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9
新年过后，松田阵平开始正式递交调岗申请书。
爆处班的负责人在签字同意的时候心都在滴血，他们部门好容易一次挖掘了两个顶级好苗子，还没得瑟几天就一死一跳槽，平心而论，他是真的舍不得放松田阵平离开，这小子根本就是为吃这碗饭而生的。
只是，他转念想起自己之前拍着胸脯力荐萩原研二下场排爆，本意是送对方风风光光的出道，没想到弄巧成拙变成了给他风风光光的下葬，搞得整个爆处班他现在看到松田阵平就有点心虚、还有点愧疚，他清楚双方之间已经横了无法跨越的坎，强留急于为挚友复仇的松田阵平搞不好会演变成结仇，于是忍痛把字很爽快的签了。
苦中作乐的爆处班负责人甚至生出一丝吃瓜的心对隔壁资料班探头探脑——我家水灵灵的大白菜一个都不剩，你家那个什么时候跑啊？他等着约资料班的老友为坎坷的职场生涯痛饮三杯，结果他等啊等啊，隔壁的大白菜不但没跑，反而进化成超级翡翠白菜了。
从交番所通过考核，正式入职资料班的晓美秋也精神抖擞的开卷，具体表现为他仿佛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狗晚，你正常通勤上下班时发现他在岗，你小加一个班怡情的时候发现他在岗，你睡前终于想起把重要的文件落在了办公室，于是临时决定跑一趟时会发现——他他妈的居然还在岗！
整个部门积压了有一段时间的、正在进行中的线上情报任务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从三位数下到二位数再下到明晃晃的暂无，资料班的资深成员目瞪口呆的看着晓美秋也将键盘几乎要敲出火的架势，只好无助的干起发家老本行——画嫌疑犯的素描肖像。
就连资料班的负责人都擦着手腕内侧的铅灰感慨：“真是捡到宝了啊。”
心里不平衡到失衡的爆处班负责人汪的一声就哭了出来，他委屈巴拉的跑去跟松田阵平扯皮，满脸写着我不能接受：“你和隔壁部门的晓美不是关系很好吗？他当初拒绝了其他部门的原因可就是因为你和萩……咳咳，总之，你怎么不带他一起走啊！”
松田阵平翻了个白眼懒得理他，手上的动作没停。
“你又在发短信给……了啊？”
内心五味杂陈的爆处班负责人叹气：“唉……你也别给自己太大压力了，松田，还是要走出来向前看。”
“我没给自己压力啊，我给hagi上压力呢。”松田阵平懒洋洋的拖长音调：“在下面闲着也是闲着，不如给他找点事做，我让他替我托梦给连着卡我调岗申请的混蛋让他赶紧签字同意，不然就记得晚上别睡太死，给我打起精神仔细自己的皮。”
负责人：“……”
负责人：“萩原要真能被你指挥着这么干，上面更不可能给你批了吧？！”
要从查询你的精神状态到查询自己的精神状态了好伐？
还有，你一个正经警察从哪儿学来的满嘴黑话的？？？
在吐槽中脱口而出了萩原研二名字的负责人感觉心上的石头变轻了些，他试探着拍了拍松田阵平的肩膀，在发现后者没有表露出抗拒后大着胆子揽上了他的肩：“重情重义是好事，但你这样随时随地给萩原的号码发短信的习惯也不是个事儿啊，先不提根本不会有回复……总不能以后你找了对象也在人家面前发个不停吧。”
“您怎么跟我家老头一样操心这个？”松田阵平不咸不淡的斜了他一眼：“找个能接受我在面前发个不停的不就完了。”
负责人：“……”
嗯，确实，这话有种没道理的有道理。
一言难尽的负责人在头疼中抱着希冀询问：“上面不会卡你很久了，这么做只是为了试探你是否是因为一时冲动做下的决定罢了。同事一场也挺舍不得你的，我听说大山他们今晚有个联谊，想问问能不能临时改成一个给你办的欢送会，那边松口的话你会来吧？”
松田阵平想也不想的拒绝：“不去，我还有事。”
负责人狐疑：“你能有什么事？”
“很重要的事。”
松田阵平将手机塞回了自己的衣服兜，冲负责人展示了一下腕表上的时间：“喏，到点了，我要去接秋下班。走了前辈。”
宛若被当头一棒的负责人：“？”
不可置信的负责人：“重要的事就是接隔壁爱加班的翡翠白菜下班？？？”
没回头的松田阵平在冲他展示自己挺拔背影的同时伸手比了一个无声的大拇哥。
彻底破防的负责人：“……松田阵平，你这混账小子干脆跟晓美过算了！”
那正立的大拇哥立刻掉了个头，毫不犹豫地点了一个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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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晓美，别忙了，快下班吧。”资料班一个性格活泼的女警扒着办公室的门狡黠一笑：“隔壁的松田在门口等你呢。”
目光还黏在屏幕上的晓美秋也闻言一边起身、一边又追加了几个键位和回车，在反复确认点过保存文件后他才合上了电脑屏幕，而后动作利索的将物品装进随身的电脑包里，向看过来的同事们点头示意。
“那我今天先走了，前辈们辛苦了，明天见。”
资料班目送着他离开的大伙无一例外松了一口气。
“走了好，走了好。”前辈a神情呆滞：“托晓美的福我现在上班都不知道干什么。”
前辈b仰面吐魂：“别说了，我画肖像都快画的晕过去了……”
“还得是隔壁松田，”那名女警又说：“他不来，晓美就跟长在工位上一样，我以前很看不惯新人抱怨加班，这还是我头一次抱怨新人加班。”
自从她发现警务系统里凌晨三点还有晓美秋也办公用电脑的访问记录后，她是真的对这个狠人心服口服。
“呃，老大，要是搜查一课不要松田,你能不能把他挖来啊。”一名胖胖的前辈探头：“没别的意思，跟我们晓美做个伴儿呗……”
最主要的是他管的住晓美秋也按时上下班啊，虽然干坐着有人把事情都解决了是挺爽的，但不能总这样吧？他们资料班是正经部门，不是废物养老院啊！
资料班负责人放下茶杯笑骂：“你们想的美，人家松田进搜查一课是有目的的，要知道隔壁爆处班的头儿因为晓美不打算跟松田走都快酸死了，你们倒好，巴不得把晓美往外推一样，要不我去问问搜查一课还缺不缺人？我们资料班联合爆处班买一送一。”
资料班众人连忙摇头：“那不成那不成。”
虽然有被卷到但是……人型电脑还是香的呀！他晓美秋也就该天生吃这碗饭！
负责人微笑：“哎呀，当然是吓唬你们的，不会把晓美送走的。”
这馋哭隔壁爆处班的翡翠大白菜还是慧眼如炬的他拉拢来的呢！别说是松田阵平了，就是天照大神也休想带走他的崽！！
…………
那头，挎着电脑包的晓美秋也在停车场的角落里目露好奇的看着松田阵平手中的车钥匙，以及他背靠着的车。
“哪儿来的车？”他觉得这车有点眼熟，于是问：“这好像是……”
摘掉墨镜的松田阵平按下了开锁键，微微回身拉开了副驾驶的车门懒懒道：“啊，鬼佬的车，年前那起多部门联合作战时找他借的，问了一下最近他好像用不到所以允许我再开一阵子。”
晓美秋也顺着他的意思坐进副驾驶：“油费自理？”
“油费自理。”坐进驾驶座上的松田阵平抬手松了松自己的领带：“哦，出事故的话赔偿和处分也都自理。”
说着，他掀开车载置物箱的盖子，从里面摸出打火机和烟，并给自己点了一根。
他没有打着发动机，只是靠在座椅上安静的望着前方，又缓又深的吞吐着青灰色的尼古丁；晓美秋也没有催促什么，只是将放置在并拢的大腿面上的笔记本电脑掀开，在触屏上熟练的滑动了几下，调出了一个页面。
“阵平，看这里。”晓美秋也将电脑屏幕的方向调整了一下，使它正面对着松田阵平：“我之前的想法和思路没错，这家伙的老鼠尾巴被我抓到了。”
松田阵平眯了眯眼：“继续说。”
“对方的手法在我之上，但我猜，他知道会找他麻烦的是谁所以大意了——还得多谢他自负到瞧不起我。”
晓美秋也利落的从一堆数据中框出一个并标红：“田代忠利逃出拘留所时的监控全部都消失的很干净，我复原不了，但就在前后不超过15分钟的范围里有一个格式不对的身份卡有离场记录，这里，是这个，我对当天所有id卡的出入记录进行了比对，发现这个id没有进门的记录。”
“也就是说，有人用自己的身份卡进门后，用这张卡为田代忠利开了门？”
晓美秋也点头：“对，我调查了一下这个id然后发现……”
他再次不知道从哪里变出了一个新页面，上面是三竖行蓝色的数据，这些数据在快速的滚动下化作两行高速掠过的蓝影，大约滚动了四五秒后，视野里出现了一个红色的数据。
与前面数据不同的不仅仅是颜色，还有这行数据的右侧多了两格刺眼的空白。
“警视厅的警务系统里没有这个id。”晓美秋也神色凝重道：“但这不代表这张卡是骇客卡，看这个格式，我怀疑这张卡来自警察厅或者……”
松田阵平丝滑的接上了他的思路：“公安。”
……这是非常严重的一件事，如果只是警视厅出现内鬼还有可能是个别警察在尸位素餐、中饱私囊，可是一旦牵扯到警察厅、甚至牵扯到公安，那么整个案件——包括萩原研二的死亡都可能一起变了性质，不管怎么看田代忠利都只个低劣的普通炸弹犯而已，难道要推翻之前的判断，认定他身后有看不见的阴影吗？
……
面对数据时游刃有余的晓美秋也在这件事的决策上表现出了犹豫：“怎么办，阵平？要上报吗？”
松田阵平掐灭了烟，冷声道：“不上报，你搞到这些用了非常规手段吧？那么就无法作为证据，况且其他系统里有内鬼这件事非同小可，贸然行动的话你的处境会非常危险。”
敌人在哪个部门？他有多少权力他是单独行动还是有同伙协同？
既然这些目前都是未知数，松田阵平就不会让晓美秋也去冒这个险，最坏的那个结果他承受不起。
“那两个家伙有没有联络过你？”松田阵平突然问。
晓美秋也摇了摇头：“没有过，虽然之前我找过景光一次，告诉他如果换了号码最少给我发条信息，只有标点符号的那种就行，这样至少有再接上联络的机会。”
松田阵平瞬间瞪大了眼睛：“哈？你什么时候和诸伏见的面？？”
他在心里快速的过了一下毕业后发生的所有事情，确信晓美秋也压根没有这个空闲！
“呃，拍毕业照的那天。”
不知为何，在这个问题上感到些许心虚的晓美秋也缩着脖子小声喏喏：“因为推测出了他可能会去干什么所以我就……”找了他，单独的。
松田阵平：“……”
松田阵平：“啧！！”
不爽，真的很不爽，虽然诸伏景光也是他的好友但就是……不爽！！
不爽到极点的松田阵平臭着一张脸去拍晓美秋也的电脑屏幕，他将那些重要的部分一股脑的塞进邮件的附件栏里，正要点出发送时却浑身一僵——
——“重情重义是好事，但你这样随时随地给萩原的号码发短信的习惯也不是个事儿啊，先不提根本不会有回复……总不能以后你找了对象也在人家面前发个不停吧。”
啊，想起前辈的话了……但为什么在这个时候？
觉得有点莫名其妙的松田阵平做出了更莫名其妙的事，他将编辑了一半内容的邮件递到了晓美秋也的面前，抱着连他自己都说不清的心情在等待着什么。
晓美秋也看了一眼就微微皱眉道：“你在给研二发消息吗？”
但这皱眉带出的情绪并不是厌恶的，因为他重新切换出了之前展示过的界面，向松田阵平发出要求：“那连这些一起发给他吧，毕竟我查的那么辛苦，不让他知道总觉得我亏了。”
松田阵平意味不明的看了他一眼。
被看的满头雾水的晓美秋也不解道：“怎么了，阵平？我说了什么奇怪的话吗？”
不，非要说的话，比起感到奇怪更多的是好奇……
“……是我比较奇怪吧。”松田阵平轻声咕哝了一句：“我以为你也会说些什么类似于‘重情重义是好事但还是要走出来向前看’这种话来劝我放弃。”
晓美秋也歪了歪头：“奇怪在哪里？”他从包里摸出自己的手机，调出发件箱展示给松田阵平——
在中午午休的时间里，他向萩原研二的号码发送了一封邮件，内容是：“研二，今天食堂多了售卖咖喱饭的窗口，尝试了一下，好难吃。”
配图是吃了一半的，被搅得惨不忍睹的食堂咖喱。
没被香烟呛到的松田阵平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死：“你这家伙学我干什么啊？！”
被当做神经病的人有他一个不就够了吗！
……糟糕了，要是连他都要吐槽这行为很神经病的话，那不是全完了吗！
“诶？因为不想让阵平独占研二吧。”
晓美秋也云淡风轻道：“之前发现阵平居然抛下我抢跑的时候还挺生气的，但没关系——”他收臂握拳，做出一个为自己加油打气的姿势：“在打字速度上和阵平不相上下的我是不会轻易认输的！”
松田阵平抓狂的声音差点把车顶给掀翻：“不要把干劲和胜负心用在这种地方啊！笨蛋吗你！”
他面上佯装的愤怒掩饰不了内心隐秘的喜悦。
那股不知从何而来的忧虑感散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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松田阵平说：“既然你觉得对方的水平在你之上，那么你最近的行动恐怕逃不过他的眼睛。”
松田阵平说：“眼下的情况是如果中断调查反而会打草惊蛇，秋，你要继续保持自己的节奏，制造你还在原地打转的假象给他看。”
松田阵平说：“如果运气不好和他正面对上，一定要向我求助；如果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一定要和我商量。”
……
晓美秋也向来愿意听松田阵平的话，但他偶尔也会想要任性一次
当他心血来潮的借用了交通部的系统、并意外的发现了一辆在浅井公寓爆炸案现场两公里外出现的可疑车辆时，天知道他激动的连手都在抖。
和那辆逃逸的车型号雷同。
和那辆逃逸的车颜色相似。
驶入巷口的时间、爆炸发生的时间、逃逸的时间……能连成一条线。
解析模糊的车牌号输入交通部的数据库，筛选掉明显错误的答案，锁定目标，这辆车的车主姓名是——
田代忠嗣。
晓美秋也从胸腔内挤出一声闷笑，他在空无一人的办公室内仰靠在椅背上，用手背盖住了那双染上疯狂的金色眼睛。
“哈！妈的……”
“抓到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