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绝情
宋爱国是真觉得宋有才这老两口是个搅家精，回头的瞬间脸色难看道：“又咋了？！”
一把年纪了，李梅还撅个嘴道：“老二咋说也是我儿子，别的我们不管，那我们病了他拿出点钱给我们老两口看病总是应该的啊，他都有钱包山头了，给我们一两千看个病总成啊。”
“一两千？”一直没出声的宋爱民惊讶的张大了嘴，望向李梅的目光中无声透露着一句话，“你咋不去抢呢”！
这下，有心和稀泥的宋爱国忍不住头疼，他深觉无语：“有才媳妇，你听听，你说的是人话嘛，都是庄稼地里刨食吃的，你张口就一两千，你还让人活吗，你好歹是忠武亲妈，你这话让人咋想啊，是个亲妈能说出的话不。”
这话一出，在场的人，唯有宋有才老两口和宋忠文脸色极为不自然，而当事人宋忠武则是鼻头一抽搐，心里全是酸楚。
察觉到她爸渐渐垂下的头颅，宋清满是心疼却还是选择冷眼旁观。
她在等，等她爸下定决心，等她爸能彻底看清眼前这一家人的嘴脸，割下心头那段腐朽的牵挂，重新为自己而活。
听着宋爱国为自己鸣不平，宋忠武说不清什么感受，只觉得前半生的一切委屈和苦楚，历历在目。
从小到大，他在宋家的地位都是可有可无，唯有家里缺人顶事和缺钱过活的时候，一家子人好像才会想起他。
这都没什么，真正让他觉得寒心的，还是当初分家的事情。
他顶着他和他哥两个人的公分，割麦子割到满手血泡，结果回来后，他妈莫名冷嘲热讽道：“倒是走了狗屎运，平白得了个媳妇，蔡家人已经上门了，我和你爹说好了，过两天你和那丫头就结了吧。”
当即，宋忠武归家热切的心凉了半截，他难以置信的磕巴询问他爹，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结果李梅却告诉他，是因为蔡家人给了钱想平息，所以他这算是被他爸妈亲手给卖了。
村里谁不知道他和蔡锦华的事情，是被人诬陷的，可为了钱，他们连问都不问他一声，就这样替他做了决定。
更令他感到绝望的是，结婚时，他们竟然决绝的通知他，要将他从家中分出去，而且是分文不给。
那段日子有多难熬，只有他自己知道，那时候他没日没夜的想，他到底做错了什么，为什么他爹娘要这么对待他。
甚至，他怀疑自己到底是不是他们亲生的，便是条狗，养了这么多年，也感情了，他们却对他这么绝情。
自轻自贱到如此程度，也不过是换来他的好大哥的一张借条，还要他连本带息还的那种。
于是，婚后他关起门来过自己的日子，原本开朗敦厚的人，渐渐变得沉默寡言，直到他还清欠下宋忠文的那笔钱。
而宋清的到来，也让这个死气沉沉的家重新焕发生机。
当他满心欢喜的摆了满月席，想让家人陪同他们一家一起庆贺，李梅嫌弃的一句“生个赔钱货有什么用”，再一次打破了他对家人的期望。
事到如今，还有什么想不开的呢，大不了，就断绝关系吧。
在李梅梗着脖子和宋爱国蛮不讲理之时，嘶哑沉闷的声音响起，突兀又平静。
“你们生养我一场，我被分出家门的时候，分文没拿，还给你们打了欠条，该还的也还清了。”
“现在的家，是我和锦华没日没夜熬出来的，和你们也没有关系，后来你们断断续续从我们这里拿走的钱，算算账，也有三四千了。”
“这么多年以来，有些话我一直没有说过，也没有问过，我真的，是你们的亲生儿子吗？”
气愤压抑到极致，浓稠的雾气涌入眼底，宋忠武低沉沙哑的嗓音，平静到几乎没有情绪的质问，狠狠的敲击着在场每一个人的心上。
就连宋爱国和宋爱民两兄弟，作为在场年纪和辈分最大的两人，听着这话，也是觉得荒唐又心酸。
三四千块钱，宋忠武一家什么情况，村子里谁不知道，就算他有些木匠手艺，平日里还能比旁人多赚个，可攒这么一笔钱，也是天大的不容易啊。
可这宋有才一大家子，竟然就能忍心磋磨了去啊。
该如何解释呢，宋有才撑在大腿上的双手止不住的发颤，躲闪的目光下意识的不敢与对面的人对上，只能仓促的用手抹了两把僵硬的脸面。
李梅和宋忠文母子俩也没了声音，左顾右盼的，李梅故作伤情，嘴里嘟囔道：“瞎说啥呢，你不是我生的还能是哪来的！”
这扭捏的作态和心虚的神情，在场的人只觉得是老两口被难得的良心谴责一番。
只有心细如发的宋清，看到李梅转过头的那一瞬间，对着她爸一闪而过嫌恶的眼神。
难不成？她爸的身世真的有什么问题？！
像是摸到真相的壁垒，但凭着这迷雾一样的话语，并不能决断出这隐藏在迷雾之下的，到底是什么。
宋清垂头不语，静待她爸的反应。
坐在桌前的人面面相觑，支支吾吾说不出一句回暖人心的话，也罢，没人强求。
虽说心情跌落谷底，但宋忠武扭头望着妻子和女儿单薄的身形，还是不忍再让她们跟着这些事受尽委屈。
“既然，今天你们打也打了，骂也骂了，村长和族老也在这，那咱们索性把话挑明了说，欠你们的，该还的，我都还了，今儿如果你们打定主意要从我这拿走两千块钱，可以，写下断绝关系的证明，去族里，从族谱上把我们一家三口的名字划去，以后，各走各路吧。”
两千块钱，他们家就那五亩地，不吃不喝不花钱也得挣个六七年才能挣到。
更何况宋家老两口年年来秋风扫落叶，他们家还欠着别人的钱呢，哪来那么多钱啊。
李梅一张口就是要他们的半条命，那他也不顾忌什么！
一听他这决绝的话，宋家老两口还在思考他话里的筹码，李梅和宋有才悄咪咪对视一眼，传递着眼神。
两千块钱，够吗？
嘴里却是不依不饶道：“还什么还，我们拉扯你长这么大，你拿什么还啊，还给我们钱？那不是应该的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