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了结
最爱热闹的宋有福先躁动起来，呦吼道：“我说老大哥，您就别卖关子了，到底有啥新闻没啊！”
他等着听呢，这时候装腔作势的，这不是揪人心嘛！
迎着四周人眼巴巴的目光，咳嗽两声，顺顺气，宋有权才哑喉咙破嗓子的讲故事。
搜索着自己四十多年前的记忆，快八十岁的老头了，被人围在门边上，突然有些紧张的咽了口口水。
“我也记得不咋清楚了，倒是宋家小子的确从小就跟宋家人不咋像，越长大了晒得黑漆漆的，倒是不咋能看出来了，但是底子还是摆那的。”
“······那时候宋二从医院被抱回来后，我媳妇见过，回来后说是个白胖白胖的大小子，一点也看不出来是个早产儿，哭喊起来嗓门子亮的很······”
沧桑低哑的声音娓娓道来，带着村里人讲话特有的语调，哪怕嗓子哑着也能大嗓门。
众人听得起劲，但是也越听越不对劲。
“早产儿还白胖白胖的？”
“李梅不愿意自己奶孩子？”
“孩子小见不得人？”
······
见人都捧场，宋有权越说越起劲，抑扬顿挫的像极了说书人，周围的人也按捺不住心头的疑问。
门外，墙头的人都开始议论纷纷，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杂，屋里的人也听的一清二楚。
而宋有才，李梅和宋忠文三人的脸色越来越僵硬。
对面两人死扛着不说话，外面越来越接近真相的话更是将他们三人的心放在火上煎。
屋里另外两个当‘裁判’的老头，也侧着身子，一边听着外面的‘风言风语’，一边用怪异的眼神望着这一家子人。
此刻，就连宋忠武的脸色也越来越白，唯有宋清，眼神幽暗深邃，嘴角拉成直线。
她越发的肯定，她爸的身世，绝对有问题！
一向机警的田翠萍悄悄抬眼左右打量着小叔子和自己一家人，越看越心惊。
当背景的宋金也目光惊诧的望着桌边，他爷爷的手在抖。
闹到这个程度，事态明显已经越发不受控制，脾气暴躁的李梅听着外面刺耳的声音，控制不住想要骂人，眼球中眼白的血丝弥漫，有些骇人，胸膛剧烈的起伏，让人感觉下一秒就要爆炸。
事实上，她的确快要炸了。
可是，手腕上枯瘦如柴却十分有力的大手，打断了她的发作，并将她牢牢按住在凳子上。
是宋有才，她的丈夫。
“别动！”别再给别人留话柄了！
心机满腹却装模作样的宋有才，现在也没法了，比起钱的事情，他现在更害怕的，是宋忠武一家子深究外面人说的这些话。
往事虽然已过十数年，但雁过留痕，怕只怕有心人。
“老二，你摸着良心说，就算这些年家里条件不行，我和你妈的确偏心了你大哥，可这也是因为他给咱老宋家留后了啊。”
“我们好歹把你养大成人了，哪怕后面我们的确有错，但现在我和你妈都一把年纪了，地上的活也干不动了，老了，就成了子女的拖累，你想断亲，也是应当的。”
他说的一副卑微老人没人要，子女又不孝的模样，可怜巴巴的不说，还长吁短叹，把过错都推给这世道和别人。
“怎么个偏心法，四十度的日头，我顶着烈日上三个人的工，你们躲在家里偷吃西瓜吗？还是大冬天的我高烧，你们说家里没钱，把我搬到柴火棚下让我自生自灭？”
光影间男人消瘦的面容忽明忽暗，不辨喜怒的声音横平直叙，像是再说别人的故事。
但只有说者自己知道，胸口的痛感多么难捱，一下一下拘禁收缩的心脏，将全身血液回流到此，让人冷的牙关咬紧。
别说身为女儿的宋清心疼到想落泪，立在身旁的宋爱国宋爱民两兄弟都忍不住老泪纵横。
“你说说你们干的这都是什么事啊！”
唾弃的目光狠狠抽了宋有才夫妻俩一耳光，两人咬牙，目光不善的盯了宋忠武一眼，然后又面面相觑，装作悲戚。
“爷爷，奶奶，公道自在人心，咱们也不多说了，我手头借的钱，只剩下一千八百块，你们要，签个字，以后我们家的债和你们一分钱关系没有，你们过你们的好日子，我们趴在山头上熬钱还债。不要，我们每年有钱，就一起花，以后的债，作为父母祖辈，咱们一起还。”
“当然，要是咱们都过不下去，虽说分了家，但大伯好歹也是你们的亲儿子，我爸的亲哥，帮衬些钱，也是理所应当，毕竟我爸就是这么过来的。”
两个“亲”字被咬的极重，宋清红着眼睛，有气无力说完，像是累了，不想再没有止境的纠缠下去，转身就出去拿钱。
不一会就回来了，宋清直接将那一踏钱放在桌上，整整齐齐的绿票子被皮筋扎着，一个褶子都没有，被保管的极好。
一时间，屋里屋外所有人的目光发直，不管能不能看见。
桌前的一大家子更是眼放金光，宋忠文止不住的喉头滑动，伸出鸡爪一样的手，就想摸上去。
这可是一千八百块钱啊！他们得累死累活，不吃不喝多久才能攒下啊！
“啪。”宋清手掌按在上面。
她面无表情从另一个兜里掏出一张纸，空白纸，还有一支笔，一盒红色印泥。
这是今天在胶厂签合同拿的，她当时就觉得放家里肯定有用。
没想到，这用处这么快就出现了。
“拿这钱，可以，咱们写下断亲书，签字画押，你们想好了。”
本来就被宋忠武口中七千块钱的要命债吓到，再加上此时摆在眼前冒着金光的百元票子，一时间这几人都有些失去理智。
唯有心思鬼魅的宋金，虽然已经在畅想自己拿到这些钱，但还是忍不住想，宋清说的是不是真的。
“爸······”他刚想要提醒一下他爸，宋清着眼立马再次发话。
“你们要是有什么疑问，欠条我们给你们，荒山啥情况你们心里有数，要的话，我和村长已经签字画押上交县政府了，不可能有别的法子，这是我们家最后的钱，花钱买个清静，买个后顾无忧，剩下的，就都是我们自家的事了，你们自己掂量，想要哪个，快半夜了。”
她说的语调动情，但眼底却冰冷无情，面上疲惫不堪的神情，更是给自己的话填了几分信服力。
“咋办，签不签？”
“爸，你拿个主意。”
几人窃窃私语半天，话事人宋有才眉头紧了又紧，嘴唇紧抿，最终一锤定音。
“签！”为了防止那些要命的债，还有那不能深究的真相，及时止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