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此行山高又路远
良田已成焦土，但夜空却恢复了清冷，不复方才的喧闹。
风吹起女子的发梢，摇摆纠缠着她染血的面容。
李青山仔细看去，那女子虽怒极，但脸上的三两皱纹并没多深，现在瞧着反而要比桥上那一面显得年岁轻些。
约摸三旬左右晃荡的年纪，称之为半老徐娘确是不好听，若要深究，二八之时定是个招蜂的妙人儿。
不过那妩媚慵懒的劲头，当是后添的，否则不知又要勾了多少男人的魂魄去。
风越发喧嚣，呜咽着想要吹散本就暗淡的星辰。
李青山回想着女子的那一声质问，心中很是疑惑，但刀尖划破脖颈的冰冷致使他不得不先回答道:
“好姐姐，这世间并不是毫无道理可言，苦命之人十有六七，老天爷开不开眼且不论，但‘人性薄凉’一词说的并不是天下人，总有那么一两个，还是拎得清的。”
但此话听在女子耳中并没有起到多少效用，手中的力道没有丝毫减弱。
李青山索性将心中的疑惑说出:
“在下有一事不明，姐姐方才讲的这些，与凉亭中所说并不相同，难不成你有两个弟弟？如果没有，那这两个故事又孰真孰假？总要让我听个明白真切，才不枉我挨这一刀不是？”
那女子听得这话反而乐开了，眸子里戏谑之意升起，也不知是故意还是本就疯魔，只是这般开口道:
“是真是假又奈何？苦命的人还不是撞破了头都翻不得身，冻死街头也罢，做了药引也罢，终究是逃不脱命如草芥，这样不平的世道，又哪里来的道理可讲，正如我现在稍稍用点力气，你的小命便没了，杀不杀只在我一念间，纵使你听的真不真切，死的明不明白，又与我何干？”
这一段虽不中听，但掷地有声。
若天下不定可踏破山河吾往矣，若世道不平，总不能一并毁了去。
“你这看的不是挺开的嘛”
李青山吃了瘪。
说归说，但他心中的侠客，还是有样貌的。
人性薄凉事不关己，枉死之人何其多，但总有那么一两个能拎的清的，提剑斩尽世间不平事，即便是飞蛾扑火，也总会有的。
李青山晓得，可天下人不是人人都晓得。
江湖人士乌泱乌泱的，三教九流候卿帝王。
森罗万象。
道貌岸然者居多，为众抱薪者少。
即使最初“引刀成一快，不负少年头”的慷慨悲歌之士，也免不了被一口大染缸染得乌漆墨黑。
一枚铜钱尚且能难倒英雄汉，何况此行山高又路远。
李青山明白，他不是个烂好人。
从十四岁那年摸爬滚打活到现在，懂得穷苦人家的命轻贱。
可明白归明白，那好歹是条人命。
真若是十恶不赦死有余辜还则罢了。
但那女子死去的弟弟不是。
李青山自认，若摊上那华贵女子的境遇，保不齐自己还不如她想得开。
索性也就没再继续张口。
田野里的风，呜咽着从四面八方汇聚。
二人就这么一个躺着，一个拐着。
裙摆凛凛作响，弯刀森寒如光。
不知为何，少女拿着刀的手颤了一下！
李青山动了！
只见其抓过锦鲤香囊猛地甩向持刀女子！
在后者抓向香囊时，趁机一个斜翻的后撤轮风腿便拉开了距离！
霎时间狂风大作！
李青山玩了命的调动体内的气劲，想要在周身经脉窍穴中运转，但强行运转换来更多的是五脏六腑撕裂般的倒腾，那感觉就好比无形之中有只手拽着体内的内脏与肠子来回拉扯！
斗大的汗珠不断往外渗，巨大痛楚致使其嘴角抽搐，浑身不停打着哆嗦。
开山对上御气，果真差如云泥。
李青山此刻躬身趴在地上，双腿蜷缩发力，即便是打着摆子，也依旧蓄势待发！
他在等一个机会，一个致命的机会！
无论是要了那女子的命，还是自己的。
此时，一片落叶被风卷起，飘摇着从远处而来，想要落在二人之间的两丈方圆。
就在那落叶挡住女子视线的同时，李青山发力了！
似一只矫健的猎豹，猛然弹射，照那女子面门挥击而去！
女子见状没有托大，提刀格挡在胸前，护体罡气缠绕周身，作势便往后撤！
李青山的挥击扑了个空，身形回转，一记鞭腿抽在刀背上，旋即便要借力再抽一鞭！
可女子没有给机会，抽刀便砍！
然而这一刀还没有砍出去，却突然僵在原地。
“噗呲！”
只见其被护体罡气严防死守包裹的脸颊，划出一道森然的血印！
女子瞪大了双眼，明明那少年连自己身都没沾，怎就能如此？！
但还没完，只听“咔嚓”一声响，方才用来格挡少年鞭腿的刀也应声断裂！
还不等反应，一股清风袭来，少年的鞭腿到了！
“咚！”
这一记实打实的抽在了女子腹部，连带着那半截弯刀一块被抽飞至几丈远！
女子怒极，起身就要回击！
还不等发力。
忽觉腰腿处冒出些许凉意，随即双眼闻声下望！
“噗呲！”
“噗呲！”
又两道斜叉的伤口突兀的出现！
不对劲！
很不对劲！
这小子有问题！
没有犹豫，也顾不上那呲呲冒血的伤口，护体罡气大开，将周身之力汇在一处，单手握拳，拳势如风，猛然向少年对轰而去！
这一拳夹带了罡气，拳风似炮弹般疾射，奔着少年胸口便是一发重锤！
一声闷响，少年应声而飞！
直撞向身后的树林，接连撞断了好几棵才肯罢休！
李青山躺倒在断裂的树根旁，揉了揉被撞的错位肋骨，暗道:
妈的！真够劲儿！
但眼神中没有丝毫惧意，甚至略带兴奋，隐隐间有股子疯劲儿。
“御气境！御你娘的姥姥！！今天小爷就让你知道知道！什么叫做开山裂地！！”
旋即用手扣住胸腔皮下错位的肋骨，猛的一掰！
“咔嚓”
硬生生的还了原位！
紧接着站起身来，双手抓向身前虚无，马步稳如鼎，重心由前向后，用力转身向后抽拽！
狂风骤起！
凶猛如斯！
剑二！
听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