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一身转战三千里
滴答——滴答——
滴答——
季长风是被水给滴醒的。
意识还尚有点模糊，便感脸上一片冰凉，季长风习惯性的想用手去揩脸上的水，却发现双手无法动弹，这才发现手被反剪身后，用麻绳牢牢捆住，双腿也被束缚。
空气中弥漫着很重的血腥味，远处还有呜咽不清的咀嚼声，混合着其他含糊不清的声音。
没有天窗，四面都是墙，只有一盏油灯将要枯尽，照不亮这个昏暗狭窄的地牢。
季长风看到了在墙边还昏迷不醒的祈无忧，紧张之色顿时浮于脸上。
“师弟！师弟！师弟！！！”他颤颤巍巍的寻找支撑点站起来，靠着双腿，一蹦一蹦，蹦到祈无忧身边，跌下来，扬起一阵灰尘。
“咳咳咳！师弟！”
“祈无忧！无忧！”季长风用肩膀小幅度的撞祈无忧。
“别撞了，我没死。”祈无忧慢悠悠睁开眼，眼中一片清明，丝毫不像刚刚转醒的状态。
“吓死我了！你没事就好，我的内力被封了！这是哪啊？现在怎么办啊？阿七去哪了？他不会……”
“停，冷静一下，别慌张。”祈无忧被他一连串的问题砸的有些头痛，连忙叫停。
祈无忧长叹一口气，他太吵了。
然后季长风眼睁睁看见祈无忧轻而易举的把手从身后伸到身前，麻绳松松垮垮的落在他的衣服上，手腕上没有分毫被勒出的痕迹。
反观季长风这边的情况，与祈无忧形成天壤之别，季长风衣衫被捆得皱皱巴巴的，双手被勒出了红痕，手掌都快要泛紫了。
季长风瞪大了眼睛，吃惊的看着祈无忧，连忙费力的把手转向他那边示意祈无忧解开。
“你这太厉害了吧，你的内力还在吗？怎么解开的？阿七去哪了？”
祈无忧边解绳子边给季长风解释：“油灯里混有梦魂香可以封住内力。这地方有古怪，你小心一点，阿期马上回来了。”
“我跟你说实话吧，我的内力微弱的很，封不封没什么区别。”
“你的内力微弱？不可能啊！你以前可厉害了，怎么可能内力微弱！”
祈无忧见他不信，把手腕放在他面前，并且摊开了手掌，手中赫然出现了一颗黄豆大小的药丸
“这是什么”
“恢复你内力的药，你吃了药丸调息一下然后试着运一下你的内力看看我到底有多少内力。”
季长风马上吞下打坐调理内息，片刻之后，他搭上了祈无忧的手腕。
果然，祈无忧并未说谎，他的体内几乎一片虚无，仅有丝丝缕缕的内力在体内运转，如果一个正常习武之人的内力是一条湖泊，内力至高者是一片大海，那么祈无忧的内力就形同于一瓢水，或者更少。
“你怎么会……”
季长风不知道他这几年经历了什么，安慰的话在此刻变得苍白无力，他不知道该如何说，但是他可以等，等他以后恢复记忆告诉他，或者自己去慢慢发现。
“没事，我会一直在你身边，以后我保护你，不会让你有危险的。”
看着季长风快要哭出来的表情，祈无忧反而轻松一笑。
“得了吧你，你再练几年再说吧。”
“我说真的！”
“你话也别说太早了，没有谁会一直在谁的身边，你也不必太早说这话，我也并不值得你保护。”祈无忧神色有些不自然。
“可是……”
油灯有些微微晃动，墙壁上有人影闪过。
“来人了！”祈无忧眼色骤然一变，迅速把自己和季长风恢复成被捆起来的样子。
外面传来窸窸窣窣的脚步声，地牢外响起了哐当开锁的声音，一个蒙着面的人踏入其中。
蒙面人不由分说的抓起祈无忧的胳膊就要带走他。
“等一下！我跟你走！你放过他！”季长风差点就露馅想要挡在祈无忧面前。
“你？别急，你是下一个。”那个蒙面人声音低哑。
祈无忧听到这句话反而卸了力，浑身放松起来。
他将身上的麻绳扒拉开，随意丢到地上，起身抖落身上的灰尘。
“行了，阿期别逗他了，走吧。”
见被拆穿了易无期也不装了，干脆利落的揭开面布。
“阿七？你是阿七！你怎么会穿这身衣服？”
“你的东西。”易无期把身上的长筒抛给他，顺便拿了两套衣服给他们。
“你什么时候恢复的内力？”
“我就没有中过梦魂香。”易无期像看傻子一样看他。
“你的内力还在？就我一个人傻乎乎的中了香？”季长风指向自己，表情有些奇怪。他们这样子显得自己很笨……
“知道就好。”易无期瞥了他一眼，一副你有自知之明就好的表情。
“好了，等这件事结束再闲聊好吗？”祈无忧率先走出去，季长风也跟着出去。
下一瞬，眼前所看到的令他身体一僵。
眼前的景象，季长风保证是他这辈子都无法忘却的场景。
今后的时间里，每当季长风回忆的时候，都无可避免的会浮现出这个地方。
地牢的分列排布大小一致，他们所在的地牢是最里面的，出来便可以一览无余。
地牢里关着很多人，但大多数神情麻木如同行尸走肉。四处可见五尺高的坛子里浸泡着人，坛外只能看见人头挂在上面，稀稀拉拉的头发耷拉在脸上依稀可以看到骷髅，米白色的蛆正沿着眼眶往外爬，簇簇掉落在地上后还在蠕动着笨拙的身体，下一秒便被疯抢而食，被人扑过去抓起来就往嘴里塞，像是在吃什么美味。
四肢散落如同被嚼过的残羹剩饭遍布满地，四肢尚在身体上却呈现出一种诡异姿势，嘴里麻木嚼着‘食物’，鲜血淋漓，止不住往外渗透，白骨外露，森然可怖，却无人说话，简直就是活死人！
这里简直是炼狱般的存在！
“呕！”
季长风虽已出山六年但却还没有看到过这种场面，现在骤然看见一时受不了，胃里一片翻涌，面色骤然苍白，趴在一旁呕吐，但除了酸水什么也吐不出来。
自从被师父捡回来，季长风都生活在无名山，从来没有下过山，除了偷偷摸摸去山下的小镇玩，还没有到过别的地方，这种炼狱般的地方好像是不应该出现在他的生活中的，但是今天，他亲眼见到了，眼睛看见了，鼻子闻见了。
他就在这里，这是真实的，正在发生的事情，可能不止在这上演。
胸腔全是那种污秽难闻的味道，充斥着嗅觉，避无可避。
季长风捂着鼻子，一秒都不想多闻。
眼睛布满血丝，拳头攥紧，手指甲嵌入手掌，血迹斑斑，他满腔愤怒，胸膛剧烈起伏着，咬着牙，似是要把牙咬碎，还带着些许的哭腔问:“是谁？这些畜生怎么忍心！如此丧尽天良！他们根本不是人！”
他控制不住浑身剧烈颤抖，尤其是他的双手。季长风试图压制这种生理反应，但却徒劳无功，他跪坐在地上，发泄般将手狠狠的砸向地面，砸的满手血迹。
但还是无法控制颤抖。
那种想吐反胃心跳加速眼前发黑和耳鸣的各种反应交织在一起，折磨着季长风。
季长风感觉他快要崩溃了。