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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五十章 入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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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月,车骑将军董承、偏将军王服、越骑校尉种辑、议郎吴硕等受天子衣带中密诏,谋诛曹操,事情泄露,董承、王服、种辑、吴硕等皆被曹操诛杀。

    正月下旬,在经过数日的等待后,刘景收到刘巴的回信,得知他已成功说服郡府众吏,拥立他为零陵太守。

    刘巴发出信后,便立即率领郡府众吏乘船前往零陵郡界恭候刘景,预计明天便可抵达。

    刘景心里不由长舒一口气,凭他现在的实力,确实足以吞并零陵,但有很多事情,不是光靠实力就能解决的。在如今这个时局下,用强无异于自绝于人。

    刘景早就做好了南下的准备,是以零陵那边一有答复,他毫无拖延,当日便率军南下。

    由于这次有向零陵吏民炫耀军力的意图,刘宗、王彊麾下数以百计的战舰随刘景南下,湘江之上,舳舻相连,蔽江而进,场面极为盛大,观者为之侧目。

    三日后,刘景舰队浩浩荡荡驶入零陵地界,候在岸边的十余名零陵郡吏,自刘巴以下,莫不大感震惊。心想刘景能够大败荆州水军,而今看来,绝非侥幸。

    零陵众吏之中见过刘景的人不多,仅蒋琬等寥寥二三人,今日一见,发现他年纪比众人想象中要小得多。这也不奇怪,刘景少年成名,未及弱冠便已名著荆州,被誉为“南州士之冠冕。”今年也才二十二岁,这个年龄,应该是在场人里面年纪最轻的。

    不过刘景年纪虽轻,却是容貌尊严,衣冠甚伟,加上他的名声与战绩,没人敢轻视他半分,心里都对他敬而惮之。

    刘景在甲士、骑兵的拱卫下,徐步而至,刘巴正准备率领零陵众吏行礼,却见刘景当先开口问道:“足下可是刘君子初?”

    脸容清瘦,气质脱俗的刘巴微微颔首,揖道:“回禀府君,在下正是刘子初。”

    刘景顿时热情的拉住刘巴的手,说道:“我与足下,这一年多来,笔谈往复,志趣相投,所见略同,可谓神交已久,今日终于有机会见面,心中甚是欢喜。”

    刘巴一脸谦虚地道:“府君盛赞了。与府君相比,在下不过是一介庸人耳。”

    刘景摇头道:“子初若是庸人,天下就没有明者了。”接着又感叹道:“前时子初力排众议,屡次援助粮谷,使酃县军士、流人免受饥饿之困。而这次零陵上下怀疑之际,又是子初,站出来说服吏士,奉我为主……子初之情,让我不知该怎么报答。”

    刘巴正色道:“在下帮助府君,乃是为公,而非私情也,岂求报答?”

    两人固然有一肚子的话要说,可这里不是敞开谈话的地方,两人暂时止住话语,刘巴依次为刘景介绍起身边的同僚。

    零陵郡中三大吏,功曹陶彰、五官掾李达、督邮黄乘,三人都是零陵大族出身,其中陶彰和李达皆为张羡昔日故吏,黄乘则是一个未满而立的年轻人。当然了,这个年轻人比刘景大多了。

    刘景闻其姓黄,好奇问道:“足下可认识黄盖黄公覆?”服侍孙氏三代的大将黄盖正是零陵郡人,赤壁之战,其向周瑜建策火攻,之后亲自驾船伪降,继而以火船攻之,大破曹军,一举粉碎了曹操一统天下的野心。

    黄乘缓缓摇头道:“在下出身重安黄氏,并不认识黄公覆。”

    功曹陶彰恰好曾与黄盖共事,对其颇为熟悉,开口说道:“黄公覆家族本世居南阳,到其祖父时才迁居来零陵。黄公覆少孤,生活艰难,但心中却有壮志,虽然贫穷,却不自同于凡俗,常以负薪之余,读经书、习兵法。由是渐渐知名,成为郡吏后,很快就被举为孝廉,继而辟公府,最后追随乌程侯北伐董卓。今闻乌程侯长子孙伯符纵横江东,不知黄公覆是否在其麾下效力。”

    刘景轻轻颔首,这么说来,黄盖的经历倒是和他比较像,算是他的低配版吧。至少刘景家里不至于穷到自己砍柴维持生计。

    黄盖虽然少孤且穷困,可他家中有经书、有兵法,在这个书籍无比珍贵的年代,只要他不自甘堕落,必然能够出人头地。

    接下来,刘景的目光落到容貌端止,气度深沉的蒋琬身上,笑着说道:“一别大半年,公琰别来无恙否?”

    蒋琬肃容揖道:“在下一切安好,有劳府君挂念。”

    刘景笑着点点头,这大半年里,他也曾给蒋琬写过几封信,不过由于后者目前仅为书佐,算不上零陵的核心层。是以,刘景和他少了很多共同话题,谈的多为私事,不像刘巴那般公私两宜,有说不完的话。而论及亲密程度,自然也比不上刘巴。

    此时太阳才刚刚升到中天,寒暄过后,刘景邀请刘巴等人登上自己望之若山的楼船座舰,再次启程出发,前往零陵郡治泉陵。

    两日后,当船队进入泉陵地界,湘水两岸的人烟逐渐开始变得稠密起来,眼下已是正月下旬,荆南地区春耕在即,刘景、刘巴、蒋琬三人坐在楼船的第三层爵室中,刘景一边看着窗外的景色,一边问身旁的蒋琬:“公琰,今年曲辕犁的情况如何?”

    蒋琬去年春时面见刘景时,曾提出将曲辕犁带回零陵,传授给百姓,然而那时零陵地区已经开始春耕,蒋琬虽然在回去后,紧急赶工了一批曲辕犁,但终究还是晚了,没有造成多少影响。

    蒋琬道:“此事具体是由纲纪负责,还是让纲纪来说吧。”

    “曲辕犁真乃惠民之具也。”刘巴记不清这句话自己已经说过多少遍,道:“按照府君之前的建议,我们早早制作了一批曲辕犁,免费发放给泉陵的编户齐民家庭。由此引发了泉陵百姓的极大议论。”

    刘景点点头,靠郡府免费发放绝非长久之计,这么做只是为了达到引人注意的效果。届时百姓只要见到曲辕犁之妙,必定会争相效仿。

    刘景舰队充塞江面,不见首尾,规模之庞大,令人触目惊心,围观的泉陵百姓不禁啧啧称奇。自打他们有记忆以来,还从未见过这样壮观的舰队。

    舰队停靠在泉陵城北渡口,此时湘、深二水之间,早就聚满了仕女百姓,人们皆翘首张望,相比于桂阳郡吏,泉陵百姓对刘景的态度更加热情。

    零陵和长沙紧邻,距离酃县不过数百里,大家或多或少都知道一些刘景的传闻,据说他是一位爱民如子,治理有方的仁义君子,这样的人成为零陵太守,他们当然持欢迎态度。

    刘景在刘巴等零陵众吏的拥簇下,泉陵百姓夹道欢迎下,进入泉陵。

    泉陵护城河的外围,围了一圈的木栅,充当城墙,果然如外界说的一样,“编木为城。”

    …………

    桂阳,耒阳,县寺。

    十六岁的刘和已经长到近六尺八寸,这个身高差不多已达到荆南地区男子的平均水平,其头戴纶巾,身着吏袍,腰佩长剑,捧着满怀的文牍,扣响便坐的房门。

    他去年拜入桓彝的门下后,不愿做个一心只知读书的儒生,自请为门下吏,桓彝本也不是纯粹的儒者,因此很是欣赏他务实不虚的性格,答应了他的要求。

    从此刘和白天任事,晚上读书,休沐则从桓彝习《左传》,这大半年下来,过得极为充实。

    “进来……”桓彝的声音从便坐内传出。

    刘和推门而入,面色从容的对桓彝道:“明廷,这是今日的公文。”

    桓彝微笑说道:“放到案上吧。”对于刘和这个弟子,桓彝还是非常满意的,他虽然没有刘景那般惊世的才华,却也绝非庸人。桓彝认为他是一块朴实无华的璞玉,只要经过认真打磨,终究能够绽放出夺目的光彩。

    桓彝又道:“对了,文义,之前的事,你考虑得怎么样了?”

    前些天他和刘景被张羡分别任命为桂阳太守、零陵太守,

    乱世之中,一郡太守已经有了随意任命县令长的权力,正所谓“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桓彝问刘和是否有意回酃县。

    刘和心里当然是更倾向于回去,不过此事他自己做不了主,是以答道:“在下心里尚未决定,近日,在下给兄长写了一封信,询问一下他的意见。”

    桓彝自然听出了弟子的心意,点头道:“你和仲达一样,好读书,不求甚解,只要知道大略意思即可。继续留在我这里,也学不到什么东西,倒不如回到仲达身边。据说乌程侯的次子孙仲谋,十五岁就被举孝廉,成为一县之长,文义十六,未尝不行。”

    刘和神情一动,桓彝的话,却是正中他的心事。

    两人说话间,便坐外出现一名风尘仆仆的吏士,桓彝见到他,当即止住话语,起身问道:“桂阳郡府是何答复?”此人乃是他的族人,受命前往桂阳郡治郴县,试探郡府众吏对他的态度。

    刘和不动声色的推往一边。

    “他们拒绝了。”桓彝族人愤愤不平道。接着从怀中取出一封桂阳郡府的回信,递给桓彝。

    桓彝心里固然有些失望,可这本就是意料之中的事,他既没有刘景的声望,也没有刘景的大军,桂阳郡府众吏能接受他才怪。

    桓彝打开信笺,一字一句读起来,信上的用词很客气。

    毕竟,在桂阳郡府众吏看来,桓彝和刘景关系亲密,当初刘景就为桓彝撑腰,派兵驱逐了耒阳令。谁知道刘景会不会再次为他出兵桂阳,因此哪怕拒绝,措辞也显得格外谨慎,而且理由是百姓不愿,而非他们不愿。

    桓彝将信放到一旁,看来凭他一己之力,基本很难改变现状,必须刘景出手相助才行。

    …………

    临湘,郡府。

    “咳咳……咳咳……”刘蟠萎靡的斜靠在床头,脸色一片惨白,嘴唇却是红得厉害,每一次咳嗽,都带着一抹血迹。

    桓彝急匆匆赶到刘蟠吏舍,正好看到他手巾上刺眼的鲜红,大惊道:“元龙……”

    刘蟠急忙将手巾塞到枕下,说道:“伯绪,现今临湘危急,你怎么又跑来看我?咳咳……”这一次,由于没有手巾捂着,鲜血直接喷在了衣襟上。

    桓阶心中不禁一凉,立刻便知道刘蟠恐怕已时日无多,来到床榻边,面露悲伤道:“元龙,先府君才去不久,新府君恩威未立,临湘遭到北军彻夜围攻,危在旦夕,你乃是临湘之望,这时候,万万不能有所闪失。”

    刘蟠牵了牵嘴角,说道:“我前时已让医曹的张仲景医师看过,也服用了一些汤药,可惜都没有效果,时日已不多矣。张仲景医师后来又提供了几份药方,可是临湘药物紧缺,我再继续服用,也不过是浪费而已,不如留给需要的人。”

    桓阶道:“为何张仲景没和我说过?”

    “咳咳……”刘蟠道:“是我让他不要告诉别人的。”

    桓阶悲叹道:“元龙,你若有个三长两短,让我一人如何支撑?”

    刘蟠叹了一口气,边咳边道:“其实你也知道,张府君死后,临湘就已经守不住了。”

    桓阶顿时陷入沉默,张羡是临湘的主心骨,随着他的死去,临湘从将士到百姓,皆人心浮动,不能自安。即便张怿接任长沙太守以来,表现不俗,也是一点用处也没有,他缺少其父的威望,根本镇压不住现在的局面。

    未来临湘只有两种结局,一是被荆州军攻陷,二是临湘将士开城门投降,没有第三种结局。

    然而有些事,就是明知不可为而为之,桓阶是这样,刘蟠又何尝不是呢?

    如果当初他听了刘景的劝说,离开临湘,或许不会有今日之噩,但刘蟠却毫不犹豫拒绝了。

    事到如今,刘蟠仍然没有后悔之意,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在他心里,名节重于生死,区区一死而已,何足道哉。

    数日后,刘蟠在吏舍呕血而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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