闻言脚步都未停，只留下一句：
“不上学好啊，到时候出去打工帮衬家里，不对，你的年龄不够，不然去帮别人放牛吧？”
吴桐被黎湘噎了一下，不服气地呛声道：“你才应该不上学，直接嫁出去家里就有钱让我去市里上学了。”
“你说什么？”
“王梓童他姐姐前几个月结婚了，他爸就拿彩礼钱给他买了台电脑，你也去结婚不就有钱了吗？”
吴桐十分理直气壮，他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对。
“胡说什么呢。”吴妈妈在吴桐后脑勺轻轻拍了一下，小心翼翼地觑着黎湘的脸色。
“我没胡说。”吴桐不服气道，“前几天何叔叔还跟爸爸打听吴湘呢。”
何叔叔是吴爸爸的朋友，他家那个儿子没记错的话今年18岁，上了个中专出去打工了。
吴妈妈忙道：“小桐年纪小不懂事，你别听他瞎说，好好读书别的事不用你操心。”
“嗯。”黎湘冷淡应了，拿着水杯转身回了房。
吴妈妈没有反驳吴桐的话。
她突然就相信了那句话：有些人不是突然就烂掉的，而是一开始就从骨子里烂掉了。
他才六年级就能说出这番话，至少说明这里的大部分人都是这样的观念。
吴湘从前不懂，为什么隔壁家的姐姐出去打工以后，每个月寄钱回来，就是人再也没回来过。
黎湘现在替她懂了，不是所有人想起家乡都是淡淡的乡愁和美好的回忆，对于有些人来说，家乡就是无尽的黑暗和噩梦。
黎湘其实之前还对他们怀着微弱的期待，毕竟吴湘是他们身上掉下来的肉，不至于对她那么狠心。
黎湘在黄泉待了那么久，见过无数去世后还担心子女的老人久久不愿往生。
哦，或许他们并不觉得自己狠心，还沾沾自得于为女儿找了个“好归宿”。
她要逃，逃离这个令她窒息的地方。
打定主意，黎湘将夹在留言本里的莫关电话号码找出来，紧攥在手里。
她跟父母一说，他们果然很惊喜地答应了，将手机塞给她便将她推出去打电话。
当忙音响起的时候黎湘才觉得有点草率，这个点他可能在忙吧……
“喂，你好？”
听筒传来熟悉的声音，黎湘忙将手机贴到自己耳边：“喂，我是吴湘。”
“嗯，我看号码归属地就猜到了。”莫关的声音带着笑意。
“没打扰到你吧？”
“没事，你这是考虑好了吗？”
“嗯。”
莫关屏住了呼吸，莫名有些紧张。
“我答应你了，去a市上学，不过要算我借你的，等我以后要还你的。”
这是她想出来的办法，至少能让她心里舒服一些。
莫关沉默了一瞬：“其实不用分得那么清的。”
“要的，亲兄弟还要明算账呢，何况你帮我离开这里去外地上学我已经很感激了。”
“好吧好吧。”既然她都这么说了，莫关也不再纠结了。
“等中考成绩出来，你告诉我一声，我这边帮你安排。”
“好。”
“我前段时间跟我爸妈谈过了，他们说之前带你弟出去玩的时候，突然意识到好像从来没有带我出去玩过。”
“现在他们觉得忽略了我太多，倒是经常回家吃饭过夜了。”
“那不是挺好的吗？”
“但是我觉得，我好像不太需要了。”莫关的声音有点闷。
他之前一直耿耿于怀的事，在那一刻已经释然了。
黎湘一下子明白过来，他们之间错过了太多年，当父母幡然醒悟想补救的时候，孩子已经长大了。
一方以为有吃有喝有足够的物质条件，孩子就能像种花一样自然长大了；而另一方用自己的方式赌着气，不肯服软一句。
“他们既然有了这个心思，你也用不着拒绝。”
“那是自然，就这样相处下去，对大家都好。”
“你能想明白就好。”
黎湘其实也没有更好的办法，毕竟她自己现在跟父母就是一种不尴不尬的状态，面子上过得去就行了。
对面的莫关似乎打了个哈欠，黎湘愣了一下，这才八点出头。
“你要休息了吗？”
“没事，昨天晚上熬夜做了套题，现在有点困。”
啊？才高一就要熬夜做题了？她备考保送生那段时间，时间再紧张也没有熬夜学习过，因为她十点过后学习效率基本为零了。
黎湘有些发愁了，高中还要更累呢，她好想躺平一会儿。
听见黎湘的疑惑，莫关轻笑道：“其实是我昨天写了套奥数题的试卷，结果越写越精神，写完一看已经一点多了。”
黎湘表示她不能理解。
“你现在是准备‘改邪归正’了？”
“既然都答应和解了，也总要拿出些态度来。”
他当时说服父母资助黎湘的时候，用的理由是她成绩好能督促他学习，另一方面做慈善也能为自己身上积德。
商人嘛，就算是有些同情心，也还是这种能获得利益还能积德的事更能打动人心。
再加上莫家父母当时一心想要补偿他，几乎没费什么周折就同意了。
这些事莫关并没有告诉黎湘，他觉得没有必要。
“嗯。”
两人一时又沉默了。
没办法，黎湘不太会找话题，说着说着就冷场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不过莫关今天大概确实是困极，也没再开口，一时只听见话筒里传来的微弱呼吸声。
黎湘无意识地踢着地上的小石子，小石子砸在地面上发出响声，她猛然惊醒，转头看见吴爸爸站在门口时不时往这里看。
长途电话费多贵啊，她竟然在这里打着电话不说话！
她清了清嗓子，轻声叫道：“莫关。”
“嗯？”莫关这会其实已经快睡着了，听见自己的名字一个激灵。
“早点休息吧，晚安，还有，谢谢你。”
“嗯，晚安，九月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