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何必执着于眼前
李氏祠堂位于村子的西部，与老槐树相距不远。这座祠堂历经风雨已有两百余年，当年选址于此，正是寄望于千年古槐的庇护，以保李家子孙后代绵延不绝、繁荣昌盛。
大年初一的晨曦微露之际，整个村庄沉浸在宁静祥和之中。村里所有姓李的男子按照辈分，井然有序地在祠堂外静静等待。此时，最长辈分的李老太爷在旁人的搀扶下，缓缓而来。
这位年逾百岁的老人，见证了岁月的沧桑变迁，他不仅是村中最德高望重之人，更是这个家族历史的活化石。尽管他行动不便，但每一步都显得庄重而沉稳。
李老太爷身旁搀扶着他的人虽然年纪不过六十上下，但论辈分竟与他相同。两人一同跪地，虔诚地上了头炷香。接下来，轮到辈分较小的族人依次上香，他们神情肃穆，动作整齐划一，仿佛在向祖先诉说着对家族的眷恋与敬意。
最后一炷香由许三冬敬上。尽管他并非李姓，但他许家族人曾为了保护村子不惜付出生命，这份深情厚谊赢得了村民们的尊重与感激。
因此，在这李氏祠堂，自然也有他们的一席之地。许三冬上香时，眼中满含着对先辈的敬仰之情，他深知这份荣誉的分量，也更加坚定了他长大后要为村子尽自己一份力量的决心。
就连许三冬这样的人都能够获得进入祠堂上香的资格，然而有一个姓李之人却从来没有被允许踏入过这里一步。
经过繁杂的礼节之后，人群才各自散去。
外面天气非常不错，虽然依旧有些寒冷，但那温暖的阳光洒在身上，总是让人感到心情格外舒畅。
许三冬静静地走到槐树下面，抬起头望向早已坐在树上等待多时的少年。
“在等我吗？”刚才前往祠堂的时候，他就注意到树上似乎有一人。
不用问他也知道对方是谁，也就只有这个家伙喜欢待在树上，还美其名曰：站得高看得远。
“你什么时候发现我的？”
“我猜的。”自从上次他和许胜男的对话被对方听到以后，每当他从这棵树下走过，都会不自觉地抬头向上看一眼。
“你倒是挺会猜的。”李末寒从树上轻盈地一跃而下，当他落地时，动作既灵巧又潇洒。
许三冬每次见到这种场景，都会忍不住咋舌惊叹。如果换成是他做出那样的跳跃动作，恐怕自己的双腿早就被摔断了。人要优秀起来，真就没有普通人的活路。
“找我干吗？”他一脸疑惑地看着对方。
“你不是会猜？”
“艹！还真当我是神仙啊，不说拉倒。”他佯装生气，转身就要离开。
“陪我去趟寺庙吧。”
“寺庙？不都是王妈和阿婆去吗？”他有些惊讶地转身问道。
以往无论什么天气，王妈和阿婆都会在年初一这天早早起床去寺庙上香。
听到这里，对方有些惘然地说道：“阿婆这两天染了风寒，身体不适，不能去寺庙了。所以让我替她们去一趟。”
“行啊！别说小小的寺庙，就是上刀山下火海，兄弟今儿都陪定你了。”许三冬拍着胸脯，信誓旦旦地保证道。
李末寒挑了挑眉，嘴角微微上扬，但并没有说话。他的目光不经意间扫过不远的李氏祠堂，然后迅速移开。长长的睫毛遮住了他眼底的一丝黯然。
那时候他年纪尚小，刚刚开始记事。每次看到其他人都往那个大房子里跑，他就感到十分好奇。
他也很想进去看看里面到底放着些什么东西。
然而，却被李氏族人无情地驱赶在外。
随着时间的推移，他才明白自己跟别人的不同，是不被允许进那个叫‘祠堂’…的地方。
柘树镇上原本是没有山的，而寺庙所建的高处据说原是个窑厂。
后来又被人工垫高，所以在他们这才有了这么一段民谣‘平地之上起高山，高山之上盖个庙，庙里有个老和尚，看命算卦样样通’。
虽说是山，但若是让南方人看到，只会笑话这不过是个小土堆而已。
从山脚下到山顶上，总共才有三百八十八个阶梯。
他们并没有选择走阶梯，而是选了一条人比较少的小路。
这条路蜿蜒曲折很是隐蔽，他们来得比较晚，由于昨天刚下过雪的原因，路上几乎没有其它行人。
少年紧紧地牵着他的手，一步步坚定而缓慢地向前走着。
而当偶尔有人经过的时候，还是会引起旁人频频侧目。许三冬只当别人是看李末寒那厮容貌太过招眼，并未觉得两个男生牵手有什么不妥之处。
等他们终于爬上山来，时间已经临近中午了。这座寺庙规模不大，许三冬很快就绕着它转了一圈。
等新鲜劲已过，便在庙堂的门边看里面的众人磕头。
其中一个少年格外显眼，只见他脊背挺直地跪在佛前，双眼微阖，眉宇之间带着淡淡的疏离。精致清冷的面容异常俊美，路过之人都会忍不住驻足，远远地瞧上几眼。
许三冬倚门望着他，心中这才明白这厮为什么非要拽上自己，而且还来得这么晚，原来是怕被别人盯着看啊！
想到这里，他不禁觉得有些好笑。这个看似冷漠的家伙，其实内心也有着柔软和脆弱的一面呢。
等李末寒给每间佛像都恭敬烧完香，又添了不少的香油钱，才长舒了一口气，阿婆交代的事情总算一件不少的办完了。
看看日头，应该都已经过了正午时分了，许三冬的肚子早就开始咕咕叫个不停了。他一边摸着干瘪的肚皮，一边焦急地催促着身后的李末寒：“快走啊！再不走，我都快饿死了！”
李末寒闻言跟上他的脚步准备与他一起下山，但就在这时，只听得后方传来一声高喊：“小施主，请留步……”
两人闻声同时转身，只见一个身穿袈裟、手持念珠的白胡子老僧正朝着他们不急不缓地走来。
他们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神中看到了一丝疑惑，随后又一同转头看向那老僧。
“贫僧不才，愿为两位施主排忧解难、解答疑惑。”老僧走到近前，双手合十，微微躬身说道。
“哦？那就给他算算吧。”李末寒先是愣了一下，随即便一把将许三冬向前推去。
“我？”许三冬被他这么一推，顿时有些发懵，他一脸茫然地看着眼前的老僧，一时间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那老僧见状，却是释然一笑，轻声问道：“这位小施主，你有什么想要知道的吗？”
“那那个我”许三冬被问得一怔，大脑变得空空如也，根本想不起自己究竟应该询问些什么。
正当他陷入犹豫不决的困境之时，脑海中忽然闪过一丝灵感，犹如一道闪电划破黑暗的夜空，让他下意识地脱口而出：“那那您能否帮我算一算一下我长大后会不会成为有钱人”
大师微微眯起双眼，仔细端详着许三冬的面容，沉默片刻后缓缓说道：“施主男生女相，早年命运较为坎坷，历经诸多波折，但到了三十岁之后必定会飞黄腾达，尽享荣华富贵，安度晚年。”
听到这番话，许三冬不禁瞪大了眼睛，满脸惊喜之色，激动得连声音都有些颤抖：“啊！真的吗？太感谢大师了！太感谢大师了！”
此刻的他已经完全沉浸在以后能享用巨大财富之中，对于所谓的劫难毫不在意，在无尽的荣华富贵面前，一切都显得微不足道。
然而，此时的许三冬却浑然不觉，他所小瞧的那些磨难竟会让他陷入九死一生的险境之中。
“末寒哥，等我日后发达了，定要与你一同享受荣华富贵啊！”许三冬难掩兴奋之情。
“好，我期待那一天的到来。”他勾了了下唇角，露出一抹淡淡的笑容。
“多谢大师，我们这就下山去啦！”许三冬转身向那位老僧诚挚道谢。
“施主且慢，贫僧还有几句话想要赠予施主，还望施主勿怪。”老僧这话显然是冲着李末寒说的。
“大师但说无妨……”李末寒双手抱胸，平静地看着眼前的老僧。
“施主生得一副天人之貌，想必绝非池中之物，将来必有一飞冲天之时。只是，人生在世，缘分聚散无常，只在须臾之间，还望施主切勿过于执着眼前的事物，以免被其所累。”老僧缓缓说道，眼中透露出一丝睿智和悲悯。
“若是我偏要执着于眼前呢？”李末寒淡淡地打断了老僧的话语，他的声音中带着一种坚定和倔强。
老僧的瞳孔猛地一缩，他未曾料到这位少年竟然如此执拗，不肯听从劝告。
他凝视着李末寒，沉默片刻后，轻轻叹了口气：“罢了，或许这便是你注定的命运吧。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有些事情并非人力所能改变。执念若深，伤人伤己，但愿施主日后不会后悔今日的决定。”
说完，老僧便转过身而去，他的身影在阳光下显得格外落寞和萧索。
李末寒静静地站在原地，心中思绪万千。他知道老僧所言不无道理，但他就是无法放下心中的那份执念。对于他来说，执念就是他生命的全部意义，他愿意为之付出一切的代价。
“走吧……”李末寒深深地看了一眼老僧离去的方向，然后头也不回地朝山下走去。
许三冬跟在他身后，两人的身影渐渐消失在山林之中。
“你们在说什么？我怎么一点都没听懂？”
“喂！问你话呢，那老僧刚才是给你算命吗？”许三冬赶紧跟上他的脚步。
“装神弄鬼的，说什么我也没听懂。”
“哈？那他跟我说大富大贵岂不是诓我玩？”
“对你说的也许不假…”
“他说的到底准不准啊？”
这一会真，一会假的，把许三冬都给绕糊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