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我也想做一回风
转眼间,距离四人那场尴尬的闹剧已过去多日。
时间仿佛宁静的山泉,没有那么多壮阔波澜。
一日成溪,一日汇海。
而世间众人好似是这条河流中的一块浮木。
生根发芽,枝繁叶茂。
小镇还是一如既往的熙熙攘攘。
虽然有不少去油菜花田里务农的大妈们,发现了硕大的地坑与毁掉的良田,但相比心疼自家油菜花来说,他们更是好奇前日夜里发生过啥。
毕竟油菜花没了可以再种,但这个热闹儿不知道可就再也知不道了!
好在案发现场已经让穷奇跟吴大统领偷偷摸摸打扫干净,不然就那一地的碎尸,定是能让人吓破了胆。
于是乎,大妈们务农之余,便七嘴八舌的猜测。
有的说是地底下有个大墓,有帮盗墓贼弄黑火药炸的。
有的说是两帮子土匪火拼打的。
也有的说是天上神仙下凡,但是没找准地方,掉下来砸的。
更有邪乎的说是城隍庙的老爷晚上来这儿捉鬼,降妖作法弄得。
总之越传越离谱。
当然这里面也有李大皇子的功劳,虽说这位“老先生”都被捆成了粽子,但嘴可没封上。
趁着这些时日住这儿养伤,便天天在酒楼大堂里闹腾,那叫一个唾沫横飞!那叫一个生动!
瞎话编的脸不红心不跳的,一天一个花样儿!
还不要茶水钱!
酒楼里的说书先生都被挤兑走了。
临走前儿眼泪汪汪的,不停嘀咕着学艺不精学艺不精
与这些热闹相比,还是有一件事显得出尘。
落川来找过一次李青山,但并不是一个人。
同行的还有一个男人,一个使刀的男人。
男人说他姓徐,是那位苦命人的师父。
他没有提起华贵女子的姓名,同样也没有提她的身世。
只是问了问碑立在何处,而后去墓前,一坐便是一天。
没有言语,也没有祭品。
只是叹了句痴儿
李青山想着,也许有些真相,是只该这阴阳相隔的二人才知道的。
如果说那女子的执念是往事,那么这徐姓男子许是一场深秋的风,足以吹散太多太多。
可时间并不是很会等人,万般因缘际会也没有那么尽人意。
不过李大皇子倒不是很在意这个,他现在所有的注意力都被面前的银票吸引了。
一千两!
足足有一千两!!
亲娘嘞!
这一身伤受的值!
戏文里讲的千金之躯大概也就这样了。
相比李青山没见过市面的样子,落川倒是习以为常,之所以会增长至一千两,是因组织上对那女子实力判断的情报有误,再者便是李青山作为开山境便可越境击杀御气之敌,属实是一颗好苗子。
虽说溪台山上行尸一事并未查出原委,但确是存在行尸一事。
行尸一事与那女子无关。
起死回生另有它法,女子人已身死,各方面线索已断。
确定了这些信息,李大皇子多少还是有很多贡献的。
综上所述,值一千两。
很公平。
李青山也顺利的晋升为“半月”之衔。
真正的踏上了“仕途”,出人头地!!
不过江湖上的浪荡子们对杀手一职的看法是有些偏颇的。
他们认为杀手的剑不如侠客的剑干净些。
可李青山不这么想。
一柄快剑而已,何来的干净不干净。
脏的是人心。
于是心安理得的揣起了那一千两银票,又反复拿出来看了好几眼,确认被妥帖的收在最安全的内衫里才肯罢休。
落川与那徐姓男子是在日落时离开的,临行前徐姓男子深深的看了一眼李青山,没有仇怨,同样也没有什么波澜。
就只是看了一眼,随后转身没入晚霞的昏黄中,背影潇洒的如同一场远去的风。
这来去的派头儿,太足了。
李青山琢磨着,日后若是能像他这般在人前卖弄一番,那可就太得劲儿了。
于是也跟着装深沉。
不过各人有各人的调调,没过多少时辰,李大皇子就原形毕露了。
撒泼打滚看热闹放屁,地气一下子就接上了
玩闹归玩闹,待得时日过了小半月有余,伤也养了差不多的时候,众人终是动身踏上了路途。
还是老三样儿:
聊天打屁的吴惑穷奇老哥俩儿;
整天琢磨着当侠客却又偏偏钻钱眼儿里的李青山;
还有苦受儿女情长烦恼的泥蒿。
一如既往。
就这么向北又行了半月的路。
越往北方,山路便越来越少,与南方的婉约含蓄不同,一望无际的辽阔,万里的苍穹,割在脸上凛冽的风,都让人心旷神怡。
天儿也越来越冷了,就连冬衣都架不住西北风一刀一刀的往身上揦,所幸是有辆马车,不用受那阴风入骨之苦。
瞧这阴沉的天儿,怕是就要降雪了。
李青山倒是挺盼着下雪的。
小时候不想过冬是因为穷人家的冬不好挨。
天寒地冻,风霜雨雪的,哪个不能要了穷苦人的命?
现在不一样,现在有钱了。
李青山记得戏文里有讲过地主老财们的冬天是怎么过的,屋外漫天飞雪,屋内架着火锅,涮着新鲜的羊肉,热腾腾的锅气犹如实质,在锅气周围飞着养来赏玩的三五只蝴蝶,屋外是冬天,屋内似夏天,甭提有多地道。
这火锅,得尝上一尝!
于是往嘴里灌了两口酒御寒,又不着边际的擦了擦印在下巴上的口水,急急忙的催促着赶路。
前方五里外便有个驿站,不是太远。
北方的冬天日落很早,约摸着申时初就见了黑。
配上呜咽的北风,没有谁想在外头过夜。
所以吴大统领二话没说便狠抽了马屁股两下,推背感十足。
不过没跑多远,便又缓了下来。
马车前方,只一丈宽的官道上,有个人在慢慢走着。
那人倒也识相,见有车来,便闪到路旁,继续不紧不慢的向前行。
当马车经过其身侧时,才看清他的容貌。
这是一个年轻的剑客,身材消瘦,脸上虽脏兮兮的染了些泥土,但不难看出面容很清秀。
凉薄的嘴唇冻得有些发紫,却也没有丝毫病态,显然只是天太冷赶路太久,冻得。
乌黑的长发随意束在身后,单薄的衣裳不像是能够遮的住寒的,也没有内衫,只是用抹布缠住了胸腹。
脚上一双草鞋,有大半个脚面裸露在外。
很显然,这位剑客并不富裕。
说是剑客,但其腰间插着的那把,却也只能勉勉强强称之为剑。
三尺,剑身通体生着锈,没鞘。
除去剑身,便只有用破布缠着的剑柄,连护手的剑格都没有。
就是这般破旧的剑,那位年轻的剑客依旧死死的紧握着。
仿佛全部身家都在这剑上似的。
走路也不紧不慢,很稳,不像是没有力气。
李青山撩开帘子,望了望天色,又看了看衣衫单薄的年轻剑客。
感受着刺骨的寒风,没由来的问了一声:
“喂!要不要来口酒暖暖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