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沼泽七(北荒篇)
取回内丹第二日,我翻墙爬进父神、母神居住的院落。
见两位老人家既要通报还要排队,实在太麻烦,还是择个简单粗暴且有效率的拜访方式罢。
奉行傻了眼,慌张爬上墙头狠狠压低声音唤我:“回来!走正门!回来!”
看着自远处冲来的守卫子弟各个样品配了枪棍,我冲奉行慌张扬手:“你应付他们,我先跑罢。”
若我猜得没错,那鸟蛋是仙胎,魂魄却在别处。仙胎已然有了生气,届时若再将魂魄放进去,那便是一个新的小凤凰。
父神听完我有些雀跃又十分激动的分析,笑着点头:“是这样没错。”
我心里一亮:“那它什么时候醒?”
“还需三百年,他的魂魄就在你那儿的元神碎片睡着。”
我愣了愣:“这么重要的东西。”
父神神色有些悲伤,拢拢袖子,没言语。
待我想明白,心底泛起一阵感动。
若内丹丢失或损毁,这魂魄和元神碎片便可以自行化成新的内丹留在我这儿。
父神母神,被称为这天地间最为尊崇的神祇,自然当之无愧。
我抽了抽鼻子:“把母神也喊来吧,我把元神碎片和它的魂魄也还给你们。还有,少绾想求件事。”
父神呵呵笑开道:“你个孩子,说便是。”
我也挠头笑嘻嘻的,开始有些不好意思:“孩子降世后,能不能让我取个乳名。”
这日的理算学,不知是不是因为知晓我还了元神碎片的事,墨渊的态度似是有所缓和。
课上我这儿的墨有些干了,正寻思着后面睡觉的东华有没有存货,旁边缓缓推来一个砚台:“先用我的。”
左腕伤口早已愈合,连个痕迹都没留下,可方才看他将砚台从善如流推过来时,我的腕口竟有些隐隐作痛。
那日他对我使性子,我觉得怎么着也不能惯着他。我道了谢,又轻声威胁:“前几日的事没完。”
他不紧不慢,轻轻回道:“好。”
好一句不痛不痒,可腕间的不适似乎消解了些许。
今日学堂休息的片刻,折颜似乎等不及我做的序,先开始传自己做的新话本了。
一群学子叽叽喳喳围着他分了本子,各自宝贝般的揣进怀里,回座翻阅。折颜待周围人群散去,凑了过来,热络的拿扇子拍我:“前序和通译工作,你不要忘了。”
我还在想着取乳名的事儿,原不太想搭理他,但我实在不太擅长取名这个工作,不然池子里那条东海青鱼如今也不会是个无名的鱼辈。
东华还在睡觉,墨渊一向不爱搭理我,况且,父神也交代过,那个孩子和鸟蛋的事先不要告诉墨渊。
一番思索过后,我瞟了眼折颜,小心翼翼询问道:“问你,有个小孩子,原身应该是个鸟,也很可能是个小凤凰,取个什么名比较好?”
折颜听闻脸色一变:“孩子?你和奉行……”
折颜有些激动以至于没控制住音量,学堂内众人的目光投了过来。墨渊侧目看着我们,东华也顶着乱蓬蓬的脑袋从桌上爬了起来。
我不愧是我,众人视线下我镇定自若,拍拍他的肩,点头道:“没错,奉行近日添了个弟弟,也可能是妹妹。”
折颜不明所以:“他不是三青鸟吗?哪里来的父母?”!
我避重就轻,摆手手岔开话题:“我一直觉得你是个很有文采的人物,所以孩子的名字你想好了没有?”
“司音?”母神提笔又落下,绢上两个秀丽又端正的字看着十分舒服,她莞尔一笑,浅浅道:“你为他取名司音,是有什么典故吗?”
其实这名字是墨渊提的。
他说,凤凰以凤音傲然于世,司音于神灵,傲然于天地,原身是个凤凰,司音两字会很合适。
我摇头:“别人帮我想的,我觉得好听就决定了。”
母神仍是浅浅笑着,手里捏着笔轻道:“就叫司音吧。”
不痛不痒的求学年日就这样过了百余年。
百余年间,我回过几次南荒,探望了两次禄朴,功夫其实没什么精进,一向痛恨的理算珠学依旧令人头痛。
禄朴仍然不太好。
我曾是禄朴的座下首门,我最起初心法启蒙、通经修习,授之于禄朴。
那时我年幼了些,说话没啥禁忌,禄朴就是个能打架的也没什么脑子。看她年年战场披甲,我对此纳闷不得,问她为什么一定要做八大荒的霸主。
禄朴先是一惊,后又热切拉住我,指着云下交错的山水脉络反问:“你看到了什么?”
我不得她话中深意,随口答道:“下面有片桃花林。”
“喜不喜欢?”
“喜欢。”
“没错,我也喜欢,这天地间的东西,我都喜欢。”禄朴赞许的点头
,也算是回答了我的问题。
奉行曾追随西王母,那段漫长的修行中,曾见识过年轻些的禄朴。在送我去北荒的路上,他奶妈子般絮叨了一路,大致意思是,北荒女君位承父母,神力滔天,相貌娇美,处事憨直,但很好相处。
于是我自破壳八千年后,奉行将我引荐给禄朴做了座下的小弟子。
做禄朴的弟子承她的道,自然少不得为这个北荒女少君做免费苦力。
禄朴生来富贵命,追求的也是富贵的生活,于是每当我在杜冬渠边顶着炎热淘金砂,亦或是前往鸟不拉屎的尼和北部采集所谓的至纯冰露时,内心里总要把奉行千刀万剐几遍。
在成为禄朴几百年弟子之后的某一天,蔫不拉几淘金子的我撞见了痞坏痞坏的东华。
那时,还是一头黑发的东华在我旁边悄悄蹲下,指指我脚下那已攒了一层金砂的小陶罐,冷不丁来了一句:“我想跟你换这个。”
当时我一门心思寻沙砾中的金子,来人打扰甚是不快,于是不耐烦回他:“走开,这是北荒君主的东西。”
“你是说禄朴吧?赤季才不痴迷这个。”
禄朴的爹娘在她出生后没多久给她添了个弟弟,两人如今承祖辈衣钵,身立北荒。虽然互相看不顺眼,但是在外的名头其实是同一人,防的就是外人挑拨离间。
此人晓得赤季,可见不是外人。
我扭头认真打量他一番,故作可怜叹道:“都是自家人,自然也晓得自家作风如何,禄朴爱财如命,你要她的财不仅要了她的命,也会要了我的命。”
禄朴待我还算亲切,从不揍我。我只是要打出一张苦命牌,借用嘴遁打发了他。这种状况,即便心若磐石也会有几分动容和不忍。
这厮思索片刻,认真说道:“打一架吧,打赢了,这些就归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