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2章 四大散人
唐尧都河东平阳。虞舜帝都于蒲坂。河东土地小狭,人口众多,素来诸侯林立密聚,故其俗细润纤俭,好雅文藻辞。又因其地西行可至秦翟,北上可至雁门郡和代郡。两地皆靠近戎胡,屡遭劫掠,人民矜懻忮好胜,强直习武。又因常驻师旅,多安置归义胡人,羯羠不均,民性慓悍。民迁徙河东而杂处。因此河东号称剑胆琴心之民,士人佩剑,游侠知书,骨气奇高,词彩华茂,喜风月而不绰骑射,好刀剑而不废文采。
张郁青行至长啸门,距离晋王前来,还有些时日,他便四处闲逛。
柳氏祖上曾位列三公,长啸门又曾经包揽三届科举状元,与嵩阳书院并称大匜朝才子辈出之地。柳中庸又是位列太师,乃一品大员。因此长啸门乃聚会主办门派。此刻长歌楼聚集了柳中亭、柳中庸,长啸门教习侯小叔、畅当等,还有上前弟子在外围。
张郁青见长啸门十里之内,村庄之内家家户户都种一树榆,百本薤、五十本葱、一畦韭,家二母彘、五鸡,足以营生。乡里内皆开设学塾,自有长啸门的弟子传授。六岁到十一岁学习《仓颉》、《史籀》、《四月时令》、《算术书》。十二到十五岁学习《尚书》《孝经》、《诗经》、《春秋》。
一间乡学,蒙童正在诵读:“苍颉作书,以教后嗣。幼子承诏,谨慎敬戒。勉力风诵,昼夜勿置。苟务成史,计会辩治。超等轶群,出尤别异。初虽劳苦,卒必有憙。悫愿忠信,微密瘱??。”
张郁青叹道道:“寻常乡学,入冬授学,开春则止,三冬足用。盛夏时分,乡学依旧,怪不得河东多才俊。”
忽见安阳寿、商丘成、濮阳兴结伴而来,这三人乃是王毓、晁榘当日在黄河之上曾经预见的学子,与晁榘还有匈奴之辩,王毓荐之来到长啸门。
张郁青备述往事,四人说些往事,原来四人均是长啸门派往各乡教书的弟子。
因见濮阳兴包裹着面门,商丘成问是何故。
濮阳兴道:“昨夜,漏下数刻,小饮径醉,坐小合睡,傍无侍者,仆于户限,眉鼻伤焉,流血被面。”
“你什么时候,学会饮酒了?”
安阳寿道:“还不是为了拜师酒剑畅当。”
“畅当那老头子鸡贼的很,怕是你剑术没学会,反而变成了酒鬼。”
这时一名提着酒葫芦的老头跳出来道:“咤!古今达者,醉后何妨死便埋。酒鬼也罢,英雄也罢!下了黄泉不都是枯骨?傅清莲埋骨西域,又有何不同?天策府、长啸门,哪一个还能让他复活么?”
迎面一名精瘦的黑脸男子道:“酒剑,在这些学子面前,你再胡说,我禀报掌门,看你如何收场?”
侯小叔乃是长啸门的戒律掌印,众人不敢多说。
酒剑佯装疯癫,唱道:“杯汝来前!老子今朝,点检形骸。甚长年抱渴,咽如焦釜;于今喜睡,气似奔雷。浑如此,叹汝于知己,真少恩哉!更凭歌舞为媒。算合作平居鸩毒猜。况怨无小大,生于所爱;物无美恶,过则为灾。与汝成言,勿留亟退,吾力犹能肆汝杯。杯再拜,道麾之即去,招则须来。”
濮阳兴道:“酒剑已经戒酒,我们已经看不到酒剑八招了。可惜我没有绝学,令他心服!”
商丘成道:“侯小叔和酒剑八成是去了龙门客栈,一定是为了四大散人,咱们瞧瞧热闹去。”
龙门客栈位于龙门渡,乃河东河西往来要津,也是关中平原和汾河谷地往来的要紧渡口。
四人尾随而至。
只见帆船之上一人孤立远望。那人正是千里独行客冷不群,曾经追随傅清莲转战西域,如今是长啸门的散人。
畅当道:“冷不群,长啸门如今有事,须你返回师门。”
冷不群冷冷道:“人生天地间,忽如远行客。长天浮云外,万里追风心。”
酒剑畅当道:“庄子云:独来独往,是谓独有;独有只人,是谓至贵。冷兄,贵人啊!”
远处锦帆之上一名白衣剑客纵身而来,高声道:“酒剑什么时候成了拍马屁的高手。”
酒剑畅当啐了一口,道:“常言笑,你闭嘴。好好的长啸门,出了四大散人、逸派七子,长啸门算是没得指望了。”
常言笑道:“你个老酒鬼就给长啸门长脸么?哼哼!松花酿酒,春水煎茶,且将新火试新茶,诗酒趁年华啊!”
侯小叔道:“你们如何才能回门?”
冷不群道:“长啸门是傅清莲创立,我们自然得帮。但是郇瑕卿书派你们来却是不行。除非你们谁能胜我一筹。”
酒剑骂道:“冷不群的轻功天下一绝,与丐帮肥千里并称,若是谁能奈何他,我老畅必然为其牛马驱使。。”
张郁青长箭破空,冷不群身形晃动,在数艘大船的锦帆之上飘忽不定,却见张郁青连发九箭,箭矢空中偏转方向,阻了冷不群的去路,竟是被射中衣角,只得认输喝酒。
冷不群道:“好!真是英雄出少年!老酒鬼我们喝一场,再回长啸门。”
酒剑道:“我戒酒了,戒酒词尚在,若无破解词,怎么能饮酒?”
常言笑道:“杯汝知乎,酒泉罢侯,鸱夷乞骸。更高阳入谒,都称齑臼,杜康初筮,正得云雷。细数从前,不堪余恨,岁月都将麹蘖埋。君诗好,似提壶却劝,沽酒何哉。君言病岂无媒。似壁上雕弓蛇暗猜。记醉眠陶令,终全至乐,独醒屈子,未免沈灾。欲听公言,惭非勇者,家儿解覆杯。还堪笑,借今宵一醉,为故人来。”
众人哄然大笑。
冷不群道:“小兄弟如此神技,怕是将要废止了。”
张郁青诧异问:“这是为何?”
“大谁令上《民不得挟弓弩疏》,云:十贼彍弩,百吏不敢前,盗贼不辄伏辜,免脱者众,害寡而利多,此盗贼所以蕃也。禁民不得挟弓弩,则盗贼执短兵,短兵接则众者胜。以众吏捕寡贼,其势必得。盗贼有害无利,且莫犯法,刑错之道也。臣愚以为禁民毋得挟弓弩便。”
众人纷纷叫骂。
濮阳兴道:“此事沸沸扬扬,我们也有听闻,因此共撰写一策文,还请师叔代为传达。”
侯小叔道:“”读来!
濮阳兴道:“臣闻古者作五兵,非以相害,以禁暴讨邪也。安居则以制猛兽而备非常,有事则以设守卫而施行阵。及至周室衰微,上无明王,诸侯力政,强侵弱,众暴寡,海内疲敝,巧诈并生。是以知者陷愚,勇者威怯,苟以得胜为务,不顾义理。故机变械饰,所以相贼害之。具不可胜数。于是秦兼天下,废王道,立私议,灭《诗》、《书》而首法令,去仁恩而任刑戮,堕名城,杀豪桀,销甲兵,折锋刃。其后,民以锄,塞梃相挞击,犯法滋众,盗贼不胜,至于赭衣塞路,群盗满山,卒以乱亡。故圣王务教化而省禁防,知其不足恃也。”
“今陛下昭明德,建太平,举俊才,兴学官,三公有司或由穷巷,起白屋,裂地而封,宇内日化,方外乡风,然而盗贼犹有者,郡国二千石之罪,非挟弓弩之过也。《礼》曰男子生,桑弧蓬矢以举之,明示有事也。孔子曰:“吾何执,执射乎?”大射之礼,自天子降及庶人,三代之道也。《诗》云“大侯既抗,弓矢斯张,射夫既同,献尔发功”,言贵中也。愚闻圣王合射以明教矣,未闻弓矢之为禁也。且所为禁者,为盗贼之以攻夺也。攻夺之罪死,然而不止者,大奸之于重诛固不避也。臣恐邪人挟之而吏不能止,良民以自备而抵法禁,是擅贼威而夺民救也。窃以为无益于禁奸,而废先王之典,使学者不得习行其礼,大不便。”
忽然二楼有人拊掌大笑道:“长啸门竟有如此弟子,真是令人击节赞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