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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章 逆渡生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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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雨,仍在下着。

    朦胧的雨中,她慢慢的走着。

    雨滴还未落在她身上,便散作白雾,青衣晕绕在白雾中,有些不真实。

    面前,几座怪石矗立,以一种奇怪的方式环绕包围着一个石坛。

    石坛生满了草,依稀可看出香灰痕迹。

    从上空上,这一切以一种极其和谐玄奥的方式排列着,只是其中一点不合。

    她来到那块巨石前,伸手轻微一点。

    那巨石便震颤着移动向某处,沿途拖出一道深痕。

    翻开的泥土混合着青草散发着清香,很快又被雨打湿,香气更加清亮。

    她手一翻,三只粗红香便出现在手中。

    红香无火自燃,三道蓝烟升起散开。

    三香并排,被她插在石坛中。

    香烟飘起,摇晃晃的在空中聚成一团,又被雨打淡。

    她躬身一拜,再抬首时,面前出现了一座旧庙。

    她走近去,推开门。

    吱呀——

    一股檀香和陈朽的庄肃气味传来。

    那大堂上,盘旋着一座巨大的金质龙鱼像。

    鱼龙狰狞,又透着龙的神秘与华贵。

    那下面插着三炷香,赫然是她先前插在石坛上的三支。

    里堂的珠帘被推开,走来一位黑衣老者。

    他看着来人有些意外,随后侧过头去,叹道:

    “没想到是您…………”

    “药思的事,我很抱歉。”

    片刻,他又想到了什么,恭敬一躬:

    “川渊玄鳞,见过浮静医仙。”

    浮静摇首:

    “您又何必呢?事,是我一人定下来的,您不必太过自责,我今日来,是来见安乐的。”

    “不,毕竟是您受了这一切,唉。”

    川渊玄鳞有些感慨,随即又有些触动于浮静刚才的话:

    “您跟我来吧,您能不计前嫌来我已经很感激了,只是……”

    他摇了摇头:“以安乐的情况,您恐怕来晚了。”

    接着便转身步入里堂引路,浮静则默然跟上。

    ………………

    一张司环木小床上铺着锦被,其中钻出一个小女孩苍白的脸来。

    她连唇上最后一丝血色也隐去了,只剩下胸膛微不可见的起伏。

    近乎没有呼吸了。

    “不必麻烦您了,我算过了,安乐她,半刻钟后就得走了。”他望着安乐满是皱纹的脸上浓郁着怜爱。

    浮静用手探了探安乐的鼻翼:

    呼吸,

    彻底停了。

    灵力探出,那最后一丝生机也在飞快逝去:

    将死之人。

    这与医术与否已无关系,此时的安乐与死者并无二致。

    这不是疾病,

    这是生死。

    医者救的是死之影——疾病。

    但对死亡,它无能为力。

    玄鳞闭上了眼,希望将这绝望的一面隔绝。

    这是他唯一的子女,他活着的唯一期待。

    当年那事之后,他已经是已死之人了。

    不过是安乐,不过是浮静没出手罢了。

    这一切,他最后的牵挂,

    终究还是晚了啊……

    “果然。”

    浮静收回手,凝视半刻。

    随后她闭上眼,丹田中的灵力开始涌动。

    玄鳞猛地睁开眼,满眼的惊愕,这股熟悉的灵力波动。

    “这,这是……”

    他们当年的禁忌。

    一股玄奇的波动扩散开来。

    世间的一切顿时模糊了下来,宛若隔上了层雾纱,只能看到人们各色衣服的模糊影子。

    唯有光,那在三人身体中下的绿色光球如此清晰。

    一团旺盛,一团衰弱,一团烛火将熄。

    以及,一双绿色的双瞳。

    在这迷蒙的一切里,格外明显。

    那向来不见的情感,在与模糊的万物中对比终于显露出来。

    那是怜悯,是平静,和一丝希冀。

    手,放在了那团黯淡的绿光上。

    “逆渡。”

    一道清冷的声音吐出。

    绿色的双瞳变得混沌,旋转……

    一团旺盛与一滴烛火亦如此。

    绿色变为灰色,灰色不断旋转,最终分为旋转的两仪黑白,逆向旋转,黑白分离。

    黑白两光相间的双眸化为了纯粹的物质淡漠。

    “安乐未死,望您也不要弃之。”

    “我不会让她死。”

    “你们当年的事,只不过是斜途而非陌路。”

    “我会走下去,而其他的一切对我来说都不重要。”

    黯淡的绿光,此时已化作黑白两团。

    黑色,已将白色近乎吞噬殆尽,白色的最后一缕也正在融入黑色。

    而她的黑白,黑色却所剩无几。

    她的白色分出一团,与之相融。

    下一刻,一切加速旋转,黑白两光转瞬合为绿色。

    模糊渐渐消退。

    那绿色的瞳孔化为往日的黑色,往日的平静无波。

    只不过浮静身上的气息明显衰弱,而安乐生机则渐渐深厚起来。

    她睁开了眼,隐隐一道熟悉的身影:

    “爷,爷……”

    玄鳞笑了起来,只不过笑的很难看,带着些悲怆。

    “告辞。”浮静转身,安乐这才注意到她。

    “您是,哪位姨姨?”

    “浮静。”

    “静阿姨?”

    “嗯。”

    “浮静!”

    玄鳞突然一声大吼,他的面颊颤抖着,狰狞扭曲的看不出来清晰。

    她转过身去,那见惯了生死的双目照旧的毫无波澜,冷静的无情。

    “错的,是我们吗?”

    “嗯。”

    浮静转身离去。

    …………

    “咿呀哎!”

    海楼一声惊呼,双手冒着头,在林下不断穿梭着寻找避雨的地方。

    一头灵动的黑发随着她的跑动而飞舞,但头发主人的心情却说不上多愉悦。

    虽然她有能力杀死很多实力强大的修士,但却有一个十分致命的问题:

    她无法修炼。

    别说导气炼气了,她甚至感知不到灵气的存在,完完全全没有任何修炼的道路。

    之所以有与修士一战的能力,完全是由于她称作“气机”的东西。

    要说来到这个世界与之前相比有什么不同的,也就在这了。

    她无法看到,也不能跟感知灵气一样感受到气机。

    但就跟人会知道自己饿了一样,她也能自然而然的明白她剩多少气机。

    气机会不断增长,也不知道上限是多少。

    总之,现在得她什么绝元也不会,未来也够呛了,所以下个雨都得跟普通人一样找避雨的地。

    毕竟被淋到,那是真被淋湿的。

    “愁人呐。”

    海楼蹲在悬崖底部突出的一块巨石下,那大小刚好够遮住身子。

    她缩了缩伸在外面沾了泥水的洁白小脚,无奈地望着被巨石遮挡大半的阴天细雨。

    得,这不知道得下到什么时候了。

    淋了雨,海楼衣服有些水渍的,只能等雨停自然风干了。

    百无聊赖,望着头顶的石面,她靠在崖上渐渐犯困,终是合上了双眼。

    就这么一直挨到入夜,雨还在下,落在林中枯叶上滴滴答答。

    不知何时,宁静如水的夜色传出一阵笛声。

    笛声凄凉不厉,挟着淡淡的忧郁,和着雨风,吹进人的心里萦绕着。

    海楼的睫毛忽闪了一下,随后那双灵动的双眼睁开。

    清醒后的瞬间,海楼便听到了阵阵笛声。

    如怨如慕,如泣如诉。

    海楼起了身,头被巨石磕了一下也浑不在意,好奇心驱使着她再次赴入雨幕寻找笛声。

    雨零零洒洒的飘落,不一会儿落满了海楼的发梢。

    林子的尽头出现了一座小亭,亭子中坐着一道黄色的身影,横着白笛吹奏。

    海楼走近,一股幽香沁鼻。

    笛声跑调了一瞬,似乎是察觉到了来人。

    不过很快便趋于平静,继续吹奏着笛声,演完了最后一小节。

    这时吹奏的女子才转过身来对海楼行礼:

    “失礼了。”

    “啊,你好你好。”一句话才把海楼从笛声的沉浸中拉出。

    “呃,继续?”

    女子点点头,再次横起白笛,奏响幽幽淡淡的笛声。

    月,隐在了阴云中;雨,淅淅沥沥的下着。

    伴着女子的笛声。

    一夜忧柔夜雨,点点情思晕染。

    也不知过了多久,女子收起了白笛,眼角不知何时挂着泪,滴落在地。

    她晶莹着眼望向海楼:

    “客人,你于此躲了一夜的雨,我为你奏了一夜的笛,如今天将拂晓,您也要动身了,可否呈您个麻烦。”

    海楼挠挠头,有些不好意思,自己听了这么久确实要有些表示。

    “但说便是。”

    “只求您能结果了那李双威瀚,我被其所薄,横梁于此,日夜难安,以笛寄情。”

    “客人亦不必担心,那李双威瀚非是良善之辈,他行凶多年……”

    对方声音越来越淡,海楼再一眨眼,一切竟都消失不见。

    剩下的只有微亮的天和一块巨石。

    方才种种,宛若梦境。

    此时雨已经停了,远山透着清新绿意,小路上四处坑洼遍布泥泞。

    海楼起身活动了下身子,望着林中喃喃:

    “雨,停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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