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七章 美貌昏君6
一直到坐上轿辇,沈枝枝才挣扎着从睡意中清醒过来,他的起居殿距离上朝的大殿有一些距离,十二人抬的金顶轿辇又稳又缓,似乎生怕会颠了上头的小皇帝。
沈枝枝眉眼耷拉着,又蔫蔫的靠着睡了一路过去,直到有人缓缓掀开帘子压轿,被冷风细细的吹了几下的沈枝枝才真正的清醒过来。
华丽威严的金銮殿,前呼后拥的内监侍卫,直到这一刻,沈枝枝才意识到皇帝的具体意思,巨大的芭蕉扇遮挡着他的容颜,缓缓从后殿走向龙椅。
他的身影甚至还没出现在前方,他身边的内监就已经一嗓子吆喝了出来:“陛下驾到!”
一瞬间,朝臣们哗啦啦的跪了一地,偌大的金銮殿,跪满了人,粗略看去,少说几百人,而在一群跪伏的人群中,唯一一个站着的沈淮南看上去就有了鹤立鸡群般的感觉。
稳当的坐在了龙椅上,沈枝枝下意识咽了口口水,有些踌躇的不安,颤着声线道:“平···平身。”
没人敢看小皇帝的脸,所以就只能听见少年脆生生的细软声线,带着一点点不安与局促,声音小的甚至让人有些听不清。
时隔一月,第一次上朝的沈枝枝根本谁都不认识,他才刚一坐下,立刻就有人从左边的队列里走了出来,手持玉笏,一身紫金官服,脊背挺直,垂着头侃侃而谈。
沈枝枝见他第一眼的时候,甚至觉得这个人不应该是朝臣,更像是水墨画里的谪仙,清风明月,高傲独世。
但是很快,听清楚他说什么的沈枝枝,就不觉得他是谪仙了,反而觉得此人实在可怕的很。
宋亭澜垂着脑袋,面上是没有一丝波动的冷漠,嘴里说出来的话却一针见血,甚至可以称得上是僭越
“陛下,臣要弹劾礼部尚书曹源林,此人居心叵测,见天子不守国礼,一不劝阻,二不发问,冷眼旁观陛下罢朝一月有余却不加以制止,狼子野心,实乃国之败类。”
南国以左为尊,此人便是当朝左相,当年风光无两的状元郎,为人冷情一心投入朝局,是原著中难得的忠臣良相。
他要弹劾礼部尚书,实则只是借题发挥,借弹劾之名,实则句句都是在骂沈枝枝。
见小皇帝未有言语,宋亭澜还以为这昏君听懂了自己的指桑骂槐,以他为首,很快就有人借着这个话题跳出来不停的指责沈枝枝昏庸,不理朝政,肆意的发泄着自己心里的气。
江山都没坐稳的小皇帝,又真的做错了事,即便是任何一个皇帝来,面对如此情形,也只能低头保证日后勤勉为国,但是沈枝枝却是实打实的被这情况给吓到了。
底下的朝臣们一人一句,仿佛沈枝枝害的南国百姓民不聊生,明天就会灭国一样。
宋亭澜气顺了一点,冷着脸走出来总结:“陛下,臣等忠君为国,陛下罢朝不问朝政,实在非明君之举!”
小皇帝一直都没有说话,宋亭澜不吐不快,在说之前,他甚至都做好了小皇帝昏庸残暴摘了他乌纱帽的准备,可一堆人乌央乌央的说了半天,却没有得到一点回应。
好奇之下,宋亭澜大着胆子,抬眸去看了一眼龙椅上的皇帝。
只一眼,他就惊的差点连手里的玉芴掉在地上,因为那龙椅之上端坐的小皇帝,哭了。
他的官位高,站的自然离玉阶越近,他看过去的时候,小皇帝那张顶漂亮的小脸微微垂着,水雾朦胧的眼睛含着泪,随着羽睫摇动,颤巍巍的落下泪来。
他伸着莹白的小手,委屈又倔强的去擦眼泪,他指尖擦过的地方,都会在那瓷白的肌肤上落下一抹红,宛若雪里红梅,伶仃浓艳。
龙袍穿在他身上,少了几分威严,多了几分娇贵,明黄衬的他肤色极白,却又稚嫩的很,缭绕着病气,怯弱又可怜。
本来要说的话都被噎回了嗓子里,看沈枝枝的样子,宋亭澜都忍不住生出了一种自己错怪他的错觉。
顾朝还自然也是那胆大包天直视天颜中的一员,本身那些满口酸话的大臣指责小皇帝就已经让他很不满了,竟然还把人给骂哭了,简直畜生!
“放你娘的屁!”
顾朝还忽的站了出来,指着对面的一众文官破口大骂:“家里死了人要奔丧啊?急着投胎吗!睁大你们的狗眼看看,上面坐着的是当朝陛下!龙体有恙,休息几天还不行了!”
顾朝还骂的难听,瞬间引起了朝野一片哗然,宋亭澜平日里从来都是不太看得上顾朝还这种粗野做派的,更不要说现在骂的还是他,若是放在平时,他定是要狠狠的怼回去的。
以他为首的朝臣们个个都有些无措的盯着一言不发的宋亭澜,似乎是等着他开口做主。
而宋亭澜,则是忍不住又悄悄的瞄了一眼龙椅上的小皇帝,许是在这么多人面前哭太丢脸,他已经红着眼眶把泪水都憋了回去,一脸委屈的侧着脸不肯看他们。
眉头猛地跳了一下,宋亭澜不知是出于什么心态,竟有几分认同顾朝还的感觉。
生怕自己再说出什么不好听的话惹得这小皇帝落下泪来,他试探着开口道:“若是龙体有恙,多休息几日,倒也不是什么过错?”
这话他自己说出来,自己都有几分不信,只是看着小皇帝的脸,委实是有些说不下去那个重话了。
小皇帝不过弱冠之年,比自己还要小了好几岁,又体弱多病,是否真的说的过于重了些?
他这话一出,原本还等着宋亭澜和顾朝还争辩的大臣们瞬间傻了眼,个个错愕的看向他,那神情,仿佛在说:你吃错药了?
吵成这个样子,这个朝自然是上不下去了,沈淮南冷冷的朝着沈枝枝身边的老内监看了一眼,目光对视,那老内监人精一般,怎么会不懂,登时高喝一声:“有本启奏,无事退朝!”
沈枝枝心里那叫一个悔,委屈的都快憋不住眼泪了,一听内监说这话,头也不抬扭头就走。
他再也不上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