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往事（二）
聂老看向尹枫，深邃的眼瞳中期待的光芒逐丝汇聚。
“尹枫，我希望你将来能在你力所能及的情况下帮我做一件事，对此，我可以答应你提出的任何一个条件，无论多难，我都全力以赴去完成它，哪怕是为此付出沉重的代价。这件事对于我来说，甚至比我的生命更加重要，我这一辈子，都与此事牵连在了一起，而我活着的一切意义也是为此。”
“聂老请说。”尹枫并没有急着先应下。
当尘封许久了的记忆再次打开，一股积攒了数百年的痛苦如同枝蔓开始在老者的脸上生长。
“氏族平凡的人，他们默默为家族付出，渴望得到家族的认可，视家族荣誉胜过生命，逝去之后，更是族碑之上留下自己的名字。
族碑是对于生前之人的对家族贡献的认可，逝去后更是能够享受后世族人的世代敬仰、歌颂！那是一种至高荣耀--一种被认可的精神！
我的父亲、母亲他二人一生留下的最大遗憾便是没有亲手将自己名字刻入族碑之上，这对他二人带来的痛苦深入骨髓！！！”
“双亲？”
尹枫大概已经猜到老者所要拜托之事可能与他口中双亲有莫大关系。
为人子女，不管双亲生前为人做事如何，但后辈所言、所想、所做的无非是要尽一份孝心罢了。逝者已矣，但有血缘的后辈，却是承接着前一辈的一切，不论是恩泽、亦或是罪恶……
聂老陷入了回忆中，这段记忆充满了沧桑，
“其实我来自神朝直辖下的落雨城三大家族之一的聂家。”
“五大超级势力之一的神朝！”尹枫暗自吃了一惊。
“我的父亲是聂家再简单不过的一个小执事罢了，平生志向便是为家族投效一生，他确实也做到了，自出生以来，纵是天赋奇差的他，依旧凭借着自身努力做到家族外门执事之位，他的一言一行皆是以壮大家族为目标。
而我的母亲是同为三大家族之一的洛家家主第二个女儿，地位尊崇。按地位来说，我父亲与母亲的人生是不会有任何交际的。
可是天意弄人，落雨城聂家、罗家、洛家三大家族，其中罗家整体实力更甚于两家，有吞噬另外两家的趋势、野心，为了防止罗家势力继续扩大。聂、洛两家以连亲的方式结成了联盟共同对抗罗一家独大。
洛家联姻的人是我的母亲，可聂家这边之人却并非是我父亲，而是另有其人。他是家主第一子，也是家族第一继承人，十一岁开始半月感应玄气、十天突破到启初境、之后更是觉醒了雷属性超品玄珠，他的天赋是家族中有史以来的最强者！
他名为聂铭御，也是现今我最想打败之人！！！”
“之后发生了什么？”
尹枫很想知道之后发生的事情，目前聂老所说的一切与他所背负的一切究竟是什么？
聂老面色温和，带着无限眷恋道：“在家族决定联姻之前的两年，一次偶然的机会，父亲执行家族派出的任务，那次任务艰难异常，与父亲一同执行任务的十人都在那场任务中死去，而父亲却是九死一生逃出升天，可自身却是遭受重创，在逃亡过程中偶遇一间破庙，得以调养伤势。
父亲进到破庙中首先见到的活物是一名身受重伤、奄奄一息的女子，后有追兵、自身受伤，实力尚且十不存一的险境下，父亲依旧选择了救下了那名女子。
之后共同逃亡的路途中两人也是纷纷隐藏了彼此的真实身份，朝夕相处、共同患难的逃亡过程，两人渐渐对彼此有了难以言语的情感……后来父亲被提为家族外门执事。
可脑海中那名女子的一颦一笑却深深的刻印在他的脑海中挥之不去，而那名女子自回到族中便被告知已许了亲事，被强制留下，再相见时，便就是姻亲日。”
“那位女子就是我的母亲，好笑吧？”此时的老者说话有些癫狂了，那如狼一般凶狠的眼角不觉间微微泛起了红。
“聂老？”尹枫从未见过老者此刻透露出来的悲伤，他想劝慰，可话到嘴边，却是难以开口。“这样的情绪究竟压抑了多久？此刻抒发一二可能对于聂老来说也是好的。”
一杯水满了，杯中水自然会溢出。人的情绪到达一个巅峰后，或是如同细水慢慢流走，在时间的长河中，留下浅浅的痕迹。
又或是飓风暴雨下的大坝满了，迎来的是即将倾泻而出带有毁灭的厄难的天罚之水，留下一片废墟和数之不尽的遍地死气。
“父亲是聂家接亲的众人之一。可笑的的是，接的洛家二小姐正巧是他心心念念之人，女子红衣裹身，红布盖头，两人视角虽未看见，却依旧感知到了对方。
霎时间，两人的世界全面崩塌了。女子知自小受家族恩惠，便不得不为家族牺牲。男子知家族此番何为，便容不得他将私情放在第一位。
时至拜堂之时，变故突袭而来，落雨城遭受恐怖势力入侵，战争全面来袭，举城抗敌。
父亲毅然而然冲在战争的第一线，此刻的他已经失去了对生活的希望。所能做的，便就是将生命交付在战场之上，最后为家族贡献自己仅有的力量。
战争不知持续了多久，筋疲力竭时，敌人冰冷的刀锋刺向他的喉咙，父亲闭上了双眼迎接着生命的终结时刻，但刀锋距离他一寸的地方戛然而止。
惊雷般的破空声响起，他睁开了眼，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身着红衣的女子从天而降毅然击退了敌人，他冰冷的心在这一刻刹那间充满了茵茵生机。
两人携手抗敌，最终濒临绝境施展不可逆禁术，以寿元为代价换取远超自身极限的力量杀敌……那场战争在神朝介入下最终胜利了。
可他、她二人寿命也只剩下了短短几年。
最后我的母亲因为寿命太短，取消了联姻之事……”
凌冽的寒风就这样随意吹打在一老一少的两名男子身上，老者此刻仿佛陷入无边的回忆中，面色苍白，留下了痛苦。
少年就这样未出一言，静静地站在老者面前。
少时。
老者眼中出现一丝癫狂之色，面色布满怒意道：“可聂、洛两家却是将联姻失败的怒火都发泄在了父亲身上，双方道貌岸然、利益至上的高层认为母亲本就不该出现在战场上，父亲被从家族中除名，而母亲也成为了了无用之人被洛家抛弃。”
老者惨笑道，“最终他、她二人相聚一起，也就在那之后一年，母亲有了我，可身体有暗伤、生机本就所剩无几的情况下，我的出现却是加速了母亲死亡的倒计时，父亲每日都会将自身的能量不断输入母亲体内以维持我的生命，而我诞生之日，正逢双亲陨落之时！！！
当我睁开双眼的一刻，映入眼帘的是两道温度渐渐流逝的怀抱。”
老者看着尹枫，眼中噙满的懊悔的泪水：“尹枫，你明白吗，我的生命是我生命中两个最为重要的人用命换来的，我的每一天都过在谴责中，父亲和母亲两人若不是因为我的出现，他们至少还有五年时间。这五年里，他们可以携手看遍天下名川大海、看尽世间繁华、品尽世间美味、尝尽人间冷暖，携手共度这最为幸福的五年。”
幽老指天癫狂、嗔笑道，“我恨啊……好恨！”
“为什么呀！!为什么我的到来确是要毁灭这来之不易的幸福!”
“我恨啊，我恨他们随意磨灭父亲、母亲所做的一切贡献！”
“我恨，我恨他们为了利益随意将两人分开，更是将两人如同垃圾一般丢弃！”
“我恨，我恨他们让我的童年失去了至亲的陪伴！”
“我恨啊，我好恨呀！……我没有实力讨回公道！”
“呀！！！”
万灭寂静的高空中，怒吼声像失去了绳索束缚的蛮牛一般疯了似的冲撞，滴滴鲜血从青筋骤起的苍老手指紧握嵌入皮肉的双拳中滴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