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恩典
等待恩赐降临的同时，赵见凛发现浩浩荡荡的朝圣队伍中只有少数人披着跟自己一样的简朴白袍，后面陆续参与进来的很多人都只是穿着浅灰色的粗糙上衣，有的人身上干脆只有洗涤过多，颜色褪去的衣物。
南涯有些无奈的笑道：“最初启程时，没想到会陆陆续续有这么多人加入，别说衣食短缺，就连夜晚简易庇护所的空间都有些不足，好在最终还是成功觐见了圣树，希望圣树能将恩惠分享给这些虔诚的人们。”
赵见凛微笑着点了点头，回应道：“圣树俯瞰着一切，我们的虔诚一定会受到褒奖。”他现在赞美圣树已经轻车熟路。
同时，赵见凛在脑海里翻阅起自己临走前借的那本知识化书籍，一切正如学院馆藏的那本超冷门《特拉希尔人文风俗概述》记载，不仅教廷的统治者会善待远道而来的朝圣者，免去必要的体检和信仰审查，就连圣树都格外青睐这些虔诚者，他们受赐的概率会高出许多。
要知道，对那些自远方乘梣舟而来之人而言，想要成为受赐者的话要先通过教廷的重重考验，最终还需要得到圣树的认可，成功受赐者十之一二罢了。圣城里之所以大多都是受赐者，源于他们大多在满月时就得以觐见圣树，几乎每个婴儿都能成功得到圣木的恩典，这类人被称为“先天受赐者”。
赵见凛心中充满疑惑，难道圣树中真有如星神族一样的能量体生命，通过判断善恶来选择奖惩，婴儿先天纯真善良，所以都能受到恩赐吗？
赵见凛胡思乱想之际，突然看到南涯面色惨白，呕吐在早已准备好的容器中。
仿佛是多米诺骨牌被推倒一般，大多数人都依次开始了呕吐，赵见凛也没有例外，所幸大厅内准备充分，每个人面前都备有容器。
“圣树的恩赐正排出你们体内的污秽，纯洁之心灵，澄净之躯体，才能服侍圣树左右，传播圣树的辉光。”大厅中央的主教突兀的开始了传教，不过很明显大多数人没有向他行礼的余力，都在剧吐不止，好在大多数人最近半个月饮食都清汤寡水，厅内味道还算可以忍受。
赵见凛倒不是很担心被圣树责罚至死，真出了大问题，直接跃迁回馆内的医务室就好。即使真有星神族坐镇，也不过是麻烦一点。
帝国科技，值得信赖！
吐无可吐之后，大多数人都逐渐恢复，不过脸色依旧都很苍白。这时，赵见凛身旁一人惊叫了一声，随着他的目光望去，只见手臂皮肤正如爬行动物蜕皮般大片脱落。
“树木茁壮成长之际，表皮会随之脱落，当新的树皮长出，则会更加茂盛。”主教还在大厅中间喋喋不休。
赵见凛也发现自己的皮肤开始了脱落，这让他感到有点不适，表皮掉落后，裸露的皮肤上出现了些许红斑。
赵见凛忽然联想到了什么，沉默了下来，明白了受赐仪式的真相。
原来如此。
他觉得自己洞察了一切。
就在他洞察一切的同时，圣树的“考验”似乎已经结束，他身上不再有什么不适感，反而恍若新生，并且多了一些如同本能般的东西，就像呼吸和眨眼一样，一切都是自然而然发生的。
赵见凛想起了身上那块“沉宙之银”，不知力量源自于它，还是在圣树赐下恩泽时受到了“概率”的眷顾，或者说二者都有。
“回溯”堪称过去几十年在拉尼亚凯亚超星系团中影响力最大的词之一，回溯者们倚靠时间的力量，在无数条时间线爬上了帝国权力的顶峰。
不过相对与他们那种毫无限制的回溯，赵见凛受赐的只能算是儿童版，影响范围超小、对生命体的回溯有限度、如果回溯范围包含生物的话，还有着不短的冷却时间。
“见凛兄弟。”南涯虚弱的声音从身边响起。赵见凛转头看去，发现他面色苍白，浑身泛起红斑，虚弱至极。
“我恐怕撑不过去了，我在你身上看到了希望与拯救，能不能恳求你，如果有机会，请见一见小女南霜，她就在教廷区最外围的槐花街，请务必…”
南涯还未说完，只见赵见凛手掌附上额头，银光一闪，身上红斑如阳光下的水渍般迅速消散，只是受赐带来的虚弱依然存在，面色依旧苍白。
“我会的。”赵见凛没等南涯接着开口，便许下了承诺。“按年纪我该叫你叔叔，这声见凛兄弟晚辈实在是受不起，一路上颇受叔叔照顾，更何况生民正陷于水火，于情于理我都应当出手。”一口气说完这些打好腹稿的台词，赵见凛觉得自己特别像银河频道热播影剧的男主角。
南涯很显然被这突如其来的状况搞得有点不知所措，发现自己脱离生命危险，只需要充分休息后，犹豫片刻，决定交代清楚一切，于是开口道：“这是我第二次受赐。”
赵见凛还没消化完这句话的信息，南涯没有停顿，接着说道：“最初的时候，我以为自己没能受到圣树恩泽，只是受到了些许惩罚，便将天赋异禀的女儿托付于教廷培养。受赐失败者不配留在圣城，我便独自回了家乡。”
“直到我眼前开始偶尔浮现出那些模糊的画面，我才知道受赐成功了。在那些画面中，我看到了女儿受到了圣树责罚，身患重疾。为了祈求圣树宽恕我的女儿，我便再次踏上了觐见圣树之路。”
“刚见到你时，我受到的恩赐就告诉我，你是希望之所在，第二次受赐之后，我看到的画面更加清晰。”
“请你务必去见见南霜，你们是圣树和特拉希尔的希望，我还看到，你们的命运就在教廷的顶端…”
南涯开始了剧烈的咳嗽，赵见凛赶忙让他别再发动恩赐，如果不注意休息的话，身体很难恢复。
赵见凛站了起来，看着一路走来的同行者们，他们有的面色苍白，垂头丧气；有的神采飞扬，身体虚弱的同时竟是红光满面；还有的已经在垂死挣扎，撑不过几口气了。
在垂死挣扎的人群中，赵见凛看到了那个一路背负行囊的高大男子，他面色灰败，眼神痛苦而迷茫。
赵见凛记得他，他见到谁都是笑呵呵的，在夜晚寒冷时将自己的外衣给了老人，将食物分发给队伍中的饥饿者，一直背负着行囊从无怨言。
手掌在一日之内无法再绽放银色辉光的赵见凛，面色沉重的看着这一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