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生死一线
“殿下！”
曹荣轻声喊道。
“小顾子以死救殿下，该奖。”
“但人死不能复生，殿下切勿为他忧伤过度坏了身子，还请殿下节哀为上。”
曹荣顿了顿说完。
节哀。
这个词可不是谁都能说，谁都能用得上的。
景阳公主是王室，让她节哀，节谁的哀？
为了一个小太监节哀吗？
这怎么得了！！！
这不符合礼制尊卑。
但曹荣也很清楚其中的利害关系，犹豫了一下还是说了。
他的内心，对于顾明这个小太监，其实还是很满意的。
十七岁的年岁就有如此天赋，一身修为也是不俗，假以时日必定会是王室之中的又一大高手。
特别是他的天赋，自身独创改良功法，天资卓越没得说。
再者，对王室的忠心，已经不需要再用什么来证明了。
他能舍生为景阳公主抗下火雷，为景阳公主挡下这致命的一掌，如何再去说他不忠心？
再去质疑他的这一份赤胆忠心，不是让其他的忠心之人心寒吗？
或许是对景阳公主的安慰，又或许是对小顾子舍身救主的褒奖，又或许是对小顾子死亡的惋惜。
让曹荣说了这句节哀。
可景阳公主却依旧在哭着，听着声音，嗓子都有些哑了。
曹荣看着，也不能由着景阳公主来了，本身就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景阳公主的安危目前才得到保证，若是再这样下去，那要是哭坏了身子，可就不行了。
曹荣也是说一不二，便是起身，欲要将景阳公主和怀中的顾明分离开。
但景阳公主就是不放手，死死的抱住顾明的尸体不放。
无奈，曹荣也只能上手了。
“殿下，听咱的话，松手，让下面的人来处理小顾子的尸体，给他一个体面。”
说罢，便是抬手拉住景阳公主的手腕。
大内之中，也只有曹荣敢这么做。
曹荣一只手握住景阳公主的手腕，一只手去牵扯着顾明的手臂，欲要使力将其分开来。
抓住顾明手臂的那一刻，还有这一点余温，也很柔软。
但曹荣却是眉头微蹙，有些不对劲。
人死后，体温虽然不会立即下降，但也会慢慢的下降的。
小顾子是刚才死的，还有体温很正常。
但曹荣感觉到，顾明的体内很温热，甚至察觉到还有一丝极其细微的心脏跳动声。
有多细微，就好比是一粒沙子，落在那绷直的细线上，看上去没有什么震动，但实际上，在沙子接触到绷直的细线那一刹那，是让细线产生了一丝极其细微的震动的。
没死？
曹荣内心想到。
却又不敢保证，毕竟刚才所试探，是自己下意识的感受到的，再握的时候却又好像捕捉不到这个心脏跳动的震动了。
这种变化是极其细微的。
若是不注意，或是修为没到家，是绝对感受不出来的。
曹荣也不敢下定论，身为大宗师境的高手，任何的细微变化，自己都是能捕捉到的。
是自己捕捉错了？
不可能。
曹荣相信自己的感应力。
只见他不再拉扯景阳公主和顾明，相反的立即松手，便是伸出二指出来，在顾明的脖颈间按压着感受着顾明的主动脉脉搏的跳动。
并没有。
他随即伸出手指出来，放在顾明的鼻处。
依旧没有感受到一丝的呼吸。
还是没有。
曹荣随即双指扒开顾明紧闭的双眼，看着他的瞳孔此时已经无神放大涣散。
好似这一切的一切都表明着顾明已经死了。
而曹荣之前的那微不足道的感受，是他自己所臆想出来的，他也不希望顾明就这样死去。
这是对一个天才的惋惜，对一个忠心之人的惋惜。
众人看着曹荣的动作，也是不解。
人不是都死了吗？已经确认过很多遍了。
在曹荣来之前，他们就已经确认过了。
真的死了。
景阳公主之所以抱着顾明的尸体，就是因为他们说小顾子死了，要搬离小顾子的尸体。
景阳公主不肯，便是在这里看着她抱着顾明的尸体哭泣着，一点办法都没有。
没办法，谁敢去动景阳公主。
也就只有曹荣来了。
景阳公主看着曹荣的动作，她不相信这些人，但对于曹荣还是很信任的。
她一抹眼眶，也是抽噎着说道：“阿爷，您您小顾子没没死是不是。”
说完，景阳公主又是哭了出来。
其实她自己都知道，顾明死了。
只是她不愿意接受罢了。
人都死了，曹荣即便再厉害，也没办法死而复生吧。
众人看着曹荣的动作，也是没敢吱声，相反的对视了一眼之后，后退了一步出来。
曹荣既然有自己的决断，那就让曹荣做最后的决断吧。
“殿下，人死不能复生。”
曹荣说着，景阳公主内心一抽，看着小顾子的尸体，这一次却是无声息的落下了两滴泪。
“但还是请殿下让老奴检查一番，防止纰漏，也算是给小顾子一个最后的交代。”他的表情很严肃，看着景阳公主。
景阳公主没有说话，顿了几息，却是放手，将小顾子的尸体轻放在地上。
曹荣见状，便是一收衣袖，整个人埋在了顾明的胸脯上听了起来。
他似是听到了那极其微弱的心跳声，但确认之后，却是没再听到。
没有放弃，他依旧听着。
可现实是残酷的，依旧没有。
曹荣这才抬起头来，对着景阳公主摇了摇头。
他便是伸出手来，手中内力凝聚，轻轻按在顾明的心口。
身后的思伯音犹豫还是开口道：“总御，人死不能复生，属下也不希望小顾公公离开。”
“但方才属下已经检查过了，顾公公的脉搏全无，气息也没有，心脏停止跳动了。”
“他的内力，也在溃散。”
“受了数枚火雷爆炸的伤害，还挨了那玄冥毒掌，筋骨基本都断了，五脏也都移位属下”
思伯音说着，却是说不下去了。
她是真的不忍看到曹荣一个百余岁的老人，如此费尽心力的趴在顾明的赤裸焦黑的尸体上探查。
她更不希望曹荣这般举动，让景阳公主提起一丝最后的希望，然后再告诉她没救了，陷入更大的失望中。
众人无言，理是这个道理。
但，又怎么好说呢？
曹荣安静的探查着顾明的体内，终于发现了一丝异样，皱了皱眉。
他缓缓睁开双眼，收回自己的内力，开口道：“奇怪，着实奇怪。”
众人闻言，还未说话，就听到景阳公主道：“怎么了？小顾子小顾子还有救吗？”
曹荣却是没回答景阳公主。
他看着身后的思伯音，犹豫着说道：“你方才说，已经检查过小顾子的内力了？”
众人也是看向思伯音。
思伯音不解曹荣为何这般说，但还是回想着刚才的检查，点头道：“属下刚才就检查过了，小顾公公的内力涣散得厉害，几息的时间就散了七七八八了，现在应该没有了。”
人死之后，体内的气海就没了牵引控制。
其中贮藏的内力，也就会四散开来，顺着经脉来到七窍，流向外界，直到一点都没有。
但曹荣却是摇了摇头，轻道：“不！”
他看着地上的顾明，轻声道：“他的内力并没有散完。”
曹荣已经仔细的检查过了，他竟是发现顾明的体内，还有着一股内力在。
饶是他，也是从未见过如此之事。
人死之后，内力还未涣散，这是从未见过的。
曹荣在顾明的体内，其实感受不到了内力的，但处于仔细检查的态度，他的内力顺着来到心脏，却发现心脏之中有着一道微弱的内力还在其中，似乎在保护着他的心脏一般。
就如当初曹荣检查海大富一般，他便是没有发现海大富体内还有内力在，这才断定海大富死了，也没有怀疑海大富的内力尽数传给了顾明。
因为武道之人，一身内力即便再浑厚强大，若不主动散去自身的内力，那也只有死亡才会使得自己的内力消散。
唯有生机断绝，内力才会消散于天地之间，回归自然本源。
所以，内力的溃散，也被视作检查武者死亡的标准之一。
至于将自身的内力尽数传给他人，这种事情很少，是个例，有的人穷极一生都不会见到一次，所以也不会作为一个标准。
所以，曹荣很奇怪。
小顾子的一切一切，都表明他此时已经是个死人了。
但自己却又在他的体内探查到了内力的存在。
这道内力似乎还很抗拒自己的内力进入小顾子的体内，若不是太过微弱，曹荣都觉得这道内力要与自己的内力对抗了。
有内力的存在，那就不是死人了。
也就是说，顾明现在并没有死。
或者说，顾明现在一只脚踏入鬼门关了，只差这另一只脚进去。
奇怪之余，曹荣又细细检查了一番。
“怪事！真乃怪事。”曹荣看着躺在地上的小顾子尸体，惊叹道。
还跪坐在地上的景阳公主看着曹荣一脸的疑惑，便是期待着看着曹荣道：“阿爷，您小顾子他”
“咱家几十年来，从未见过如此奇异之事。”
曹荣轻声说道。
随即指着顾明的尸体，道：“他应该是死了，但在他的体内，仍有一道极其微弱的内力护住了他的心脉，自守神魂，保护着他的最后一丝生机不断绝。”
“也就是说，他还没有死。”曹荣说着，众人皆惊。
但曹荣随即说道：“小顾子的心脉被这道内力护着，虽未断绝，但周身的生机却是不能再支撑他活下去。”
“所以，除了心脉之外，所有的生机尽数被这道内力隔绝，意欲保护着最后的一线生机。”
他顿道：“咱家以前在古籍上看到过，传闻中有一境界，人虽若死尸，但其心脉未断，陷入沉寂，无苏醒之法。”
“这种境界，若是咱没记错的话，被称之为生死一线天。”
“生死，全在一线之间，看老天如何决断。”
“小顾子并没有死，但也没有生。”
“也就是传说中的假死。”
听着曹荣的话，众人都围了上来。
景阳公主闻言，却是双手捂住了自己的嘴，又是一行泪水落下。
不知是喜悦还是伤心。
曹荣却是说道：“小顾子此时的情况虽不能说是死人，但实际与死人已无差别。”
“这道内力保护着他的心脉，延续着他最后的一线生机，但自身的机能无时不刻也在消耗着这道本就微弱的内力。”
“也就是说，即便这种情况延续下去，这道内力也会被消耗殆尽。若是那时小顾子还未有转机，只会是神仙无救。”
曹荣说着，叹息一声。
景阳公主闻声，一手抓住曹荣的衣袖，委屈的说道：“阿爷，您神通广大，一定有办法的是不是？”
“您救救他，景阳不希望小顾子死，您救救他好不好”
曹荣沉默不言，他很清楚救他如何艰难。
但还是说道：“殿下，小顾子忠心救主，一身赤胆天地可鉴，老奴自会尽力挽救一番。”
“但殿下须知，小顾子此时情况极其不妙，可以说是已入鬼门关，只差临门一脚。此时的他，全靠一根救命的线在拉着他而已。”
曹荣说着，继续道：“对于这种情况，饶是老奴也从未见过，若是在他内力耗损完前仍没有好的转机，即便是老奴也对此束手无策毫无办法。”
“老奴能做的，也是尽全力为他续命几日。”
“这个劫，也只有他自己能走。”
“走得出来，那么便有转机。”
“可若是走不出来，只怕是唉！”曹荣说着，也是很无奈。
景阳公主闻言沉默许久，问道：“那他什么时候能醒来？”
曹荣却是摇了摇头。
三五日？十天半月？还是一年半载？
或者说，醒不过来了。
其实，曹荣内心都很明白，小顾子苏醒过来的几率，只怕是寥寥无几。
突然，外边涌入两排御林军，一直齐声步入到门口站定。
随即，一道太监的声音报起：“圣上驾到！”
众人闻言，皆是转身朝着门口，屈膝跪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